“師叔，這個山穀雖然草木遍布看似陰森恐怖，卻並無殘存的妖力。所以村民口中的妖怪會不會隻是野獸，畢竟山穀口看到的那些屍體明顯有野獸撕咬的痕跡。”
    被喚作師叔的男人緩緩抬頭：這個山穀三麵環山，唯南麵有一條入穀的河流，河水彙聚於穀中的碧湖之中，而這湖應該是連著地下河，所以河流之水常年流入湖中，但湖麵水位卻不曾增長。現在明月懸天，湖麵反射的月光讓山穀遠遠看去就如同一輪圓月，落月穀也因此得名。百年前，這裏曾是落月宮的所在。後來落月宮沒落，這裏也便荒廢。可落月宮畢竟是七大仙門之一，所以山穀口還布有結界，別說普通人，就是一般的築基期修者想進來都沒那麼容易。而他們在穀口看到的屍體，顯然是附近的村民，那他們是被誰帶進來的？又為什麼會在穀口把他們殺了？
    “師叔？”
    男人回頭看著自己的這個師侄，她叫季餅，是四師兄季曉風下山遊離時撿的一個孤女，也是四師兄唯一的弟子。她被帶回雲霄派時還是一個走路都不穩的奶娃娃，因為愛吃餅，所以隨四師兄姓季，取名季餅。隻是四師兄生性不羈，一年留在門派的時間不足一個月，他這唯一的徒弟陳餅便被丟給自己養。轉眼二十年過去了，她長大了，修為也達到了築基期巔峰，算得是同齡弟子中天賦極高的。隻是缺少一些曆練，所以這次下山才帶著她。
    “你真的認為是野獸？”——男人是雲霄派的執法長老雷鳴，也是雲霄派掌門雲霄仙子的五弟子，實力已達到金丹期巔峰。樣貌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似乎沒比季餅大多少，但實際年齡已近百歲，所以人看上去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撓撓頭，季餅被問得反而有些不太確定自己的結論。
    凡人修仙者和妖族修煉者實力從低到高都劃分八個等級，但因凡人修行靠靈脈，妖族修煉靠妖丹，所以修仙者的等級分為練氣、築基、結丹、金丹、元嬰、華神、神尊、飛升。妖族則分為開靈、化形、金丹、妖王、妖帝、化神、神尊、飛升。無論是修仙者還是妖族修煉者，化神、神尊和飛升都幾乎是傳說般的存在。所以，修仙界元嬰實力則是巔峰般的強者，作為當世七大修仙門派之首的雲霄派，也隻有掌門雲霄仙子達到了元嬰期。其他門派，有一個或沒有。至於妖族，已知隻有妖族的尊主達到了妖帝實力。至於季餅，她天生就能感知到妖力，即便是實力遠高於他的妖王級別的妖族，隻要在方圓十裏之內，其妖力都能被她感知到。但……她至今還未遇到過妖帝實力的妖，所以現在師叔雷鳴的反問，確實讓她產生了懷疑。
    “師叔，妖族的尊主不至於來人界吧。若是那樣……豈不是……”季餅唯一想到的便是這裏有妖帝實力的妖，若是那樣，自己確實有可能感受不到妖力。
    “阿餅，你說妖為何殺人？”
    “您說過，妖殺人原因有三，一是本性喜殺戮，二是以人為食，三則是吸取人的精元用於修煉……剛剛那些村民屍體明顯是被吸了精元，所以……”季餅突然有幾分戒備地看著四周，並且右手已經握住了劍柄：“真的是妖族的尊主來了？”
    搖了搖頭，雷鳴對季餅的反應著實有幾分無奈：天賦不錯，人也不笨，隻是太過死板，不會變通。
    “還記不記得九天滅妖陣？”
    “記得，那是結丹期的修者方可修習的陣法。它雖然可以讓修者跨級誅殺妖族，但陣法之下萬靈俱滅，是極損陰德的陣法。這裏若是用了過九天滅妖陣……難道真有金丹期以上的修者獻祭自身靈力？否則……這裏的生靈不可能無恙。可……”季餅相信修仙者是懷有悲憫之心，靈力獻祭後是可以重修，但金丹實力強者若是獻祭了自身靈力，少則半年多則數十年，實力會跌落到築基期，且靈力也極難恢複。所以，有人會為了這麼一座荒廢的山穀做這樣的事嗎？
    “看看那個湖。”
    湖？——季餅順著雷鳴指的方向看去：波光粼粼之下泛著淡淡的光，但因今夜月色皎潔，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注意。但若細細觀察，那淡淡的光其實是被靈力淨化的妖力。這是用過九天滅妖陣的痕跡，而且這是雲霄派特有的結陣之法才會留下的。
    “難道……我師父來過？”雲霄派有這實力且有機會這麼做的人，季餅隻能想到她那一年四季都在外雲遊除妖的師父，可……師父的性格和實力，是遇到何等厲害的大妖才會被迫使用九天滅妖陣？而且，這個山穀有何特別之處，讓師父即便舍棄自身的靈力也要護它安然。
    “是你三師伯，隻是你還沒機會見過。”
    “三師伯？”季餅的記憶中，三師伯和師父一樣，都一直雲遊四海。可師父好歹每年都會在師尊壽辰回師門數日，順便看看自己這個便宜徒弟。至於三師伯，據說離開師門已有三十餘年，雖說修者若進入了金丹期，壽數會增長五百年，所以三十年在修者眼中不算什麼。可畢竟是三十年，是什麼理由讓他一直不回師門呢？
    “嗯，有機會……或者很快就能介紹給你認識。”
    既然現在還能感受到九天滅妖陣的存在，那他離開怕是不會超過三日，三日啊……我的好師兄，我們師兄弟也該見見麵了。
    師叔……笑了？——季餅有些意外，畢竟自己從小跟在這位師叔身邊，雖然他看似嚴厲但脾氣很好，可……笑卻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見他笑。所以，那位三師伯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師叔，阿餅師姐，我們回來了。”數位雲霄派弟子走過來，他們是被派去把山穀口村民的屍體送回去。現在趕來，想來那些村民屍體已被送回到村中。
    “走吧。”
    “走？”剛剛回來的弟子有些意外：“山穀裏的妖怪已被師叔和師姐剿滅了？”
    “有人幫我們收拾了，我們……”雷鳴抬頭看向西麵：“也該去謝謝他。”
    【小夜村－白術家】
    “術兒？”辛夷有些意外，按說現在白術應該去了清水鎮。
    “娘親，”白術放下手裏的書，然後小跑著過去攙扶著辛夷：“您現在感覺如何了？好些沒？”
    “娘親沒事，隻是有些困了，就在你出門後小睡了一下。你怎麼回來了？”辛夷不想白術擔心，所以編了一個理由想糊弄過去。
    “術兒是擔心娘親，所以回來了。”扶著辛夷坐下，白術難得一臉的嚴肅：“我給您把過脈了，風寒是不嚴重，但若不注意。這病……也是可大可小的。”
    白術平日裏看似對白蘞教的內容學得不上心，但除了他是真的懶得動一些，其實都有好好學。尤其是白蘞的醫術，他是最有天賦的。隻是平日裏有白蘞在，他很少有機會表現，何況他這人，也確實是懶的表現。
    “是……”辛夷抬手摸著白術的頭：“我們的術兒，真的是長大了。”
    “我都十五歲了，已經是大人了。”男孩子總是不希望被說成是孩子，在這一點上，白術也不例外。可他離十五歲還有半個月，半個月後過了十五歲生辰，辦了成人禮，他才真的算是大人。
    傲嬌的白術轉身去了廚房，端出來的是清水鎮福花樓特有的雪花糕、魚頭湯、蛋餃和清炒筍，而且這些都是辛夷愛吃的。
    本以為白術是擔心自己，所以在半路跑回了家，可不想他還去了十裏外的清水鎮上，買了自己喜歡的菜品，這一來一回的路程，看看眼下的時辰，他怕是一刻也沒停留：“來坐下，累嗎？”
    “不累，”白術盛了一碗魚湯：“娘親，您嚐嚐。”
    魚湯還熱著，顯然白術回來後一直放在廚房的鍋裏溫著，可他平日從不進廚房。
    “好吃嗎？”
    好吃，何止是好吃。
    “你也吃。”
    “好。”白術自己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魚湯，但卻不急著喝，而是先照顧著辛夷吃飯，等她吃完後便又去廚房端了一碗藥和一盤蜜餞：“娘親，有蜜餞，不苦的。”
    “不苦。”有白術在，辛夷的心都是甜的，又怎麼會覺得苦。
    看著辛夷喝了藥，白術又陪她說了會兒話，然後送她回屋休息，直到她睡下才出來吃飯。可飯菜有些涼了，尤其是魚湯，味道要差了些許，可他懶得再去加熱，就將就著吃了些。然後收拾好碗筷後又回屋看一下辛夷，確認她睡得平穩，才在院中躺椅上躺下，用一本書蓋住臉，準備小睡一會兒。可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從不遠處傳來，不大卻也算異常的清晰。本來白術沒太把這個聲音當一回事，可空氣中突然飄來一股血腥味，而且這個血腥味有些熟悉。
    “老頭！”——白術突然坐起來，然後認真地嗅著空氣中血腥味的來源，最後轉頭看向西麵，一牆之隔，那是夜九辰的家。
    丟掉手裏的書，白術起身跑向西麵，快到牆頭時一個大跨步，一手攀上牆頭，手臂用力人便跳上了牆頭，蹲在牆頭看向夜九辰家的院子，一身青色衣衫的男人趴在院中，雖然看不清臉，但這身衣服和身形，白術知道他就是白蘞。
    跳下牆頭快步跑過去，卻在距離白蘞一步之時，白術停了一下來，右手摸著心口，他第一次知道心可以跳這麼快，而且他也第一次感覺到害怕：“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