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
    不久後，我的賬戶多了一百萬的巨款，一天後，又入賬二十五萬，隨後我收到媽媽的消息：“你爸的賠償金你收到了吧，田田，這些年我虧欠你不少，這點數目就算我的一點心意。”
    我給她回電話，她拒接。
    斟酌良久，我回她：“謝謝，媽媽。”
    狂熱的網友起底了我成長的全過程，從小到大，他們發現我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沒有父母的關愛，也沒有交心的朋友，感情方麵，更是白紙一張，他們驚訝的同時，對我生了不少同情，因而針對我周邊人的時候，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所以，最近媽媽應該過得很乏累吧。
    我望著住了五年的房間，如此狹小的地方，並沒有被我的物品塞滿，我悵然，原來我的東西少得如此可憐，被褥還是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發的，兩個行李箱邊角幾乎磨損破了，我春夏秋冬的衣物放在一個行李箱便足夠。
    我曾經如此貧乏。
    如今如此富有，突然很不習慣。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處理我的物品，順便將房間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最後置身在空蕩蕩的房間，突然有些舍不得，畢竟這裏承載了我所有的情緒。
    我壓低帽簷戴著口罩去看了媽媽，當然，她並不知道我來過，我隔著一條街，遠遠地望見，她穿著寬鬆的衣服，彎腰在院子裏澆花，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看她的姿態，心情應該是平靜的。
    不一會，一位身著灰色毛衣的男人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慢悠悠地走到院子裏，笑著與她輕聲說話，他那迎著光的臉上滿是愛意，小男孩仰著臉用另一隻手拉著她的衣角，構成一幅溫馨美好的畫麵。
    我望著她，對她現在的生活心生羨慕，有愛人，有孩子，有生活，人生圓滿。
    我不能打擾她。
    我靜悄悄地來，也該靜悄悄地走。
    我真心地祝福他們，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臨別前，我想再看一眼這座城市。
    我坐在江邊，望江水奔騰東去，任吹風拂亂發絲，我安靜地雙臂環膝，眺望遠處的船隻，小小的，隨波逐流，它們是這春江裏的獨特風景。
    許是我看得太專注，以至於我身邊多了個身影我都不曾察覺。
    “看風景嗎？”
    突兀的詢問嚇了我一跳，我立馬轉頭看去，視線對上顧北略有些憂傷的目光，今日的他一改以往的風格，頭發露出原本的顏色，清爽的短發，搭配休閑的衣裳，簡單而幹淨。
    多日不見，他竟變了許多。
    時間嗬，究竟是什麼染料？
    我微微點頭，隨意地問了一句：“最近，好些了嗎？”
    應該好轉了吧，否則他母親怎放心讓他一個人出門？
    他嗯了一聲，拍了拍手，小心地坐在我身側，與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江邊風大！”他順著我的目光望向江麵。
    “沒關係！”又一陣風刮過，我的頭發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跟著風的節奏，隨意飛舞。
    餘下的時間，唯有風聲依舊。
    很久很久，我們兩個大活人如同兩尊雕像，一動不動。
    “以後你可別常來江邊！”我手指著江麵大聲地囑咐他。
    我以犧牲自己的全部隱私為代價，換回他一命，我不希望我走之後，他的內心仍備受折磨。
    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為什麼生活給我開了這麼多玩笑，我卻屹立不倒，為什麼我不像別人那樣，想不開就從樓頂縱身一躍，從此世間紛擾與我無關。
    “你能來看風景，我為什麼不能來？”顧北固執地望著我，他的眼底浮現一股子倔強。
    “我要走了，我以後都不會再來。”話語先於大腦思考出口，我頓覺不妙。
    果然，顧北聽了此話頓時身子一僵：“非走不可嗎？”
    我堅定地點頭回應。
    “去哪裏？”
    “我還沒想好。”
    “我們會保持聯係嗎？”
    “不知道。隨緣吧。”
    顧北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他忽然開口：“雖然我內心不想你走，但還是希望你能過得輕鬆快樂。田田，你一定會收獲幸福的。”
    嗯，我也希望我能擁有幸福。
    “你也要幸福！”我真心希望他快樂安康。
    許是知曉離別即將到來，他的話匣子一下打開了，他說：“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喜歡和你相處的感覺。”
    我很意外，疑問全都展現在表情中。
    他似受到鼓舞，繼續說：“很多人知道我的家世，我見過很多對我別有用心之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們看我的眼神放光，就像狼行走在黑夜中的眼睛，綠得人心發慌。我忌憚他們的目的，不敢與之深交。”
    “我習慣了被人驚呼簇擁的感覺，卻時常深感孤獨，直到有一天，我注意到了你，你那麼安靜，認真地埋頭工作，單薄的身體裏好像裝著無窮的動力，於是我開始接近你。那天你答應跟我回家吃飯我挺開心的。”
    我那天也挺開心的，一頓飯賺了一千元，我高興了一整晚。
    “但是我也就高興了一頓飯的功夫，我媽堅決反對我跟你交往，她的階級觀念太頑固，我根本無力改變，我之前交往的女朋友都被她強製分手，再加上身邊圍繞的全是利欲熏心之人，心中越想越堵，越想越覺得人生沒意思。”
    “顧北！”一番話說得我心都開始發堵，我很擔心他再鑽進牛角尖，便打斷他的話，笑著問：“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他的眼睛瞬間有了色彩：“什麼約定？”
    “每當你感覺自己不得勁的時候，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將沿途看到的風景拍成照片發給我，可好？”
    “就這麼簡單？”
    “嗯。”我微微一笑。
    阿姨有些時候言行上或許偏激了些，但她終歸是愛子心切，“以後別太在意別人的想法你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一直被父母關愛。”
    “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你身邊習以為常的事情，在別人的眼中，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做自己，過好當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