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公司，王燦燦立馬朝我比了個噓的手勢，餘光往總經理辦公室瞟了一下，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辦公室的門沒有完全合上，還有一絲空隙，正好可以看到裏麵的光景，隻見江南陰沉著一張臉坐在桌前，整個辦公室都籠罩了一層陰霾。
    我用唇語問了一聲什麼情況，隻見王燦燦搖頭擺手。
    怎麼了，一大清早吃火藥了？
    老板比員工上班早，有點不對勁。
    我瞥了瞥嘴，今天還是躲遠些為妙。
    我想是這麼想的，但事情並未往我預想的方向發展。
    江南厲聲將我叫進辦公室，把一疊文件劈頭蓋臉地往我砸來，我反應不過來，頓時被砸得眼冒金星。
    “你看你做出來的什麼東西，錯別字連天，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做趕緊給我滾！”
    “我真的可以滾嗎？”我無視散了一地的紙張，脊背挺直，不冷不熱地反問。
    江南的臉色愈加冰冷，看得我遍體生寒。他克製住胸腔裏的怒火，麵若寒冰。
    “你白日做夢。”
    “那就少折騰。”
    我彎腰去撿那些已經散亂的文件，這些都是我絞盡腦汁做出來的，在他眼裏，狗屁不如。
    “一天天的別總想著往別人床上爬，想想怎麼做好你手下的工作！”
    我手下一緊，熊熊怒火幾乎燃燒盡我的理智，我一點點地站起身來，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住桌麵，冷冷地與他目光對峙。
    “我爬你的床了？”
    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表情甚為錯愕。
    “江老板，你今天不把此事解釋清楚，我跟你沒完。”
    江南挺了挺胸，絲毫不在意我的話語。
    “自己做的好事，都發在朋友圈炫耀了，還有什麼我不能說的？”
    我不太明白他的話，因為我除了日常工作用微信，幾乎不曾刷朋友圈，也沒那個時間。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茫然，進一步提醒。“不好好工作，整天竟想著勾引男人，我是真沒想到你會把主意打到我兄弟身上。”
    我恍然，原來跟顧北有關，難道是顧母為了讓我徹底死心，讓他出麵羞辱我，好讓我知難而退？可我壓根就沒想過靠近啊？
    往前數數我這些年，沒少被人誤會，大的小的，我忍忍就過去了，可是，為什麼，從來都是我一再忍讓？我不認為自己是惡人，偏偏這些人，總喜歡自以為是地給我扣帽子。
    “我這麼差勁，你辭退我呀！”我勾唇一笑，目光戲謔地盯著他。
    江南的臉色一變再變，我注意到他的手握緊拳頭一收再收，我確定，如果我是個男人，少不得挨一頓胖揍。
    “我招惹你兄弟你該高興才是，他是富二代，如果他願意的話，這二十萬一下就能劃到你賬上，這樣你我兩不相欠，你每天瞧著我礙眼，我也不願整天麵對一張陰晴不定的臉，我攀上高枝，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我混亂地給他分析利弊，誰知我還沒說完，他就朝我咆哮，甚至還摔了一件價值不菲的擺件。
    “何田田，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讓你這樣的人得逞的！”
    “那就拭目以待！”我無所謂地瞟了眼滿地狼藉，指著一地的碎片，幽幽地歎了口氣。“你看清楚了，這可不是我摔的，別往我身上賴，下個月記得發我點生活費。不然我付不起房租的話，我會考慮搬到你家，住你的房，睡你的床。”
    “你敢！”江南徹底被我激怒，聲音高了幾分，整個公司的人幾乎都聽到了他的咆哮。
    “我說到做到。”那一刻，我目光堅定地迎上他的視線。
    從此，我一戰成名。
    整個公司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與江南抗衡的時候我清楚地明白事情的後果，大概率對我不利，但是當他用那種鄙視的眼神侮辱我的時候，我的精神崩潰了。每次回想起當時說出的話，都不自覺地老臉一熱。
    我從未有過類似的行徑，一直以來，我都比較沉穩，沉靜的性子，少言寡語，中學的時候，老有男生欺負我，他們薅我的辮子，在我的校服上貼烏龜，往我的桌肚塞蟑螂，甚至有人給我起綽號，膽小的兔子，被欺負得急紅了眼也悶不出一個屁的兔子，我恨極了這個綽號，卻又無可奈何。
    而今天，我反抗了，並且感覺很好，看到江南吃癟的表情，我心中的惡意情不自禁地爆發，釋放。
    不惡心你惡心誰？
    上廁所的時候，王燦燦鬼鬼祟祟地溜進來，湊在我耳邊壓低呻吟：“小姐姐，你怎麼敢跟江總那樣講話，我都要被你嚇死了。”
    “你不知道，江總的臉色是我上班以來見過的最難看的，沒有之一，往後你小心點。”
    我嗤笑一聲，側頭看她：“我以前小心翼翼，你看他待我，可有過片刻正常？”我不奢求他對我特別照顧，連我的父母尚且不能做到，何苦為難別人？但對我如同對待其他員工那樣，一視同仁，很難嗎？
    王燦燦低頭做思索狀，仔細回想了一遍，好像確實沒見過江南對我有過好臉色，不過，她繼續勸我：“唉，他是老板，我們是打工人，飯碗捏在人家的手裏，我們不得不低頭啊！”
    他發我工資了嗎？我連一個子兒都沒看見。
    “現在好多人都在談論你，大家似乎都覺得你是……是那種人。”
    望著她躲閃的目光，我瞬間明白她的意思。
    吵完架之後的公司裏，氣氛格外詭異。
    我連呼吸都覺得甚是壓抑。
    我接水的功夫，餘光中瞥見江南蹲在地上收拾殘局，他的手上沾染了血跡，大概被碎片割破了皮膚，我無動於衷地走過，心中狠狠地想，怎麼不傷死你這混蛋？！
    一口氣喝完一杯水，仍覺得口渴，但是我不敢起身，隱隱約約中，總感覺有視線落在我身上，盯得我渾身難受。
    流言的力量相當可怕，我一直深有體會。
    我一直不明白，江南為什麼隻如此針對我一個人？
    我隻是無意打碎了他的鐲子，並且正在償還中。
    我這般惹人生厭嗎？
    為什麼？
    我明明沒有去傷害別人啊！
    越想越痛苦，越痛苦越是控製不住地思考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沒有人會告訴我答案。
    王燦燦給出的答案，我不滿意，我一直都在忍耐，可人的忍耐有極限的，江南的那番話超出了我忍耐的極限，所以我反擊，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