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煙霞 明月孤芳堪自賞 第20章 落煙霞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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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沒有誰看見掌門了?”玉潔拿著一手卷滿院地找。
“二師姐,你是說‘不通’的那個呢,還是‘懶屁股’的那個?”一名女弟子半遮半掩,偷偷一笑。
“哎!”玉潔拿這些師妹們沒有辦法,可是,讓她最頭疼的還是易天和藺莫夕兩人。一個老頑固,一個偷懶精,害得她和大師姐成天忙得焦頭爛額,卻還是不見他倆的人影。
“大師姐!”玉潔叫住了從絶情苑出來的英華,“這裏有幾名男弟子想要下山,需要得到掌門的首肯才行。”
“找不到莫夕是吧?”英華會心一笑,整理著折起的衣袖,“我剛幫皇甫公子施完針。你去看看吧!”
“師姐!”玉潔不滿地跺腳,“皇甫公子不是由你照顧得好好的嘛,我去看他幹嘛!”
“叫你去,你就去!”英華似話中有話,指尖輕輕點著玉潔的腦瓜。
玉潔很不情願地拿著手卷來到皇甫霆的房間,她還沒有敲門,就聽見了藺莫夕的聲音,眼睛一亮,心裏暗叫高興:小師妹,總算是找著你了!
可是,她的手剛抬起,就又放下了。
“皇甫霆,不就是借你的身體一用嘛,你至於嚇成這樣嗎?”
“藺姑娘,這萬萬使不得啊!”
“什麼使不得的。快點過來!”
“藺姑娘!”
隨著皇甫霆的一聲驚叫,房門被推開了。原以為會看到一片春光的玉潔,呆呆地站在門口,“呼哧”一下,就笑得合不攏嘴了。
“小師妹!啊,不對。藺掌門,你這又是哪一出啊!”
“我?”藺莫夕尷尬一笑,臉上的一層人皮半脫落著。
“二師姐來了正好。”皇甫霆仿佛喜獲大赦一樣,鬆了一口氣,“你快些勸勸藺姑娘吧。她居然想裝扮成我的樣子下山。”
“我的藺大掌門啊!”玉潔拿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幫著藺莫夕將臉上的半張人皮死了下來,“你能不能別玩了。你看看這裏又有七八名弟子要下山了。你不覺得你應該做些什麼挽留他們嗎?”
“二師姐,下山好啊!下了山,也就有機會跟人真刀真劍地比一比了。這些師兄們,成天就幻想著要揚名立萬,你說我這做掌門的,哪能好斷了他們的壯誌雄心嘛!”
“小師妹,不對,藺……”玉潔被藺莫夕一番強詞奪理氣得暈頭轉向。
“二師姐,叫我小師妹也無妨,我不是說了我不在意嗎?”藺莫夕摸著那張被撕扯下來的人皮,有些心疼,“哎,這人皮做得多逼真啊!”
“我還是叫你藺掌門好了。你現在是我們煙霞門第七代掌門人了,你不可以再這樣耍小孩子性子了。煙霞門雖然衰敗了,但還沒有到落寞的地步。我和大師姐都相信,師父將這個煙霞門交給你是要我們一起把煙霞門再次發揚光大。所以,藺掌門,你的眼裏不可以再隻有少凡師弟一人了。你的決定,你的行為,都將左右我們煙霞門的未來!”
第一次,藺莫夕第一次聽自己的師姐說這麼多話,而且句句那樣嚴肅,那樣沉重。在這裏的半個月以來,她發現作掌門人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而兒。
每天,要按時督促弟子習武強身,每日都要巡查煙霞山的安全。不僅如此,不管是門派之間的往來,還是小到廚房的菜譜,似乎沒有一件事情是她不需要去操心的。
就比如,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她就收到來自墨鯨幫幫主的示威信:貴派常年身居山中,不諳世事。如若貴派真無一人才,墨鯨幫願犧牲一名弟子前來相助。
看看寫的是什麼信,煙霞門就算真沒人了,也還輪不到一個小小的墨鯨幫來倒插一腳。於是,義憤填膺的藺莫夕,回了五個字、一句話:汝乃夜郎乎?
再者,前天晚上,她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吵醒,說是一名弟子違犯門規,私自闖入西風樓的禁地。於是,一票人等在絶意苑的“大堂”等她發落。她看了眼那名弟子,而立之年有餘,詢問之下得知他已進門十餘年。
“師兄,你為何私闖禁地!”藺莫夕按理隨便問了那名弟子。
“哼哼!”沒想到對方並無半點愧疚之意,“我為師兄,你為師妹。何以你稱掌門,我屈膝跪地?”
藺莫夕明了,她見他義正言辭,她也不氣惱。那晚的情景,在她答應和易天打賭的時候,她就已經料到了,不過她隻是料到,並沒有去深思該怎麼處理。
那晚,她揮一揮手,叫那名弟子跪著思過,似乎至今她都還沒有差人去叫他起來。
“二師姐!”藺莫夕咬著嘴唇,笑眯眯地轉過頭,取過玉潔手中的手卷,掃了一下上麵的名單,幾乎全無印象,“那名還在思過的師兄在名單裏嗎?”
玉潔有些意外,沒想到藺莫夕還記得那件事,因為怕著她忘記了,又擔心前來提醒會觸及她的情緒,所以私下裏和大師姐商量了,免了那名弟子的處分。
“那名師兄的事,就你和大師姐決定吧!”藺莫夕看玉潔一副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已經處理了,說這話也不過是給各自一個台階而已,“我隻要這裏落款,這些師兄就可以下山去了嗎?”
“對!不過,”玉潔拿著這個手卷急著找藺莫夕,可不是希望她就這樣大筆一揮,落一個款送人走的,“這些師弟中有些資質不錯,如果加以時日好好教導,我想他們的武功修為會更勝一籌。”
藺莫夕目不斜視,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看著,“二師姐,習武不是為了一較高下的,這些師兄既然這麼急著想用習得一技之長去爭名奪利,就讓他們去吧。留在山上,也隻是留住他們的人而已。”
玉潔之前準備了一長串勸解藺莫夕的話,但卻說不出口。不是因為畏懼藺莫夕的掌門之位,也不是礙於對她的疼惜而不加反駁,而是真的被她說動了。
藺莫夕接過皇甫霆遞來的毛筆,在書卷上洋洋灑灑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玉潔坐在一側,看著藺莫夕的側臉,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一心隻做一個人影子的女孩了。
“二師姐,那名師兄叫‘楊明湟’,對吧!”藺莫夕注視手卷上的這個名字,淡淡地說,“楊師兄走的時候,替我送他一句話:兄不器,妹亦有責。”
雖然那名師兄沒有把藺莫夕放在眼裏,更不服氣她做掌門人。這些在她看來都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既然她接下煙霞門,那麼沒有得到門內弟子的認同,也沒有處理好同門之間的間隙,她都是責無旁貸的。
藺莫夕看一眼桌上的人皮,一溜煙地沒有了蹤影。屋內,皇甫霆與玉潔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各有所念。
青州城內,三幫四派的弟子集聚明月樓下。七位江湖龍頭老大聚首蓬萊客棧,與對麵的明月樓遙遙相望。
明月樓內,賓客依舊,歌舞飄搖,琴聲悅耳。
一襲枚紅色的紗衣的花四娘扭著腰,端著酒杯於樓內各酒桌間徘徊,笑臉相迎,秋波四溢。腰際不知被多少臂膀所纏,雙手早已在一次次地撫摸中麻木,臉上的胭脂也不曉得補了多少回。
這個三十有幾的女子,渾然不將門外的百來人放在眼裏,於此景此時此刻,說她花四娘坦蕩,倒不如說她放蕩不羈更來得合宜些。
“小娃娃,我說你一直坐在這兒看著這娘兒賣弄風騷,不嫌眼疼啊?”墨鯨幫幫主汪精海一手搭在逍遙門掌門莫君行的肩頭,色迷迷地看著樓台中花四娘。
莫君行輕輕一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汪精海的手一滑,身子一顫沒差點跌倒。
“嗨,我說!我們七人來這裏總不是看那娘兒的吧。要殺要打的,趕緊的,在這兒磨蹭得老子要憋死了!”汪精海腳一抬,擱在長凳上,手肘撐著膝蓋,很不耐煩。
“大刀疤,性急可辦不了事兒!”天狼幫幫主白狼依著樓柱勸說,聲音尖細而陰沉,一雙鷹眼犀利而充滿殺氣。
汪精海不再言語,坐一旁喝酒去了。
其他的六人,除白狼一人站著,其餘五人都端坐著,一言不發,氣氛並不和氣。而事實上,這些人相互之間平日裏也確實沒有什麼交情。
對麵,明月樓的廂房之中,任堯溪和項少凡一人坐著、一人躺著。
“溪,外頭這些人究竟是來找誰的麻煩的?”項少凡閉著眼,有些好奇地問。
任堯溪麵無表情,冷峻的嘴角似訴說著一絲焦躁。
“咯吱!”門開了,燕蝶舞端著一盤水果進了屋,笑吟吟地走到任堯溪身邊,以為他又會向之前那樣擁她入懷,誰知,他不但不理睬她,就連一絲笑意都沒有。
“任公子,是為著門外的人而憂心如此的嗎?”燕蝶舞嬌滴滴的聲音,讓人酥麻刺骨。
“行啦,燕姑娘!我們任大公子從前天晚上我回來後,就不怎麼愛搭理人了。你也別費勁了。趕緊去招呼你的達官貴人,掙銀子去吧!”
“蝶舞告退!”燕蝶舞雖不舍,卻也要的麵子,既然下了逐客令,她自不會厚著臉皮待下去。
項少凡從床榻上一躍而起,轉身坐在長凳上,拿起盤中的水果便開吃起來。不一會兒,嘴角就果汁濕漉漉了,雙手黏糊糊的,可是這似乎一點兒不影響他的食欲,他依舊吃得很盡興。
“項少凡,你非得要吃成這副德行嗎?”
“嗬嗬!”項少凡賣乖地一笑,繼續吃,隨口說了一句令他有些意外的話,“你說話的語氣還真的有點像藺莫夕哎!”
“藺、莫、夕!”良久,任堯溪看著項少凡,想起了那晚的背影,想起了那晚的對話,喃喃自語地念叨起藺莫夕的名字。
“咚咚”響起了敲門聲,隨即一股香得有些濃烈的胭脂味撲鼻而來,繼而花枝招展的花四娘媚笑著進了屋,徑直朝任堯溪走去,還不忘向項少凡拋個媚眼,這媚眼著實沒把項少凡的膽給嚇破,他連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討厭啦!”花四娘翹著蘭花指輕撫著絲巾從項少凡臉上劃過,項少凡一溜煙就逃到了另一間房。
“公子!”項少凡一走,花四娘收斂了許多,微微欠著身,雖不似大家閨秀般含蓄,卻是風韻不失,嫵媚盡無,沒有半點風月之氣。
“公子,這三幫四派似乎有備而來,隻是四娘不明白,他們來者何意?”
任堯溪取出折扇,半推半就保持自己與花四娘之間距離。良久,他才慢慢吐出三個字:“鳳、凰、圖!”
鳳凰圖,是東方氏族代代相傳的族冊。血鳳凰,作為東方氏族的圖騰,便是這圖的圖形。近百年來,東方氏族的人陸續派人秘密前來中原找尋,都沒有結果。
江湖中傳言,“得鳳凰圖者,得天下!”
相傳,一百年前,東方不悅帶領著魔教弟子一路從西域殺到中原都是因為有了這本族冊。後來,在禦臨江畔,他遭人暗算,匆忙之中遺失族冊,魔教因此一落千丈,連連失手。最終,東方不悅不得不狼狽地帶著殘餘的舊部退回西域。
那一戰中,由李懿沁帶領的無淚城作為江湖中的中堅力量在與魔教的較量中,一再得勝。可是,當江湖歸於平靜,人們紛紛猜測會有誰來擔任這江湖霸主的時候,無淚城在一夜之間滅城。
不久,江湖中的另一紛爭——煙雨之亂爆發。對於無淚城以及李懿沁的去向都無暇關心了。
過去近一百多年,如今江湖上“鳳凰圖”又起,不知道是誰傳的話,泄的秘。
而事實上,任堯溪也是從皇甫雲那裏得到密令帶著項少凡前來一探究竟的。
“任公子說的鳳凰圖該不是早已失傳許久的東方氏族的族冊吧?”花四娘媚眼一拋,往任堯溪身上靠去,但被他笑著推開了。
“花老板,果然消息靈通!那麼這些外頭的人該不是衝著明月樓來的吧?”
花四娘突然臉色一沉,但轉眼又是若無其事地諂笑,“我已韶華不再,這外頭的男人還會對我一個花臉婆感興趣不成!任公子不是說笑嗎?”
“花老板,你付的錢隻是讓我們幫你解決柳金龍的事兒,可沒有附帶這趟渾水哦!”任堯溪站在窗口,眺望樓下地人群,幾乎將這明月樓包圍得水泄不通。再看對麵的樓,四麵開創,三幫四會的頭都在裏頭。
花四娘不說話,一雙丹鳳眼直直地盯著任堯溪,沒有刻意的挑逗,也沒有做作的嬌羞,一臉正色。
任堯溪也不說話了,對視著花四娘,他看得出她在猶豫,也知道她在害怕。這外頭的這些幫會和門派在江湖中一向以惡聞名,門中弟子霸道狠毒,無惡不作。而花四娘雖然也不是吃素的,可是她畢竟是一介女流,人單勢孤,與這些外頭人顯然是相差懸殊。
花四娘這會兒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她也不傻。她雖然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嚼舌頭,放話說鳳凰圖在她這兒,可是她太了解這批江湖人了。他們從來不敢真相如何,一旦有了風吹草動,便見風就是雨。所以,即使這會兒鳳凰圖不在她這兒,她也是百口莫辯。
眼下,她的處境猶如甕中之鱉,根本無路可逃。唯一能求得相助的也就是眼前的任堯溪了。不過,她也擔心若求任堯溪幫忙,也未必不是引狼入室。
“一千兩,何如?”風四娘思索再三,衡量了一下輕重緩急,最終還是向任堯溪伸出了手。
“一千兩是保花老板你一人呢?還是這明月樓!”
“一千兩黃金,你說呢?”深深的眼線勾勒出一道銳利的目光,風四娘的聲音很淡定而低沉,雙眼閃爍令人不看懂的眼神。
任堯溪微微驚異,繼而浮起一絲得意的笑。那笑很美,不遜於女子的妖嬈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