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煙霞 明月孤芳堪自賞 第11章 古院瀟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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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窗外雨絲淅淅瀝瀝的,屋頂的雨水隨著瓦片順勢而下,一串串、一排排,滴滴答答地作響。
藺莫夕和賀辛武兩人對坐下棋。
“這雨什麼時候才停呢?”藺莫夕慵懶地撐著下巴,看著棋盤上落滿的黑白子,無精打采。
“你要輸了!”
賀辛武一子落下,藺莫夕的白子死去一片,眼見必輸無疑。可是,她顯然沒有心情理會是贏還是輸。
“輸就輸吧!”
“哐啷”三聲響,棋盤被賀辛武衣袖一揮全弄亂了。
“沒有輸贏的棋局有何意義?”
望著這亂作一團的棋盤,藺莫夕不以為意,輕笑著:
“輸了如何,贏了又如何?你我在這裏一較輸贏又有何意義呢?”
“你,既無心思於此,還留在此地做什麼?”
屋子裏一下靜悄悄的,但很快就被賀辛武的幹咳聲打破。他扶著桌角,吃力地站著,胸口卻好似一團幹火燒著,難受極了。
見狀,藺莫夕便立刻上前輕撫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我不是都說了,你這病切忌心緒大起大伏嗎?”微帶一份責備之意,藺莫夕將兩色蒼白的賀辛武扶到了榻上,“今天你也累了。還是先在這榻上休息片刻吧!”
賀辛武還有話說,但是幹咳得厲害,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屋外就傳來了婢女焦急的聲音:
“藺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藺莫夕自知不妙,可還是以賀辛武的身體為緊要,不緊不慢地為他把毯子蓋上,又去桌角倒了一杯茶。
可是,這茶終究沒有端過去。
“藺姑娘,正院來了好多黑衣人。賀管家讓奴婢轉告藺姑娘好生照顧二公子!”
藺莫夕端著茶的手停在半空,她沒想到情況竟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
六天,離幽靈王的令牌期限隻差一天。
眼看一切都經平靜地過去,卻不想廝殺在所難免。
“二公子,這莊內什麼地方最安全?”
“你認為現在莊內還有地方是安全的嗎?”
“那得了,跟我來!”
說著,藺莫夕點了賀辛武的穴,裹著一條毯子就往雨中衝了。
婢女望著那消失在屋頂的人影,焦慮不安。
這日的雨,越下越大。
在雨中沒一會兒,藺莫夕就差不多全身濕透了。她在莊內的屋頂上徘徊了很久,尋思著想找個安全僻靜之處安置好賀辛武。
“就是那裏!”藺莫夕眼瞅準了山莊後院的一處木屋,運起輕功,縱身而去。
“這兒很偏僻,應該很安全了!”
進了木屋,藺莫夕就幫賀辛武解了穴,將他安置在角落裏。為了避免淋雨會給他帶來傷寒以致加重他的病情,一路上她都用毯子將他裹得牢牢的。直到進了木屋,她才將毯子從他身上取下,但是又擔心這樣幹坐著會冷,就把毯子蓋在了他身上。
“這一枚是流星門的暗號。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你就把這個蓋子打開。”
一切交待完畢,藺莫夕就又轉身出了木屋。
當木屋的木門合上的時候,賀辛武可以預告到這一別將會後會無期。他靜默地閉上雙目,盤坐在角落,靜若處子,等待著門再開啟的一刻。
為防四周有幽靈王的埋伏,藺莫夕饒了幾個圈才向正院出發。等她到那裏的時候,院子裏早已一片狼藉。一大批的黑衣人橫七豎八地倒在院子裏,但還有一大批的黑衣人在雨中與皇甫霆和項少凡兩人對峙。看著這強弱懸殊的局麵,藺莫夕掃視了一眼,不見賀老莊主,想來已是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剩下地就是他們賞金獵人的事了。
不給自己片刻喘息的時間,藺莫夕拔起地上的一柄劍就朝黑衣人衝去。
頃刻間,院子裏刀光劍影,飛雨流長,人影瓢潑。
“藺莫夕,你來幹嘛?”
“項少凡,你不長眼睛,沒看見我是來幫忙的嗎?”
“不需要!”
“需不需要,不是你說了算了的!”語畢之際,藺莫夕手中的劍朝項少凡飛去,他愣愣地望著藺莫夕。隻見她一臉的冰冷,心裏一股作痛,身子也僵硬了,任憑那柄劍朝自己射來。
誰知,那劍從他的耳邊“嗖嗖”飛過,“哐啷”一聲響一枚暗器在半空中落地,隨即那劍鋒直入一名黑衣人的胸膛,即刻鮮血激飛。
“現在還需不需要?”
藺莫夕嘴角一揚,笑望著一臉呆滯的項少凡。而他隻覺得心跳得厲害,若不是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恐怕他的臉會更蒼白。
“還愣著幹嘛?”藺莫夕一聲怒吼,示意項少凡可以不要在發呆了。
院子裏的廝殺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那些黑衣人時而揮劍,時而刀斬,根本來不及猜測下一刻他們會使用什麼來對付自己,皇甫霆他們不言而喻處於了下勢,被他們牽著走,很是艱辛。
“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如……”
“那麼多人,殺一個是一個!”項少凡完全不管霆的話,隻顧拚殺。
“凡!”
皇甫霆沒來得及喊住項少凡,原本還想商量一下對策,這下他也隻好舍命陪君子,亂殺一氣。
藺莫夕自始自終都有條不理地在解決著眼前的一個個黑衣人。她見一個殺一個,幹脆利落,又狠又準。
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依然是在忘情於這種殺人的快感中,此刻的她滿眼都是殺氣,手中的劍猶如一柄死神之劍取人首級於飄渺之間,封人之喉更是在眨眼之間。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死於藺莫夕劍下的亡魂恐怕已有數十人之多。
那些黑衣人猶如蟻穴之勢一批又一批,完沒完了地出現。
已經廝殺了很久的皇甫霆開始喘著粗氣了,握劍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他負劍於背,巡視著四周怎麼殺也殺不完的黑衣人,滿臉倦意。
就在那一刻,聽著劍刃上的雨滴聲,他有一種想要棄劍而走的衝動。或許他真的已經厭倦了,厭倦了這永無止境的殺戮,厭倦了這望不到頭的獵人生涯。
今日,他尚且還能手指長劍與人廝殺,可是如若他想停止呢,對方的劍是否會停下呢?
他慢慢閉上了雙眼,感受著雨水的冷冰,那隻握劍的手輕輕鬆開了。
“嗯!”伴著他的一陣悶聲,一陣血腥味由他的胸口發出,他輕笑著睜開了眼,看了一眼胸前的暗器。
刹那間,皇甫霆笑著倒下了,胸口的血一點點由殷紅變成紫紅。
他的劍,那柄跟了他十年有餘的追魂劍也彷如一片廢鐵板落在地上,任雨飄零。
“霆!”
“霆!”
藺莫夕和項少凡兩人不約而同望向皇甫霆倒下的方向,隻見那裏的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胸口的那枚暗器就像是釘子似的把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無情的雨絲一遍遍地拍打著他的臉,將他長長的流海凝固在蒼白的臉上,那張長久隱蔽在流海下的臉也開始漸漸露出來。
藺莫夕第一次看清楚了皇甫霆的臉,即使留著邋遢的胡須也難掩原本的清秀,眉宇之間散發著少年的英氣。可是,那眼角和嘴角所流露的笑意是什麼,是藺莫夕的幻覺嗎?一個深受毒傷、隨時命不久矣的人是在笑嗎?
“嘶!”
一道光影掠過藺莫夕的眼簾,她轉頭一看。不想,已然晚矣,一名黑衣人的刀距離項少凡的背隻有咫尺之距。
“不要!”
藺莫夕近乎咆哮地喊著,那模樣把項少凡怔住了。隨著她的目光,他側過臉瞥了一眼身後的那把刀刃,卻立即回過眼,直直地注視著一臉驚懼的藺莫夕。
那一刻,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仿佛生命正在離他遠去。隻是那顆糾結的心猶勝被一把把刀刃刮著他的心窩。他竟懶得去想要去如何躲避背後正在坎向自己的刀,他的眼睛不聽使喚地盯著被雨水淋透的藺莫夕。
第一次,在他的眼裏的藺莫夕有點像一個柔弱的女子,像一個需要被保護的纖弱女子。那雙一向清澈而淩厲的明眸裏不知何時多了幾許教人心痛的淚光。回見那張稚嫩的臉上,早已蒼白如紙,再見那眼角滾落著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冰冷,他是如此地不忍與心痛。
第一次,他渴望著想去朝她奔去,迫切地想要來到她的身邊。
天地在恍然之間變得那般虛無縹緲,宅院變模糊了,天空變遙遠了,雨水變麻木了,一切的一切都漸行漸遠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也笑了,在他生命快要結束的時候,那個讓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女子卻在頃刻間占據了他的一切……
淡紫色的外衣,低垂著,烏黑的長發,淩亂著。這樣的藺莫夕,他想擁她入懷,輕揉著她的小腦袋瓜,叫著一聲她的乳名:夕兒!
“夕、兒!”
薄薄的雙唇微微輕啟,念叨著這一世可能都不會再叫的名字。
項少凡倒下了,手中那柄殘影劍也鬆開了手。
“凡兒,你怎麼又惹夕兒生氣了?”
“娘親,我,我,我不喜歡她!”
“凡兒為什麼不喜歡夕兒呢?”
“娘親,藺莫夕老是闖禍,我都要被他煩死了!”
“嗬嗬……傻孩子,每一個少女都希望有一個英雄在自己的身邊保護自己、愛護自己。你不覺得自己就是夕兒的小英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