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了我顯然也呆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哥？”
    他滿頭大汗，手裏拿了本病例，姓名那一欄上寫著“沈秀芳。”
    一瞬間，我什麼都明白過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轉過頭，盯著莫言“特護病房裏的任是誰？”
    他不回答，隻是沉默，而沉默往往就等同於默認。
    我不死心，還想垂死掙紮，又問他一遍“特護病房裏住的是誰？”
    我們倆對視著，我堅持不肯妥協，最後他讓步
    “是沈伯母”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一下字天昏地暗。
    這個地方，我不想在多呆半分鍾，這回讓我徹底崩潰。
    衝進電梯的那一瞬，卻被莫言死死的拽住。
    他黑帶九段，氣勢如虹，隻要他想，我便得乖乖的俯首稱臣，毫無半分還手餘地。
    “凝意，你冷靜點”聲音低低沉沉，像哄因為買不到鑽石戒指而無理取鬧的妻子。
    我掙開他攥住胳膊的手“莫言，我現在很棱鏡，不然我就該狠狠扇你一耳光。”
    我說的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他愕然，大概從未想過我會有這般模樣。
    在他心裏，我該溫順異常，像隻聽主人話的貓，偶爾把爪子伸出來撓他兩下，也不過是掌握好分寸力道的撒嬌罷了，像今天這般不知分寸的出言頂撞，他大概是想也沒想過吧。
    而然，莫言，你又知不知道，再溫順的貓也會有野性，也會在被逼急的時候反咬一口，何況我不是貓，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會思考的人。
    若你不是莫言，我定然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叫他後悔作了今天這般舉動，可惜對你，我狠不下心，下不了手，隻能當我沒用，當我認輸。
    “莫言，這次就算了，我全不追究，隻當你好心做了善事，救了無依無靠的重病老婦，至於我的血，就當是我一次無償捐獻吧，現在我累了，你讓我回去吧。”
    原以為事情到此結束，我已經沒有異議全然配合，他就該得償所願的放我走，誰知他卻仍握著我不放。
    我掙脫不開，已微微有些氣急，不明白他究竟還想怎樣。
    “凝意，你還不能走，一周後還需要你一次血，中途也可能隨時救急，這幾天你就住在醫院吧。”他說的雲淡風輕，好似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莫言，我已退讓至此，你休要欺人太甚。
    我再也抑製不住怒意，氣的渾身都在發抖，連聲音都變的異常沙啞。
    “莫言，你究竟把我當什麼了？無限製無限時的製血機器？你背著我抽我的血去救那個女人，這也就算了，我也說了不再追究了，可你居然還要三番四次，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你難道不知道是誰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嗎？你難道不知道是誰害的我差點流落街頭的嗎？你難道不知道是誰害的我從堂堂的許家少爺變成現在這般隻有仰仗他人鼻息才能過活的樣子的嗎？你不知道嗎？”
    我聲嘶力竭，拚命搖著莫言追問，樣子如同被無情丈夫拋棄的怨婦。
    他多情嗎？不，多情還似無情，他的多情與我而言近似無情。
    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對誰的痛苦感同身受，我從未奢求過莫言能全然懂我，然而，哪怕他隻懂我一分，也不該如此對我。
    莫言，我不信，我不信聰明如你，竟不能理解我半分。
    既然不是無意而為，那便是有意而為之，他可以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一意孤行的要幫那女人，我不信已他博愛仁慈到見不得半分人間疾苦的地步，那麼，原因就隻有一個。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電梯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
    哼，我早該想到，除了他還會有誰？
    他既年輕又聽話，比起我這個動不動就耍脾氣給臉色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更何況他還長了一張絕對不遜色於我的臉。
    既然都是為同樣的臉龐著迷，自然是選他那張，而不是我。
    “莫言，你回答不上來嗎？那我來幫你回答，你嚐過我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沈念的滋味，從此食髓知味，也想把他一並收到你的金絲籠裏，無奈這男人聰明異常，不似他哥哥那般好哄好騙，你費勁心思也未能得償所願，如今準丈母娘有難，大好機會你怎能錯過，還不借機大獻殷勤，以此贏得佳人芳心，抱得美人歸。”
    “至於我，這些年吃飯穿衣哪一樣不是仰仗著你，如今不過抽我兩滴血罷了，那還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裏需要為此內疚不安，顧忌我的感受呢？”
    “我說的可對？莫先生？”
    他揚了揚手，“啪”的給了我一巴掌。
    “凝意，你太讓我失望！”
    “失望？”我冷笑，捂著被他打腫的半邊臉“你當然失望，自己的寵物最後竟然反咬你一口，你如何能不失望，我與你而言，不過是躺在你身下等著被你上的男妓罷了，和那些在外麵賣的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賣給許多人，而我，隻賣給你一個人！”
    他勃然大怒，拚命抑製住自己才把揚起的手放下來，我甚至能看到他應極力克製而突突跳起的血管。
    龍的逆磷。
    “怎麼，一巴掌還不夠，還想再給我一巴掌？”
    我以為他會克製不住，真的上來再給我一巴掌，誰知他卻一把把我抱住，用力之大，勒的我快喘不過氣來，好像要將我嵌入身體。
    “凝意”他口氣竟然是萬般無奈“你要我拿怎麼辦才好？”
    我拚命想掙脫開他，拳打腳踢，又拉又扯，他卻全然不為所動。
    “凝意，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這般不堪。”
    “不堪？”我簡直想放聲大笑“你即已做的出，又何須怕我說出？”
    真是可笑之極，明明我才是被騙著抽了血的那個，明明我才是被他們耍的團團轉的那個，最後竟然變成了我不堪。
    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莫言，你不愧是商界傳奇，瞞天過海顛倒黑白的本事無人能及，我輸給你心服口服，毫無怨言，一周後我會配合抽血，也會呆在醫院等著不時之需，但自那天之後，我們便誰也不欠誰的，昨日種種如昨日死，日後我們再見不過是無關的路人甲乙，你忘了我罷，我也會忘了你。”
    不，隻除了一件，那就是我愛你。
    我遲早都是要走，無論是柳顏還是沈念，我一個都鬥不過，我已經累了。
    “凝意，我說了，事情並非你所想。”
    他語急，神情裏盡是急切，到底讓我有些安慰，然而我已心死，不想再過問任何與他有關的點滴。
    “你可曾想過，為何偏偏要你的血不了？”
    我簡直想笑，不明白這等白癡的問題怎會出自莫言之口。
    “不過是因為我的血型與她匹配罷了。”
    “那你又可曾想過，這城市的人千千萬萬，為何偏偏要抽你的血？為何偏偏你的血型與之匹配？”
    我語塞，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
    “凝意，你懷疑這兒懷疑那兒，甚至認為我和小念有關係，為何就不曾想過也許沈伯母………”
    “言哥！”
    一直未說話的男人突然出聲，打斷了莫言接下去要說的話。
    “言哥，你答應過我，不能言而無信。”他激動異常，少見的疾言厲色。
    答應過？答應過什麼？為什麼答應？莫言和他之間，究竟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
    “抱歉小念，這次我不得已失信，我不能讓凝意這般質疑我的真心，更何況”他低下頭看著我，不知對我說還是對那男人說。
    “他有知道的權利。”
    “可是………”那男人有些動搖，明顯有些猶豫。
    “不必可是了，這件事凝意早晚要知道，何況若沒有凝意在身邊，你我誰都不能保證沈伯母會安然度過著一關。”
    大概是最後一句對他的衝擊太大，那男人看了看我，又望了望莫言，放棄似的，不再說話了。
    所有的真相就要在下一秒揭曉，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砰砰”加快的心跳聲。
    “凝意”莫言放開擁抱我的姿勢，直視我的眼睛
    “下麵我要說的事可能會對你的衝擊很大，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氣。
    有什麼，就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