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靈宗弟子看到紀尋欲前來紛紛拱手作揖，可見他身後之人時，又都禁聲，不再言語。
    “何人來此？”
    屋內柳老太爺蒼老雄厚的聲音一傳來，門前弟子便道：“回長老，是紀家少主和……小少爺。”
    “是澈兒回來了？”柳老太爺說著，便從屋內走了出來，“你這孩子，怎能說走就走，你可知我派了多少人出去尋你！潭兒就那個性子，我早已家法伺候，倘若今後他再敢對你惡語相向，我定不輕饒他！”
    “太爺爺，雲澈……”此事本就錯不在柳雲澈，但他卻還是下意識想要道歉，不過一想到紀尋欲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他便忍住了。
    柳家老太爺名為柳林，自柳淵出事後，一直都是他在代管柳家諸多事務。柳淵還未娶親，更沒有子嗣，按理說柳家宗主的位子該順勢落在柳雲澈的頭上，可除了父母與柳淵外，誰還會拿柳雲澈當自家人看待？
    他們都巴不得世上沒有柳雲澈這個人，免得今後將晦氣帶到自己身上來。因此宗主之位，他們本就不會往柳雲澈身上想，更何況柳家這一輩又不是隻有他和柳淵兩個人。
    柳林看似隻有不到六十歲的年紀，但事實上，在柳雲澈曾祖那一輩，他就已經在了。柳林常自嘲自己是個“老不死的”，整個柳家沒一個人清楚他如今到底已經活了多少歲。
    也正因如此，整個羌澤的名門望族都對柳家人敬重幾分，凡有要事需要商討，也都會請柳林前來參考定奪。
    如今柳林暫替宗主一職，柳家人也自然不敢有什麼意見。
    “尋欲也許久沒來看望太爺爺了，太爺爺近日身體可好？”紀尋欲先是對柳老太爺作揖問好，而後歎了口氣，“雲澈前幾日才見過柳潭兄，心知太爺爺掛念自己，這才回來的。太爺爺也知雲澈膽子小，他怕回來後再遭罵，這才先去了我那裏。”
    柳老太爺眉頭一皺，像是並不知曉此事：“潭兒前幾日見著你了？這小子還是罰得太輕，怎不立即將你帶回來！”
    可柳雲澈心裏清楚，他被趕走一事，柳家人全都知曉，若他們想要阻攔，自己也未必真的會淪落街頭……
    紀尋欲接著說：“提起柳潭兄，我今日也正巧有事要問他。”
    “是雲泉山莊之事？”
    “正是。”
    柳老太爺點點頭：“我這就差人去叫他，你們先去議事堂稍等。”
    議事堂位於柳家宅子的東側，是一個幽靜雅致的院落，四周種滿了各種名貴的花草，一直縈繞著淡淡的香氣。院落中央是一座精致小亭，亭中擺放著石桌石凳，供人休憩品茶。
    紀尋欲和柳雲澈坐下後不久，柳潭便也被叫了過來。
    “什麼風把你紀……”柳潭話未說完，便一眼看到了柳雲澈，“你怎麼在這！”
    紀尋欲上前道：“是我帶他來的。”
    柳雲澈也忽然來了底氣，但聲音依舊是改不了怯弱：“我隻是回家了而已。”
    柳潭搖著頭嗤笑，坐在二人對麵：“那日你那個打手說”不會就此罷休”，原來是指找來紀尋欲撐腰啊。”
    紀尋欲早已習慣他這幅樣子，正襟危坐道：“今日來是有正事，最好長話短說。”
    柳潭也收斂起幾分鄙夷，淡淡道：“我那堂兄與尋欲兄你最是交好，難道就沒向你提起過雲泉山莊這次為何要傳急召嗎？”
    “那時我正帶領長吟弟子於繁溪陵曆練，怎會知曉雲泉山莊發生了什麼。”紀尋欲深吸了口氣，“聽說那日你們在山莊內除了發現修煉活屍的法陣與老人皮外，還有柳家的符咒，到底怎麼回事？”
    “此事我也奇怪，看符咒上的印記，應當就也是三月前才留在那裏的，可那時並未有記錄在冊的撫靈宗弟子去過雲泉山莊啊。”柳潭摩挲著下巴，“一靠近雲泉山莊，我便感知此中定有撫靈宗弟子留下的東西，這才命人搜查。符咒上的靈力曆經仨月絲毫未散，此人道行也並非平庸之輩。”
    說到這裏，一旁的柳雲澈突然想起什麼來：“這個符咒……興許就是用來封印活屍的，被動了之後，活屍才會逃出來。”
    柳潭盯著他：“你說什麼？”
    “活屍還留在雲泉山莊，隻是被封印起來了。”
    “活屍？你親眼所見？”
    柳雲澈搖搖頭，眼神卻堅定，他絲毫沒有懷疑過齊清煥的話。事實上，齊清煥也並未騙他，隻是那些活屍又被他再次封起來了而已。
    “我怎知你所說是真是假！”
    紀尋欲急忙道：“若想一探究竟，我們早晚還是要再去一次雲泉山莊的，是真是假，到時自見分曉。倘若此事為真，遭殃的是當地百姓，因此還是要盡快前去。”
    此事關乎一個不知名但手段狠毒的邪修，還有一個身份莫測的撫靈宗弟子，即便柳潭對此事無甚興趣，卻也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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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雲澈終於又回到了自己之前居住的偏院之中，隻是現如今已是冷冷清清，先前隨處可見的法器大多沒了蹤影，大概是在他被趕出去後，那些東西便被下人拿去賣掉了。
    他環顧四周，心中湧起一股酸楚，看到熟悉的東西難免觸景生情，反倒不如在外頭灑脫了，眼下隻身一人更是明白了人貴自立的道理。
    看著桌子上包袱中漏出一角的賬本，他眼低流過一絲沉重。他本就不該一輩子心安理得地受人庇護，既已決定尋找兄長的死因，他便要追問下去。
    自兄長離世後，柳雲澈日日都等著兄長的鬼魂能來找自己，可時至今日都沒等來。都說人死後自有鬼差來收，興許是兄長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鬼差，如今已經到鬼城了吧。
    柳雲澈雖不知這樣的自己還能走到何時，可他以為，人活著總是要做些什麼的。
    想到這，卻又有些打怵了，這樣的自己，到底能做什麼？
    好好收拾一番後，他正要躺下休息，外頭就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便是紀尋欲的聲音：“雲澈，你睡了嗎？”
    “還沒。”
    柳雲澈打開房門，一股酒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