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寂靜，岑外婆的氣息有些不穩，連連歎氣：“都是媽的不是，連累你們兄妹五人。”
    “媽，不怪您。”
    “如果不離開那個家，我們兄妹幾人都沒好日子過。我們來到爸這裏，他還是沒放過我們，經常找我們要錢。幸好老天爺長眼，讓他喝酒摔死，否則，我們都不好過。”
    “那人在世的時候，連咱們掙的活命錢都搶，除了喝酒就是賭錢！您做的沒錯。”
    “唉。”
    “王貴啊，那姑娘就算了，如果她真考上大學，阿東就是高攀人姑娘，咱踏踏實實地找個好姑娘就成。”
    “那不成！阿才和大妹的成績都不錯，考上大學應該能成。阿東作為大哥，怎麼能比弟弟妹妹差？”
    岑外婆不高興道：“怎麼就差了？你不也沒考上初中，我嫌棄過你？你做水泥沙石生意不也紅紅火火？”
    “阿東將來和你一樣，踏實肯幹，做生意能掙錢，哪裏比那些坐辦公室的大學生差？”
    “媽，這和你說不清楚！”
    “你就作吧！作到阿東二十來歲，看你急不急！”
    岑昀心裏感歎，岑外婆真有先見之明！
    阿東表哥隻比岑媽小兩歲，未來很晚才結婚，婚姻情況很是奇葩。
    那時候的岑大舅，已經算是東山鎮小有名氣的富人。雖然鎮子上的老一輩看不上他，但誰也不會和錢過不去，明麵上大家一團和氣。
    岑大舅堅持要阿東表哥娶個大學生，阿東表哥不肯娶，他自己交了個女朋友。因為這事，據說鬧得很不好看。
    最後不知道發生什麼，阿東表哥同意結婚了。
    前世，岑芸作為家屬，跟著岑媽參加阿東表哥的婚禮。
    辦酒席那一天發生的事，讓剛讀小學六年級的岑芸歎為觀止。
    千禧年初，三十歲的大齡剩男很少，像阿東表哥這樣的，家裏不差錢的大齡剩男，更是稀少。
    阿東表哥的妻子，岑芸見過，不是那種眼前一亮的漂亮，而是一種國泰民安的長相，非常討喜。
    那時候岑媽和岑芸吃完酒席，岑媽和岑芸作為婆家人，要留下幫忙收拾家裏的東西。
    阿東表哥和表嫂在婚房裏發生爭執，表哥甩門而出，新婚夜直接在外邊住。
    據說表嫂家要了十幾萬彩禮，沒有一分錢陪嫁，除了兩床被子和囍盆，什麼都沒有。
    後來聽岑媽說，阿東表哥把前頭女朋友養在外麵，表嫂每隔一段時間就和他鬧。
    最後表嫂生了一兒一女，岑大舅把兩間鋪子和一套房子放在表嫂孩子名下，這事才算過了。
    岑芸小時候不明白，既然表嫂知道阿東表哥在外麵養小三，為什麼不離婚。
    在岑芸的認知裏，九十年代的離婚開始盛行，如果過得不好，離婚也是一條出路，並沒有覺得離婚不好。
    更深層次的東西，對於六年級小學生的岑芸，她是想不到的。
    當時岑媽告訴她，她還小，不知道人性的善變和猜忌。
    一個離婚的女人，沒有工作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岑家發生大變故後，他們一家人帶著倆孩子生活，岑芸才真正明白以前岑媽說的話。
    阿東表嫂不離婚，不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自己和孩子。
    表嫂她剛畢業沒多久，就被父母收取高彩禮嫁給了阿東表哥，一旦離婚，她什麼都沒有。
    不要說養活倆個孩子，沒有工作經驗的她，養活自己都費勁。
    更不要說什麼離家出走，不再回原生家庭。如果原生家庭對待孩子沒有差到一定地步，有誰會舍棄自己的父母家人？
    晚上岑爸洗完澡，坐在床邊問道：“大舅哥他們今天是怎麼個事？”
    岑媽就簡單說了一遍，總結道：“我覺得我媽說得對，王貴哥的想法不切實際。如果那姑娘考上大學，看上阿東什麼？學曆低、長得一般，還有那樣的爹，誰不怵。”
    “你媽離婚，為什麼是大舅哥他們被歧視？”
    “你傻啊！哪個家庭離婚，會讓老婆帶走孩子？還讓孩子改姓的？要是別的女人也跟著我媽那樣做，這不亂套了嗎！”
    岑媽歎氣：“他們歧視王貴哥、王福哥他們，維護的是宗族姓氏的利益。告誡那些有離婚念頭的年輕女人，【帶歸仔】就是會被歧視，會被欺負。”
    岑爸沉默，這樣確實有一定的作用，保護男方的姓氏利益。
    “阿英，你之前不是說你爸很窮，這三層樓房是怎麼來的？爸不像是那種給繼子建房子的人。”
    岑媽表情有些懵：“我之前沒和你說？”
    “沒有。”岑爸肯定道。
    “我媽是地主孫女，後麵改革開放，她得到了一部分錢財，她手裏的錢和她兩個兒子的錢，一起建了這三層樓。”
    “這塊地是我爸的，當初我爸三十多歲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被所有人推舉成小隊長。分地的時候，我媽想讓她帶來的五個參與分地，就讓他們全部改姓【黎】。”
    “我爸不知道怎麼想的，也許這能分得更多，也同意他們改姓。現在我爸手裏頭，捏著所有人分的地，誰對他都恭恭敬敬。”
    岑明搖搖晃晃跌在岑媽懷裏：“媽媽，困困。”
    岑媽踢一腳岑爸：“去，關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