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壹佰零柒回 江湖夜雨漫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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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雲心緒煩悶,若非司馬遙,自當攻下覆雲城殺了他戎宣王不可。處理妥當招來的那群人之後,穆奈何隨即快馬趕來,隨在慕容雲身後返回鎮遠軍軍營。正當硝煙日落,漫漫黃沙如潮湧。
慕容雲扯下被燒去大半的長衣,對穆奈何說道:“我與樊陸終交手時,你做得很好。”
穆奈何知他所謂何事,皺眉說道:“是您尚不能駕馭那把劍,不然無需在下暗動手。”
慕容世家除去長子以外其餘皆是擅文墨之人,並非武學世家。慕容雲隨楚筱的那十年,也未曾學過武術劍法。“與八千殺這把劍無關,我本就極少習武,從前現在皆是……”而那火焰獅子撲過來的場景曆曆在目,慕容雲抬手拂過臉上的傷痕,“所以,現在單憑我一己之力尚且不能……”
穆奈何道:“不知戎音公子如何了,他前往京城卻未說明目的,隻讓我們等他消息。”
“戎音既仍願意跟隨慕容氏的名號,那麼照他說的做便是。”慕容雲揉了揉額角,“如今中原朝廷內外如一盤散沙,聽聞靜王也在斷水關起事,李瑞方才登基,此時怕是慌張無措也說不定。但尚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單憑一個慕容氏後人的身份,我還是沒有勝算。”
馬蹄煙沙落落,前方便到了鎮遠軍軍營前,慕容雲下馬,轉身對穆奈何說:“稍後我去見攀覃,你在帳中待著便是,不要多言。”
穆奈何點頭,將馬拴在樹下,分道離開了。
一旁兵卒見慕容雲回來,便上前詢問道:“閣下可是攻下了覆雲城?!”慕容雲卻不答。對方卻更顯驚訝,聲音拔高,“閣下果真不一般,戎音公子舉薦您果真有理由的。殊不知您到底是何身份?”
慕容雲隻對主帳內的人道:“在下擅自招人去覆雲城,現在回來向攀將軍請罪。”
那兵卒麵露難色,低聲道:“這……將軍說,若雲公子回來,便說不見。”
慕容雲向主張看了看,略略提高了聲音:“在下乃是來請罪的,若將軍暫時不便相見,在下便在外等候便是。”
帳內靜默片刻,攀覃掀開門簾走了出來。
這尚且是慕容雲來到此地後初次正麵攀覃,此人不愧為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氣勢如虹不可小覷。或者是慕容雲獨身領人前去覆雲城太過令鎮遠軍震驚,使得攀覃不得不為之動容。他上下看了看慕容雲,目光落在他麵上的傷口上,驀地嘴角揚起冷笑,“之前,戎音雖說讓你代接他的位置,但如今攻取覆雲城這件事,戎音昔日是做不出來的。”
方才從他的語氣神色中可看出並未有怒氣,慕容雲抬頭看向攀覃,“所以在下前來請罪。”
攀覃臉色一沉,側身轉進主帳中:“進來說。”
兩人在帳中對坐,攀覃斟酒飲下,說道:“你不動軍營一兵一卒,如何找人去攻城的?”
慕容雲未料到他發問便這般直白,便也不多說,道:“因頒布的禁令,河倉城內外、覆雲城一帶皆有很多滯留多時的漢人,除去商人自然也有些其它身份的閑人,長久斷了財路被困在此處,加以一點利益做誘,輕易便能召集起來。”
“所以你施加的利益,便是成功之後容他們大肆搶掠?”慕容雲正欲開口,攀覃便揮了揮手,“罷了,你亦不必解釋。我再問你,覆雲城外固有一道‘十裏錦’相護,你是用何等方法破了那十裏錦?”
慕容雲將八千殺連劍鞘一起捧出放在桌上,道:“這把劍名為‘八千殺’,是西京門下的穆奈何相贈。此劍鎮封西京門後山,劍刃於血土中、戾氣黑如鴉羽,隻是執於手中,十裏錦內的傀儡花便會向旁枯萎。”
攀覃將手覆上蛇鱗烏青劍鞘,“你與西京門是何關係?這劍乍看下便知並非凡物,西京門為何贈劍?”攀覃見慕容雲不語,便繼續說道,“關於慕容氏之事我已聽戎音說了,暫不論朝廷是非,慕容家主是我敬重之人,他的意思……我會考慮。”
慕容雲略略驚訝,自己尚未切入正題,攀覃便將話全盤托出。他既是這麼說了,便可當做他以認同此事?但現在尚不能與他言明,聽聞攀覃性情偏於魯莽,單憑己見處事,更何況自己與他兩不相知,此人,隻能借助,而不能托付。
慕容雲正在思忖著,攀覃卻忽然抬手抓住慕容雲的手臂,慕容雲大驚,反手掙開便握住了佩劍八千殺,攀覃卻道:“慕容公子最好勿要有所隱瞞,公子若要讓我相信你,便要一字不假的說服我!”
慕容雲忽覺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顰眉問道:“將軍什麼意思?”
“早些時候,京城傳來消息,戎音在與右相登樓時,從城牆上墜下身亡……宗人府言辭不一,顯然對我鎮遠軍有所保留。隨後我收到密信,信中說太子李瑞登基後,一改朝綱,因前朝舊臣之故,要與覆雲城結盟圍剿我鎮遠軍。今日戎宣王抵達覆雲城,身邊帶著徐莊周的手下,便是證明!”
慕容雲怔了怔,心緒卻有千變之感。戎音怎會墜樓?聽攀覃的語氣,倒像是確信是徐莊周致使戎音墜下城樓。但慕容雲最是清楚,戎音墜樓與徐莊周絕無幹係,說他身亡也甚是荒謬!李瑞是否有要殺攀覃的心思尚且不知,但說聯合了覆雲城便是絕無可能!
那這又是唱的哪般?莫非戎音所說的,讓自己等待的時機便是這出?
慕容雲此時隻能定住心神,接著往下說,“密信既然是與消息一並到達,那麼信便極有可能是戎音所寫。新帝涉世太淺,徐莊周是幕後之人圖謀已久。新帝急於收複兵權,即使不能殺了徐莊周也會想方設法將他架空,所以或許是新帝令戎音墜樓再遷怒徐莊周也未可知,但不知是何緣故,現在看來徐莊周並未遇挫……”
煮茗識陰陽之理,弈棋悟生殺之機。徐莊周處變不驚總總未雨綢繆,如今也不知用的什麼法子,竟連那鋒芒畢露的李瑞也手足無措。
“新帝確實有些古怪,我聽說他本是個沉默寡言耽溺風月之人,一夕之間竟為皇帝。廢李慶安永囚宗人府,便可見得他不是什麼宅心仁厚之人。”
“不論與否他畢竟已是新帝,不應如不係之舟流行坎止,當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塗。恕在下一言,將軍若受製於人,幾方勢力齊下,鎮遠軍名望難保。戎音之死,便是顛覆的開端。”
慕容雲額頭滲出冷汗,若是稍有不慎,攀覃有所動搖便前功盡棄,自己亦自身難保。
攀覃撐住額頭,長歎一聲,低頭說道:“這天下當真不保,非得如此行事嗎?”
攀覃行軍雖有氣魄膽識,但無謀無略卻是他的弱處,所以戎音方才如此得他信任,此時京城傳來戎音身亡的消息,莫說驚訝憤怒,更多的便是失去了支柱的無措。
鎮遠軍士卒皆敬重戎音,此事對軍心頗有打擊,隻稍加引導便能扭轉立場。戎音,你是這個意思嗎?慕容雲看著攀覃,若說明了意圖讓他公然起事,隻怕攀覃不但不聽反倒會對自己動殺機……許久後,慕容雲道:“將軍,不能再猶豫了,李瑞有意讓鎮遠軍赴死。現在先是靜王反了,還有數雙眼睛在暗處虎視眈眈。若要保鎮遠軍,便隻有率軍前去京城覆手天下。若要保新帝,便聽不得聖旨,即日起程捉拿靜王。”
“無論如何,都要調動十萬軍隊回京嗎?”
“不然守在此處,全軍覆沒已是遲早。”
“我明白了。”攀覃仰頭,閉起雙眼,“我信過你,暫由你接替戎音吧。”
慕容雲鬆開緊握著的十指,暗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