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伍拾玖回 朽骨徒驚十裏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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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瑞從殿內走出來,凜然寒風呼嘯,長歌天碧。他攏了攏鼓滿風的衣袖,付手看著遠方的山巒。東宮的宮女匆匆跑過來,將披風為太子披上,笑道:“殿下一向不喜形於色,今日是皇上身體有所好轉了?您竟是看著挺愉快的。”李瑞幽幽看了她一眼,眼底滿是陰森,那宮女嚇得剛忙低下頭,係披風的手也鬆開落下了。
     但李瑞忽然將手搭在宮女的耳邊,道:“是啊,父皇方才睡了,我才安心出來。”
     年紀尚輕的宮女有些惶恐的抬頭,怯生生的看著李瑞,李瑞此時笑的溫和,看著使人如沐春風。而剛才那冰冷的神情,卻都像是這寒風中片刻的錯覺。
     李瑞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回去休息吧,我需回寢宮,見九王爺一麵。”
     宮女紅著臉答應了一聲,小跑著要回去,卻撞見了疾步過來的三皇子李慶安。李慶安看見站在殿門口滿臉笑意尚未褪去的李瑞,迎麵便揚手摑了那宮女一耳光,那一記想必是極用力,宮女跪在地上,嘴角流下一行血,看著怒氣正盛的三皇子,嚇得掩口嗚咽了起來。
     李瑞緩步走到那宮女麵前,不緩不慢的看向李慶安,“三皇子縱然囂張跋扈,也不該把氣撒到一個弱質女流上。對了,本宮還有一事要告訴三皇子,父皇說待他聖體安康後,便會冊封三皇子為晉王,真是賀喜三皇子。”
     “皇兄可還別急著賀喜,我還有一事,父皇想必還未看皇後呈上的折子吧,我正是為此而來,皇兄不如隨我一同進去?!”
     李瑞微笑,說:“父皇困倦已休息了,還是勿要去打攪父皇了。本宮與九王爺有約,恕還是不奉陪了。三皇子若實則無趣,不妨找皇後娘娘,去踏雪尋梅,平添樂趣也比在此來的舒暢。”
     “皇兄何須著急,我們去見了父皇,皇兄再去也不遲!”李慶安說罷,便伸手去拉李瑞。
     李瑞從容的將手抽了回來,“三皇子還是獨自進去吧,想必是三皇子,父皇便不會怪罪。本宮若再不回,九王爺也要責怪本宮了。”
     李瑞伸手將那已不敢哽咽的宮女扶了起來,轉身折回東宮。
     再望向天空時,已聚起重重烏雲,天色冥冥,蕭瑟寒風刮過,轉而揚下鵝毛大雪。
     霜露簟寒,東宮宮女見李瑞回來,提著暖爐迎了上去,將披風解下擱在席間。李華正閑來無事,沏了一杯大紅袍,又硬是讓人去找了一壺劍南春。此時酒正沸,茶也溫。李瑞換了一身素色長衣,走到李華麵前,“王爺是把我這兒當酒館還是茶樓呢?”
     李華叩了叩蓋碗,說:“太子遲遲不到,我還以為太子把我曬在這裏,讓我好生賞雪了。索性這東宮隻有茶,我想喝酒暖身,都還得遣人去四處找。”
     “皇上召我,出來時被三皇子拉去要質問。好在我推辭了,不過皇上亦不會理會。”李瑞與他相對而坐,揮揮手將宮人們都遣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手卻微微有些顫抖,“九王爺猜猜看,皇上為何對三皇子置之不理?”
     “太子若不便相說,不說也罷。我這閑散王爺,是幫不上忙的。”
     李華在付青雲處刑那日同太子同行,隻是因易水寒曾將付青雲交托予自己,李華並不希望付青雲有何意外。他與太子雖同是李氏天家,處境與態度卻都截然不同。太子如何,不為人知。但李華“卻憶青山上,雲門掩竹齋”卻是張顯無疑。
     “王爺不想聽嗎?我隻是想請教一事,王爺雲遊各地,可有聽說過‘太虛九重境’?”
     李華低笑一聲,道:“多年前曾聽一老婦說過,不為眾人所知,太虛九重境說來玄妙,怕是知道的人都當了傳說,亦不會有人放心上。太子如是說,是知道它在何處嗎?”
     “並不知,隻是聽皇上提及了,正要去尋。”李瑞同樣報以一笑,舉杯敬了李華,“今次邀九王爺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我一直關心付青雲的下落,九王爺可有消息?”
     “官差都在南麵搜尋卻沒有下落,但在北麵山口駐紮的士兵說連玨山上頻頻有西京門服飾的人出入。大理寺這幾日已派兵馬去了連玨山方向,但那裏是殷山唐所屬,也不敢冒犯。我想……以付青雲與徐莊周的羈絆,或許不會有事。”李華凝眉呷了口茶,仍難釋懷。
     李瑞問:“我孤陋寡聞了,殊不知,是何羈絆?”
     付青雲與徐莊周相關之事,李瑞知道的並不多,他隻知徐莊周昔年有個聞琴識音的知己,隻知徐莊周時至最初不過是一個琴師,無非是將那首席樂師長安給扯了下來,又憑借一個亂黨司馬昌步入百官之列。
     李華搖首,笑,攜玉瓶垂壺盈甌,抿了一口,才說,:“殿下一向寡聞,莫說是您,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雖說徐莊周與付青雲是知音,但現年看來,未免差別太多,實在不算。但多年前的徐莊周,或許便如付青雲這般的疏狂吧。”
     “念誰為之戕賊,酒味卻似去秋。”李瑞也飲了一杯,兩三口下肚,也不知為何有人吞酒隻盼醉斷肝腸,“付青雲如何?驕縱且輕狂,滿懷希望等有良人相助。說來我以前亦有這番想法,多年前的徐莊周,或許也是這樣子。”
     “付青雲終有一日會知道,知音不能知一世之音,徐莊周同他並非心有所想知己知彼,他們二人都錯了。若說是歡愛,倒還比較情有可原呢。”李華又看了一眼太子,頓了頓,忽然莫名的笑了起來,“說來男歡男愛,太子該不是失了付青雲,又再另覓佳人了?”
     李瑞倒也並不惱火,不怒反笑,“風`流放`蕩、奢淫無度,又天真可笑可憐可氣,九王爺也是如此看待我的為人?若說到佳人,我還是更愛女子。”
     李華抬眸,看了看那眼神迷蒙的太子。想來也是諷刺,李瑞因其母妃珍妃身份卑賤,出生時便被人汙蔑是狸貓換了太子,且不料這隻狸貓二十多年後英姿颯爽,全然不輸金吾衛少年郎們的氣勢風度。如今他是東宮太子,皇上念及對珍妃的思念,也不廢黜,隻是歎息。
     人人皆說那東宮太子活似個花瓶,成不了氣候。現今看來,卻無人瞧出了他的過人之處。李瑞懂得收斂自己,謙卑和言,這一點在這風起雲湧龍虎會的朝堂上實屬難得。太子荒謬頹廢無可厚非,宅心仁厚又是廣為人知。又有誰會想到,他心裏算的那筆帳會有多大?
     “九王爺為何不答?”李瑞側目看了看正低頭沉吟的李華,“世人常說富貴榮華過眼煙雲,但母妃在世時,卻說人前在世隻為搏身後之名、以求垂青史冊方雋永不休。貪嗔癡怒是人之所欲,若問為何,怕是沒有幾人說得出大概。”
     “太子真是難為本王了。”李華又垂首低聲笑著,晃了晃手中的酒樽,“還是不吃酒了,醉裏乾坤知酒聖,若是不甚吐出什麼肺腑之言,忤逆了誰人可是萬萬不該的。”
     李瑞擱下酒樽,沉聲說:“九王爺若真與本宮話不投機,實在可惜了。”
     “太子言過了,太子邀我來,難道不是為了看雪?踏雪並非定要嚐酒,太子不是有上好的大紅袍和陳年雪水嗎?”李華看了看手邊的茶盞,“我除去煮酒,可還溫了茶呢。”
     李華並不願涉及李瑞所說所指,這算是給了李瑞一個台階,大可不再繼續這話題。
     李瑞卻道:“王爺看這城郭延綿,又有多少王朝舊主,此些不過遲早的事了,再如何閑雲野鶴,也難違天意。想千秋永固,不是太過可笑了?”
     “天意?”李華忽然冷眼看向李瑞,“天意是何?不過都是世人強曲的歪理!”
     李華站起來,拿起裘皮披風,推門步雪離開了。
     東宮的大宮女見九王爺憤憤離去,便走進殿內,合上了門。看向李瑞時,他正饒有興趣的聞著茶香,便問道:“太子殿下,九王爺可有何不快了?要奴婢去差人備車嗎?”
     “不必了,九王爺或許是去了長安的沉香閣那裏……不過車馬你尚可命人去準備準備,再去門下省備上些東西。”李瑞擁過毳衣,懶散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皇上命本宮明日啟程,去連玨山尋一處地方。此事切記隱秘行事,勿要向他人透露的消息,耽擱本宮行程。”
     那大宮女唯唯諾諾的答了一聲,聽太子語氣,也不敢多問,便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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