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叁拾壹回 為賦新詞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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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青雲自那日從皇宮出來,並未去見徐莊周,而是與長安一同去了大紅袍下的洞天別境,到親眼目睹趙如烈一刀深深刺向徐莊周,此間都並無和徐莊周有任何聯絡。
徐莊周遇刺那日,自己跪在他身邊祈求著,徐莊周手心的熱度和他蒼白的笑臉一直縈繞心頭無法釋懷。
付青雲是在意他,否則斷不會過了這麼多年依舊對他念念不忘。兩人之間並無太多恩怨糾葛,付青雲對他的感情如此真切,隻是純粹的、殷切的想再見徐莊周,然後守在他身旁、一如當年,再不離去。
這份感情付青雲一直小心的珍藏於心中,從未忘卻。
付青雲站在徐莊周房門外,叩門的動作卻遲遲未落下,心中竟有些酸楚,時隔多年,花開花落人如舊、卻是人心全非。他位極人臣、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而自己多年未變、依舊平凡如初,更可悲那輕賤如螻蟻般的宿命。
此時屋中人的一句話打斷了付青雲的思緒:“陳總管,是你嗎?”
付青雲整頓心思,推門走了進去,徐莊周正坐倚床頭翻看書籍,見是付青雲,便放下書微微一笑。付青雲抬起頭看著徐莊周,他坐在床前,依舊顯得有些蒼白的麵孔在溫暖的燭光下攏上一層柔和。眸如黑灘、唇若霜雪。
收起了素日裏的棱角鋒芒,全不同那朝堂上叱吒風雲的徐莊周。
“子期,你的傷勢可有見好?入夜才造訪實在抱歉,因為聽說早日你在休息,我也不方便打攪,索性這次也是空手而來,下次……”
不等付青雲解釋完,徐莊周隻是淡笑搖頭,“我的傷勢已無大礙,好在不曾傷及心脈。你不必同我拘禮啊,青雲,你若將我當做外人,如旁人一般對我畢恭畢敬,我隻是會難過。”
付青雲連忙擺手,在徐莊周身邊坐下,慌慌張張的說道:“不會不會,哪裏見外了?是子期你見怪才是吧,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多年不見難免顯得有些靦腆了。”
徐莊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將膝上的書放在一旁,說:“我倒覺什麼都是變了,似乎卻唯獨你沒變。”
“子期,你近日除去早朝,若無大事便就不出門了,街市雜亂,難免那趙如烈又使什麼陰招。我想他定是誤會了些事,否則也不至於如此這般。待到司馬醒來你再出去,也好有個人貼身保護呀。”
付青雲仍是擔憂,自那日趙如烈負傷消失於帝台虛境,便猜他定會再來。
“此事你倒也不必擔心,‘大紅袍’既是朝廷無暇管製的地方,才有得他有機可趁,如今府內外皆設侍衛把守,不會有事的。”
徐莊周雖這麼說了,付青雲又哪裏真的放心的下?或許是與久違重逢的故人相見,也有些不安,如此悵然若失,也未可知。
“如今竟有人對你這般敵恨,這當朝為官,你可曾高興?”
“我一直都認為,自己隻是個世俗之人,脫不了名利糾葛。現在這樣,理應是在所難免,無非因果罷了。”
付青雲始終不信,無論是民間流言還是自己的看法,無一不認為徐莊周是兩袖清風的清官,絕不同那些貪官汙吏。趙如烈定是有些誤會了,定是要結清了不可。付青雲心底暗自想著,要去尋那趙如烈。
此時聽聞屋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付青雲起身推門,四處看了看,說:“是誰在外麵?”
屋外是一片沉寂,夜風習習。付青雲方想著或許是貓兒鼠輩之類,便欲關門,卻見旁邊的樹叢中一陣抖動,接著一個人影跌進了庭院中!
付青雲驚詫的向後一退,徐莊周舉著燈走了出來,照亮一看,那人卻是雲章!
“你怎會在此?!”付青雲又急又氣,不知如何向徐莊周說明。
雲章連忙站起來,理直氣壯的回道:“是你讓我來的!”
“我何時讓你來了?!”付青雲更氣了,這人竟是在同自己胡攪蠻纏!
一時間忘了,自江陵樓出來以後,雲章便纏著付青雲,非得來徐府一趟,說是為了看望司馬遙,竟不想過了這麼些時候了,他卻還未離開。
“定是你讓我來的!不然我如何進的來徐府?”
“那麼你又在這裏做什麼?你且是喜歡偷聽人說話的?!”付青雲自知同他掰這歪理無異於浪費口舌,索性一把扯住雲章衣領,作勢往外拖。
雲章一臉委屈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徐莊周,還小聲嘀咕幾聲。徐莊周見了微微一愣,大抵是明白了這人的想法,不禁笑了笑,對付青雲說道:“你帶你的朋友去廂房休息吧,有何事,明日再說了。”
徐莊周亦不等他,隻挑燈回房關了門窗。
雲章這才鬆了口氣,一把抱住了付青雲,在他發間蹭了幾下,道:“你和他既是多年故友了,那和我呢?”
付青雲不解他又發的哪門子瘋,卻是受不了他這般輕佻的行徑,推開雲章,道:“你且別動不動便摟摟抱抱,和你最多不過是朋友,而且還是損友!”
雲章卻不樂意,又是拉住付青雲的手,“可止如此了?我看卻不是,我可是喜歡你呀。”
“你喜歡誰幹我何事?你且別以為我是願意交你這損友的,我後悔都來不及!”
且不料對方竟是心有不甘,一時間著急了,死死拽著付青雲作勢不肯放手,“那、那你可是喜歡那徐大人?你同他莫不是真的認識許久?但我偏偏不信那青梅竹馬的說法,我就是喜歡你,你可不準跟了別人!”
付青雲被他這麼一說,本沒有羞怯的理,卻想這正是在徐莊周房間外的院落中,生怕被徐莊周聽見了隻言片語,連忙把雲章往垂花門外拖。
並語氣駭人陰森的警告其:“你若再敢胡說,我可真真給你下蠱了!”
但雲章卻越戰越勇、更加壯了膽量,道:“蠱術大都以血做媒介,你若想同我下了連心蠱,以後生死與共我亦不會後悔!”
付青雲哪裏是這意思,見他處處都想著怎麼和自己好,不禁又怒火三丈,“你這腦子被門擠了的東西,你除了想著些齷齪事,可還能想些別的!”
雲章更顯委屈,他自認這便是正經事了,其它的都排不上號,“你且告訴我了,你怎樣才能也喜歡我呢?”
他一口一個喜歡,卻也不知是真心與否。這人平日裏流連花草慣了,此時說出這番話也讓人覺得不免有些荒唐。雲章討好那些小廝時,哪裏不是舌綻蓮花、如邸蜜糖?現在同付青雲說話竟是叫人可笑可氣,著實不像他的作風了。
對方可不曾如此想過,付青雲管他什麼鬼神作怪,隻知道這人天生無賴的命,必不可信!
於是冷笑道:“真真可笑,我為何定會喜歡你?若真有此事了,當真天下覆滅!”
這話卻急了雲章,雲章當真是把心都快挖個他了,就是不得美人歡喜,反倒還被潑了好幾桶的冷水,卻仍舊熱火不滅。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了!”雲章一咬牙,把付青雲打橫抱起,躍出了徐府的高牆!
雖然這抱得美人歸的前景實在有些勉強,美人現在也明顯受了驚嚇也冒了火氣,但雲章卻如他話中所說一般,決絕是不管自己行為的後果了!
雲章不顧付青雲抵抗呼喊,將他壓在一處靜巷的牆上,目光懇切的看著他,卻不說話了。
付青雲著急,生怕他又做出什麼教人氣急敗壞的事,忙說:“你再不放,我便喊人了!”
雲章附在他耳邊,低聲曖昧的說著:“青雲,你是想去客棧,還是就在這裏?”
付青雲一時間竟不明所以,剛想開口問他又在發什麼瘋,轉念卻又恍然明白了他的話。付青雲羞得滿麵通紅,掙了掙卻又揮不開對方。直直咬得牙都快碎了,才忍著壓低了聲音,說道:“現在四處都有官兵夜巡,你是想進官府錄口供嗎?”
笑話了,真正錄口供,羞得還是付青雲。
雲章卻骨子裏的怕了官差,現在這裏也算是天下間衙役的老巢,大理寺也在此地。光憑這點倒還真的鎮住了雲章。
雲章躊躇一瞬,卻落下了空子,付青雲覺得對方手上一鬆,便順勢推了開,憤恨揚袖、頭也不回的疾步離開了。若並非深夜,說不定還得狠狠罵上幾句,恨不得就此挫骨揚灰!
卻不知付青雲何時習得了輕功,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雲章愣在原地,忽覺失算了。又想想,覺得付青雲定是不願再看見自己了,心裏又徒增一樁苦惱。
第二日,雲章一早便回了沉香閣,見長安房間的門虛掩著,便知他今日是在沉香閣內的。
於是輕輕扣了三兩下,不等有人回應便推門進去了。
長安半倚窗邊闌幹上,手中拿著一串鵝黃透亮的手珠,細細在手上摩擦著,似乎是在品鑒的樣子。雲章從未見過此物,本以是琥珀,卻又不像,便問:“那是什麼東西?”
長安將手珠置於鼻前聞了聞,麵露微笑:“是故鄉的一位雲遊僧贈予的蜜蠟。”
說及蜜蠟,雲章確實是聽過,不過也聽說世間稀少、且大都是仿品,難遇一件真品。就算有,也是些貴族佩戴的東西,且都是傳家的。
“長安的故鄉,可是在關外的西域了?”說來也像,長安金發藍眸,倒也與那些酒肆的胡姬一般、麵若明月五官英挺。
“是啊,不過我自幼隨家父的商隊離開故鄉,到中原做買賣,除了多年前回去過一次,認識了易掌門和青雲,此後便也斷了故鄉的音訊。”
雲章坐在桌前,雙手托腮看著他,“說道青雲,我想請你替我給他說個情。”
總算是切入了正題,雲章定定的看著長安。長安困惑說道:“你同他之間,還用我說情?”
“昨日同他鬧了些事,怕是把他惹著了……我顧及著吧,他這次氣的挺大的,好一段時間定都不願見我了。”
長安不禁心想你到底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事?又想,這京城不乏煙柳之地,該不會是去尋歡作樂時被逮了個正著?但付青雲卻似乎並不會以此為由翻臉,於是越想越離譜,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便說道:“若真是什麼大事,我可幫不上忙的。”
“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我同你和司馬開幾句玩笑話也倒無妨了,但……我現在想著都覺後悔,若不是偶然聽見了他與那徐大人的對話,我哪裏會這麼著急?”
雲章措辭幾乎全部不準,長安卻無處考究,隻認作是真的。
長安心底掂量一下,隨即說道:“你可聽見什麼了?又對青雲做什麼了?徐莊周尚未入京、默默無名之時便已同青雲認識了,若說易掌門對青雲是無話不說,那徐莊周縱使對青雲有所隱瞞,也是絕無惡意的。”
“你這話的意思,是那徐大人喜歡付青雲,付青雲也喜歡他咯?”雲章一臉沮喪,無望的看著長安,“我聽他們的口氣倒也像是了……可我就是喜歡青雲,我從天山門下一直到這裏,無非不過也是因為喜歡他。”
長安聽不出最後一句話的前後聯係,一頭霧水,索性將這句話拋開不想,說:“這倒也未必了。徐莊周城府極深,但卻也隻有青雲這久違重逢的知己,如今得以見到,不過也是知己看待的吧。”
雲章聽他安慰幾句,放寬了心,覺得天地豁然開朗,好聲明亮了些。便將昨日夜裏自己將付青雲按在牆上惹得對方火冒三丈的事忘得一幹二淨,拍拍手站起來,對長安道了謝,出了沉香閣又往九王爺的府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