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攻略瘋批進度百分之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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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廣袖長袍的男子思索了片刻後,在女孩看不見的身後,綻放出純淨如水的笑意。
“我的心願麼……是看見我守護的這片土地,平和安寧,世人皆幸福。”
女孩兒垂下小小的腦袋,似乎不是特別能理解這話中的意思。她認真思考了片刻,隻曉得大概意思是,神仙大人想要人們一切都好。
總之,神仙大人是不會傷害任何人的呀。
“對了,神仙大人,樂兒有一個問題。”
男子輕輕應了一聲,聲音仍是柔柔地:“樂兒,你問吧。”
她的問題還少麼?也不差多這幾個了。
小女孩兒語氣天真:“神仙大人,為什麼不能讓樂兒看見您的臉?”
男子俊朗的麵孔上露出無奈又寵溺的笑意:“嗯……因為我生得醜陋,怕嚇著樂兒。”
女孩兒小小的腦袋裏裝著很多疑問,然而思維卻比這個年紀的許多孩子要清晰:“難道神仙大人您,和廟中的那座雕像長得不一樣嗎?奇怪了,應該是一樣的呀。”
透過身側的影子,女孩兒看見男子在她身後緩慢搖了搖頭,“不一樣,那座雕像是經人美化過的樣子。”
“嗯……”小女孩兒若有所思,“但是……但是我仍然不會害怕的,神仙大人是好人,不管長成什麼模樣,樂兒都喜歡神仙大人。”
女孩兒絮絮叨叨地,表達著自己內心世界純真的想法,安安心心地跟著男子慢慢地走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錯覺,好像很快就來到了山腳下。
最終,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男子將小女孩兒帶到了她家門前。
“樂兒,記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看見我的事。”
“可我……可我沒看見神仙大人的樣子呀。”
“後會有期。”
男子輕輕鬆開了小女孩的手,隻留下這一句話,便提著燈籠,像一陣清風似的走遠了。
立在家門前的小女孩兒,終於還是沒忍住朝他離去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如同廟中那座雕像一樣的背影,白色寬袍大袖下的背脊清瘦挺拔,頭發有了顏色,是柔柔垂在身後的墨黑色。
有頭發、有身子、四肢齊全。
如同尋常世人的模樣,卻又不同尋常。
他手中的那盞燭火在夜色中輕輕晃著,越來越遠,原來越小,乃至成為一個小點兒,乃至完全消失不見,她才回過神來,踮起腳尖,輕輕叩響了家的大門。
女孩兒進了家門,這段畫麵也融入了黑暗之中。
破舊的狐仙廟內,指尖共同抵著骰子的四個人睜開眼睛,相顧皆是無言。
原來,故事開始的時候,是這樣的簡單美好,不帶一絲雜質。
然而,故事結束的時候,卻是那樣令人心驚肉跳,肮髒得令人不忍回想。
四人沉默間,一段畫麵再次襲來,沈之禮與汪明珠對視一眼,像讀懂了對方的眼神,默契地閉上了雙眼。
餘晚晚看了看宴尋,隻見他眸中暗流湧動著,極其的複雜。
她一手的指尖抵住骰子,另一隻手向宴尋伸了過去,不顧他的抗拒,緊緊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
爾後餘晚晚閉上眼睛,再次感受手中骰子傳達的聲音、畫麵,甚至是它帶來的感知。
依舊是紅林山的山頭,齊暮在那座雕像裏麵,靜靜看著匍匐在腳下,虔誠求願的人類。
那次送小女孩兒回去後,他便知道了,那名為樂兒的小女孩,是他曾經救過的一個人類的孫女,而這座廟,正是那個人類為他建造的。
正因如此,在他滿了一定的年齡後,在可以自己作出選擇的那一刻,他決心離開青玄國。
與這方土地簽訂契約後,他的任務,便是守候著這一方土地。
既然有人需要他,他便願意這麼做。
然而有趣的是,為齊暮建造這座寺廟的老人去世後,他的兒子卻並不關心這座寺廟的存亡,也不信什麼所謂的狐仙。漸漸地他幾乎忘記了,這座遠在紅林山上的狐仙廟,原是宴家人為報答狐仙的恩情所建。
盡管宴老爺將它遺忘,但是來這座廟求願的人仍是絡繹不絕,隻因這座廟十分靈驗。
隻要是合理的願望,幾乎都能得到滿足。
例如幹旱之後,為地裏的莊稼求得了幾場小雨;例如重要的物品遺失後,去廟裏拜一拜狐仙像,不久後就會有人將那失物歸還;例如替家裏久病不愈的小兒求一個健康,不久之後孩子的病情就會慢慢好轉……
如此一來,即便是遠在吳州城之外的山尖之上,狐仙廟的香火也非常旺。
在那之後,那位隻有好幾歲的小女娃娃,逮著出去放風的機會,就會到這處狐仙廟裏看上一眼,哪怕隻是一眼。
畢竟她的時間不多。
紅林山的山頂上,日子還是照舊,如水一般向後流去。
“吱呀——”一聲輕響,廟堂的門在一天傍晚再次被推開。
曾經在山中被雨水困住,探著腦袋躲進廟中避雨的那個小不點兒,已經出落成了豆蔻年華的少女。
不變的是,她的麵頰依然像個粉鋪子,一雙漆黑的眸子晶亮。
趁著這無人的時刻,她靜靜立在廟堂正中,仰頭看向那座白石雕刻而成的狐仙像。
自從遙遠的兒時記憶裏,那位身著寬袍大袖,長著一頭柔順烏發的男子,將她送回家之後,她即便來過廟中多次,也沒再見過他現出真身的模樣。
有時候,宴樂兒甚至會懷疑,是否那隻是她兒時做的一個夢。
然而此刻,她獨自立在白石雕像麵前片刻後,空曠無人的廟堂中,居然傳來了男子溫文的聲音。
“樂兒,你來這裏,為何不訴說心願?”
她喜出望外:“神仙大人,您終於聽見我說話了。”
那聲音淡然笑道:“何談終於?我一直在這裏,聆聽每一位世人的心願。”
小小少女的眼中飽含著光亮:“可是,我十分期待聽見您說話,為何在世人麵前,您從不說話呢?”
她還是如此,對他有太多的好奇。
麵對樂兒的疑惑,齊暮溫和清亮的聲音在廟堂內響起:“我隻需聽取世人的心願,爾後幫助他們一一實現便可,無需開口說話。況且……你可曾見過,任何殿內供奉的雕像開口說話?”
樂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神仙大人您就開口說話了呀。”
齊暮:“……”
一片靜默的無言。
齊暮:“樂兒,你來此處,為何不求願?”
樂兒仰頭看著雕像笑道:“為何來這兒一定要求願呢?”
停頓了幾秒,齊暮似乎認真思考了:“世人來這兒,若非求願,那便是還願了。”
樂兒眸子輕輕一轉,抿了抿嘴兒搖頭:“可我也不是來還願的。”
“那麼,你是來……”
“神仙大人,我是來看你的呀。”
“看我?”
“對呀,我是來看你的。”
“……”
沉默片刻後,那尊白石雕像輕聲笑了。
樂兒不解道:“神仙大人,您笑什麼?”
對了,他究竟在笑什麼?
是覺得這個人類小姑娘天真麼?還是心裏……為她隻是來看他而喜悅呢?
世人一步步爬上山頂,皆是有所求,而她卻隻是為了來看他。
“神仙大人,您有什麼心願麼?”即便過去了好些年,她卻好像還是執著於這個問題。
齊暮的回答,還是如之前的一樣:“我的心願,是看見我守護的這片土地,平和安寧,世人皆幸福。”
樂兒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世人的心願都換上好幾輪了。神仙大人,您的心願怎麼還是沒有變呀?”
齊暮聲音平靜淡然:“不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變的。”
對於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來說,人間的七年已經很長了,可是對於他來說,七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這一次,小小少女倒是罕見地沉默了許久。
許久之後,她忽而仰起腦袋,麵上的笑意斂去。
她無比認真地盯著那尊雕像的眼睛道:“神仙大人,您會活很久麼?”
“很久。”
“很久是多久?”
“……”
齊暮也不知該如何,向壽命短暫的人類解釋這一切。
況且,這還是一個稚氣的少女。
他看她的壽命,就像人類看貓兒的壽命,那樣的短暫。
見雕像不作回答,樂兒便換了另一個話題。
畢竟她來這兒,就是來跟他說話的嘛。
“我以後來,還能聽到你說話嗎?神仙大人?”
他沉默片刻:“實則我並非神仙,吾乃青玄妖族之後。”
“青玄在何處?”
“青玄……”他的聲音也變得悠遠起來,“青玄在遙遠的極北之地。”
小少女的眼睛漆黑柔亮:“好想去那裏看一看呀。”
“……”他又是一陣沉默。
樂兒倒像是早已習慣了齊暮間接性的沉默,自顧將對話延續了下去,“神仙大人……”
“我並非神仙。”他再次強調,語氣仍然是柔柔的。
她問他:“那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呀?”
齊暮思忖了片刻,終究沒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她。他隻需要守護好這片土地,不想留名留姓。
“……”
“罷了,你既然不說,那我還是叫你神仙大人。”
雖然人們稱這座廟為狐仙廟,但他是妖,並非仙,如今有了機會,還是要糾正一下的。
“吾名為齊暮。”他終是淡淡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不過,你切記不可告訴其他人。”
樂兒認真點了點頭:“知道啦,這是我們兩之間的秘密,我一定不會不告訴其他人的……對了,我下次來,還能聽到你說話嗎?”
他清亮柔和的嗓音再度響起。
“不能。”
“為何不能?”
“你可曾見過雕像說話?”
“見過。”
“除了我以外的。”
“確實沒見過除了你以外的雕像說話,但……你不一樣。所以……下次沒人的時候,樂兒過來還是能聽見你說話,對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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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幕的畫麵在眼前滑過,往後的日子裏,樂兒便經常逮著機會獨自上山,隻為了在狐仙廟中待上一會兒,陪著雕像裏的齊暮說說話。
看到此處,餘晚晚心中不免訝異。
原來,宴樂兒這麼早就知道了齊暮的身份。難怪那說書老頭兒說,齊暮被宴父宴母請的巫師顯出原型後,宴樂兒並不介意,日子還是如往常一樣過。
時間再不斷向後推,踏進這座廟中的少女已至碧玉年華,愈發的貌美出眾了。
那些年裏,她果斷地拒絕了所有上門說媒的人,隻因她已心有所屬。
然而天真的少女,隻是簡單沉浸在那份喜歡中,並未料到人與妖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天然鴻溝。
“齊暮,我不在的時間裏,你可曾思念我?”
“當然思念。”
“還是你這兒舒坦,我也喜歡來你這兒。”
“那便常來。”
他的聲音總是那樣平靜淡然,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再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你的心願是什麼?”她總是愛問他這個問題,其實是想聽見不一樣的答案。
然而他的回答永遠是那一個:“我的心願,是看見我守護的這片土地,平和安寧,世人皆幸福。”
她早就料到了,又是這個答案。
“齊暮……活的太久,是不是很無趣啊?”
“不會,能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是我的榮幸。”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這樣活的久了,偶爾是會覺得有些無趣的。
少女提著裙子走到齊暮的白石雕像身邊,在石基旁坐了下來,而後理了理裙子道:“齊暮,你會活很久很久,但是我不會。”
曾經,他沒有向她解釋的問題,如今她已經自己想明白了。
人類的壽命對於精怪而言,是極其短暫的。
她很想……很想開口對他說,你能不能,陪我在人間短暫地走一程?
話就到喉嚨口了,她還是沒有憋出來,而是低頭紅著臉兒,換了另一種說法。
“齊暮,你可知,有許多人來我家,要替我說媒……”
“我知道。”他的聲音仍是淡淡的,很平靜。
她的心卻無端涼下去一截:“我若是……我若是出嫁了,可就不能再來這兒尋你了。”
“我知道。”
“所以,齊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成為別人的新娘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