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攻略瘋批進度百分之二十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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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晚晚撇了撇嘴,不知是在提問,還是在自言自語,她口中喃喃:“為什麼世上總有無緣無故的恨呢?”
    這回輪到宴尋被問住了,他一時無言。
    世上為何總有無緣無故的恨?
    有些事,一旦被時間的大雪一層層覆蓋,也終究是沒有辦法被原諒的吧。
    人群中,梳著雙髻的少女,與紮著高馬尾的少年默然並行著,爾後一同走進了一家名為“聚緣樓”的茶樓內。
    如同昨日早晨一樣,二人點了些吃食,繼續聽那長胡子的說書老頭講故事。
    茶樓的生意似乎每日都這麼好,周圍的食客有昨日就在的,也有新來的,但都一副輕鬆的模樣。
    或悠然自得,或興致勃勃等著繼續聽故事。
    唯獨餘晚晚和宴尋這桌,氣氛顯得有些沉。
    隨著梆子聲的敲響,那長胡子老頭走上了台,神采飛揚地同在座的食客打了招呼,便開始繼續講昨日的故事。
    “上回說到!百年前的吳州宴家,有一位叫宴樂兒的美人,回絕了數不清的上門說媒的人,最終嫁給了一個外鄉來的青年!他們生活得幸福美滿!然而宴老爺和宴夫人卻聽說,他們的女婿是隻妖物!
    爾後啊,經由高人指點,宴樂兒的父母還真用巫術讓宴樂兒的夫君現了原形!各位看官你們猜,他是個什麼妖呢?”
    底下的人來了勁兒,一通亂猜:
    “黃鼠狼黃大仙!”
    “不會是鬼吧!”
    “畫本子裏一般都是狐狸精。”
    “或許是能吞人巨蟒也說不定哦!”
    說書老頭雙眉高高一抬,眼睛登地一亮,“哎!底下還真有人說對了,那宴樂兒的夫君,原來是隻狐狸!”
    底下的人再度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還真是狐狸啊,我剛剛心裏頭也這麼想,沒敢說出來!沒想到給我猜著了。”
    “狐狸精不都是女子麼?竟然還有男子?”
    “那當然了,肯定是有母的,也有公的嘛!不然怎麼繁衍後代啊?”
    “照這麼說,宴樂兒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人還是狐狸呀?”
    “噫!要是生了隻尖嘴狐狸出來,當場就要嚇死的!”
    那說書老頭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下去:
    “那狐狸現了原形之後呢,一時之間竟變不回去了。畢竟是巫術嘛,大概力量也不小,將他困住了。不過呢,這宴樂兒也是個奇人,她見夫君變成狐狸的模樣,也不害怕,也不介意。可是她的父親和母親如何不介意?自己的女婿竟是個狐妖!於情於理都不合呀!
    又過了幾日之後,宴樂兒的夫君可算是變回了人形,與之前的模樣並無二致。
    恢複人形之後,他與宴樂兒一同跪在宴父宴母的跟前,為自己隱瞞身份的事賠罪,並且向他們坦白,自己是一隻來自遙遠青玄國的狐狸,他接近宴樂兒並無任何目的,隻是真心與她相愛,還望父母成全。
    宴父和宴母已經知道了他是一隻狐妖,內心如何不害怕呢?可他們不敢與他當麵對抗!隻得表麵維持著常態,背地裏卻開始盤算起了如何將他除掉!”
    聽到此處,餘晚晚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這老頭說的故事雖沒有辦法考證真假,可若是宴尋的父親……真的死於他外祖父與外祖母的謀劃之下,這是斷不能原諒之事!
    老頭的聲音持續傳進耳朵:
    “說到這裏,我就不得不再提一個人了,這個人就是宴樂兒的親兄長宴彬,宴彬其人沒什麼本事,是個紈絝子弟,即使有了夫人,他也整日流連煙花酒巷,靠吃父母的家產過日子。
    原本,宴樂兒的夫君是狐妖一事,整個宴家隻有宴父宴母知道。偶然的一天,宴父宴母討論如何除掉狐妖一事,竟被宴彬聽了去,爾後,宴彬回去又將這事告訴了他的夫人。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宴彬的夫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聽聞此事,便與宴彬開始謀劃,尋找那些亂七八糟的江湖除妖人士,談好價格後,便介紹給宴父宴母,他們二人便可從中賺取差價。”
    聽到此處,有些性子較烈的食客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忍不住痛罵宴彬與他的夫人不是個人!
    更有食客一針見血:“都說妖怪會吃人,可依我看呐,人吃起妖怪來才叫毫不留情呢。”
    還有食客歎道:“那郎君是入贅宴家的,宴家若是不能接受他,休了他便是,何必取他性命呢!”
    人群中出現另一種聲音:“因為他們害怕呀!害怕狐妖會報複他們!這類精怪都十分記仇的,別看平時人模人樣,說到底還是動物!一旦惹了他們,他們就翻臉!”
    餘晚晚一拍桌子站起來反駁,今日虛弱的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因為擔心被假想敵傷害,所以就可以理所應當地先下手嗎?這個故事聽到現在為止,我沒看見精怪害人,隻看見了人類的虛偽與醜惡!”
    有個中年的男子十分不同意:“哎,小姑娘,說的你好像不是人一樣的!”
    餘晚晚這一喊幾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也懶得再和這樣說不通的人繼續解釋。
    她原樣坐下來之後,才驚覺自己體內的那顆心髒,竟因憤怒而跳動得如此瘋狂。
    聚緣樓內,持有不同觀點的食客們議論聲越來越大,很快化作嘈雜一片。
    說書人敲了幾聲梆子,食客們才漸漸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說出老頭身上。
    那老頭臉上仍然掛著一團和氣的笑,“各位看官聽我說啊,那宴家的便宜兒子宴彬與她的夫人尋了很多江湖除妖人士,暗地裏變著各種法子,各種花樣,幾乎把所有的方式都試過了,可你們猜怎麼著?那郎君仍然毫發無傷!”
    底下又是一陣炸開了鍋。
    更有腦洞大開者:“莫非這郎君壓根就不是妖,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之所以會變成狐妖的樣子,是因為遭人陷害?”
    “我讚同,正因如此,那些對付狐妖的方法便傷不了他。”
    台上的說書老頭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眉毛一抖,一臉神秘地笑道:“你們猜錯啦……”
    吳州城內,聚緣樓內的故事繼續展開。
    身子不適的餘晚晚強打著精神,聽台上的說書老頭說道:
    “為何宴彬與其妻尋了如此多的江湖除妖人士,卻傷不了宴樂兒的狐妖夫君?答案還在後頭,各位看官且聽我繼續說下去。
    且說宴樂兒的狐妖夫君不僅毫發無傷,還與宴樂兒愈加恩愛,他對宴樂兒那叫一個溫柔體貼,他們二人就如同這世間的尋常夫妻一樣。這樣一來,更是讓宴彬的夫人心中妒意橫生。
    宴彬的夫人徐氏,也是吳州的大戶人家出身,與宴家是門當戶對的,她這樣的好出身,難免有些心氣高傲,如今她生活得不如意,心裏又如咽得下這口氣呢?她叫天天不應,怨地地不靈,內心的恨意無處發泄,便暗中將這恨寄托到了生活美滿的宴樂兒身上。
    這個時候她謀求的……可就不是錢財了!到了這一步,徐氏所求的,竟是取代宴樂兒,於是她又開始瞞著宴彬,暗中尋那些歪門邪道,想奪宴樂兒的肉身!”
    底下一片嘩然:“天底下竟還有這等荒謬之事?”
    “這……這怎麼可能嘛!”
    說書老頭兒眉毛一抖,神采飛揚道:“各位看官你們猜怎麼著?徐氏還真想什麼就來什麼!那段時日裏,恰巧有一位姓汪的道士路過吳州,聲稱沒有他拿捏不了的妖。
    此時已妒火燒心的徐氏,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徐氏向汪道士坦言,她想奪宴樂兒的肉身,讓宴樂兒的夫君愛上自己。那汪道士竟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表示這事不成問題,隻是……必須給予他豐厚的報酬,他才能幫她辦事。”
    聽到這裏,靜靜坐著的宴尋眉頭輕擰。
    那日夜裏,奪舍妖說的那番話在他耳邊回響:“你的父親死在誰的手上?若不是汪家人祖上造的孽,李漫山又為何要讓汪明珠去救你?”
    難道,奪舍妖說的都是真的麼……
    他膝上的拳頭不由捏緊。
    台上說書老頭兒的聲音越說越輕,整個聚緣樓內的食客也越來越安靜,皆是豎著耳朵,生怕錯過了什麼似的。
    “徐氏缺的是什麼?她缺的是財富嗎?不是!家世錢財她通通都有,她不斷斂財,到頭來內心還是一片無盡空虛。
    眼下,她想要的隻是有人愛她。
    隻要能變成宴樂兒,那郎君的愛便手到擒來了,花點錢算什麼!這錢看樣子是花出去了,實際上不還是花在了自己身上麼。拿錢財換一副貌美的身軀,再換得一位俊朗男子無盡體貼的愛,怎麼想都是劃得來的!
    徐氏似乎比那道士還迫不及待,當時就立即答應下來了,她承諾事成之後,定將給予汪道士豐厚的報酬。很快寫好憑據,按好手印,徐氏便開始與汪道士商議如何下手。
    這汪道士的出現,就像是為徐氏的所需量身定製的一樣。前些日子裏,他恰巧收了一隻奪舍妖,如今隻需利用奪舍妖的能量,便可輕易將宴樂兒的三魂七魄逐出體內,如此再安排徐氏趁機而入,一切便可完成得毫無破綻……”
    宴尋的拳頭緊了又緊。
    所以,一直以來是他錯恨了母親麼。
    那些零碎記憶中對他又打又罵的人,不是真正的母親,而是徐氏?
    但是……母親在園中溫柔地將百果蜜糕喂進他口中的那次,又該怎麼解釋呢?
    那日她眼神中如春風般的愛,是裝不出來的。
    人群中一個聲音向台上嚷去:“徐氏到底有沒有奪舍成功啊?急死我了,老先生你快些說!”
    老頭兒仍是悠哉:“就在一日午後,宴樂兒的夫君出了門,道士與徐氏便趁宴樂兒午休進了她的臥房,至於那宴樂兒的丫鬟,早就被徐氏買通了,見他們來了,丫鬟們都乖乖退下了。
    可是令汪道士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次他居然失敗了……
    他手中控製著奪舍妖的力量,試圖將宴樂兒的魂魄逼出體內,那股力量觸及宴樂兒的身體,就像是被吸進去了一樣。
    看見宴樂兒仍然平安無事地躺在那裏午休,汪道士不甘心,又反複試了幾次,還是像方才一樣,那股力量從他手中消失了。”
    聽到那汪道士吃憋,底下的茶客有人驚訝,有人疑惑,有人大呼痛快!
    老頭兒笑了笑:“謀害不成,二人遂撤,汪道士告訴徐氏,奪宴樂兒肉身之事,他怕是做不了了,隻是……若還有其它所托,他可以試一試。
    經過此事,徐氏心中的無名妒意更深了,這宴樂兒究竟有什麼本事,竟連汪道士也對付不了她!”
    食客們也無一不感到詫異:“宴樂兒莫非也是什麼妖怪不成?”
    “依我看,是她的夫君在暗中保護他。”
    “我賭那道士是個騙子,他沒本事還想騙錢。”
    周圍議論聲不絕於耳,餘晚晚眼見對麵的宴尋一動不動地坐著,長而濃密的睫毛隨著眼眸垂下。
    她明白的。
    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這隻是一個打發無聊時間的故事,唯獨對宴尋來說不同。
    聽客看客們或怒或喜,或叫好或大罵,一旦走出這間聚緣樓,那些故事裏的喜怒哀樂都將如隨風而過的煙雲,隻是擦身而過。
    然而所謂故事,聽在宴尋耳中,則如同揭開血痂,皮肉分離。
    這血痂被硬生扣下來之後,皮肉裏究竟還會流出多少血?
    他不知道。
    再往前,在這血痂還未形成之前,這片皮膚究竟流血潰爛成何等模樣?
    他亦不知道。
    餘晚晚腦袋愈發昏沉,她看向宴尋,仍是抿嘴笑了笑,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將柔軟的小手輕輕覆上他緊握著的拳頭,試圖為他撫平一些怒意。
    她的聲音有些虛弱:“宴尋,那個時候你已經在你母親的腹中了,會不會是……你在保護著她?”
    她說罷抬眸,對上他墨色的眸子。
    他眸中的光顫了顫,爾後再次被暗色的迷霧籠罩。
    既然他在腹中就有能力保護母親,為何……他終究還是與她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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