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阡陌說，是韋夢魚幫他一起種的。
    “鍛煉身體，又滿足口腹之欲。隻是最近比較忙，沒時間回來打理，快荒廢了。”
    傅玄衛唇角勾著淺笑，“真有情調！”
    聽起來有幾分譏諷的味道。
    鳳阡陌不太理解他為何如此。
    “我本就是農民，種田種菜都是本分工作，祖祖輩輩麵朝黃土背朝天，辛勤勞作，自給自足，和情調一點兒也不沾邊。”
    “若每個農民都如你這般，這個國家可以稱霸世界了。”
    傅玄衛語氣揶揄。
    鳳阡陌卻被他的話噎住了。
    自己是比種田的農民富有太多。
    “可我骨子裏還是農民，世俗中還是農民身份，這輩子都不會變。”
    “你能做到農民做的事，農民卻做不到你能做的事。若你把他們會且隻會做的事都做了，被剝奪唯一生存技能的農民，又該做什麼？”
    傅玄衛問的認真。
    鳳阡陌一時無言。
    一小片半死不活的菜園而已，他隻是想保持點家的氛圍。
    對方卻把話題上升到階級鬥爭。
    移開視線，鳳阡陌轉而看著遼闊的農田。
    它們被政府征收，做培育基地，種菜和水果。
    農民失去地後，可以在裏麵打工，掙的錢拿來買裏麵種出的水果和蔬菜。
    投資數十億建造，大型冷庫要建十幾個，冷凍車上百輛，保證蔬果能新鮮的運送到全國各地。
    政府招商引資項目。
    鳳阡陌就是那個“商”。
    半機械化，省出一大批勞動力，他們正好流入市場，幫扶國家建設。
    新河岸兩邊，數萬畝地皮都被買光，用於新城建設。
    要萬丈高樓平地起。
    所以鳳阡陌才會這麼缺錢。
    可金主爸爸顯然不想掙這份錢。
    “我隻是一個商人而已，順勢而為，跟隨國家號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國強，才能民安。”
    傅玄衛看他片刻，輕嗬一聲，“民富才能國強。動民生之根本，非長久發展之計，看似雙贏，實則雙耗。總有一天市場會飽和，農民名下無田，手中無錢，無技傍身，自身難保，又如何滋養上層？”
    他目光遠眺，望著遼闊無垠的曠野。
    並未看鳳阡陌，鳳阡陌卻感覺被逼視。
    也發現兩人看問題的視角，完全相反。
    對方自上而下，俯視眾生。
    自己自下而上，仰望蒼穹。
    很難說誰對誰錯，造成這個問題的關鍵，是兩人出生不同，生長環境也不同。
    畢竟環境造就人。
    “我小時候拚命想長大，當我真的長大了，卻發現還是小時候幸福快樂。單是一個人的成長，就會衍生出許多問題，何況一個國家？我們不能即要，又要。總有取舍。”
    小時，得忍受被欺淩。
    長大，得接受命運安排的失去。
    有時候沒得多餘選項。
    隻有無奈形影不離。
    傅玄衛調轉目光看來，審視他許久。
    沒再說嚴峻的話題考驗，鳳阡陌更不會開口提。
    隻伸手從他指尖拿回叉子，把空盤子送回去，鎖上院門。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羊腸小道返回。
    來回都是鳳阡陌走在前麵打頭陣，荒草叢生，有蛇。
    本是好心，可身後的人一直目光灼灼看他的背影，讓他如芒在背。
    下坡時，鳳阡陌故意放慢腳步，想讓對方走前麵。
    眼角餘光全在傅玄衛身上，沒注意腳下的路，被一截冒出土的樹根拌住腳，猛地向前趔趄去。
    以為自己要摔倒，腰裏突然多一道強勁的束縛，手掌握著他腰側一攬，就被傅玄衛攬進懷裏。“走路專心點！”
    鳳阡陌仰臉看去，麵龐半尺距離，過近，能透過鏡片看見彼此眼睛。
    對視刹那，傅玄衛鬆開手，鳳阡陌也忙退兩步，“抱歉，讓傅少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