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餘沒有說話，毫無價值的人的確很難生存的。
    但毫無價值的人可以從爾虞我詐之中隱身，尤其是傳說中所向披靡的危險人物，一旦一輸再輸，一退再退，對手就會鬆懈，自尊心會得到極大的膨脹，才會把他這個毫無價值的人不放在眼裏。
    這是現在的謝餘唯一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
    他身負重傷，沒有物資，血條數不是最高，還失了憶，更被所有人當成是最強的人，是獲勝的最大阻礙。
    要想贏，就必須得輸。
    “你怎麼不說話了？”鍾鈺雪歎了口氣，“我就沒在這個T基地見過你這種不會算計人的家夥，別看楊勝他自己的血條數很少，沒法直接跟你決鬥，但他一定會利用其他人……”
    還沒說完，房間裏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隨即出現他們之前聽過的熟悉的機械聲：“玩家發起決鬥。”
    站在一旁的葉烽吹了個口哨，但沒吹響，有點尷尬。
    誰也沒想到和平會如此短暫。
    “發起方，劫匪角色，宗昊。”
    “應戰方，實習生，謝餘。”
    “決鬥將於三分鍾後開啟，請兩方來到會客廳右側的決鬥室，應戰方不得拒絕決鬥，否則直接扣掉本輪血條。”
    果然來了。
    喬薇薇盯著鍾鈺雪，幾秒後開口：“烏鴉嘴。”
    鍾鈺雪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不是，誰能想到這麼快？”
    “一定是楊勝指使的。”喬薇薇沒有半分猶豫就下出論斷，但很快她又皺起眉頭，對事態的發展感到不解，“可是，你連物資都沒有，決鬥根本沒有意義。”
    謝餘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比起人類，他倒是更像個訓練有素的人工智能。
    “在很多情況下，掠奪生命比掠奪物資更有意義。”
    謝餘思考著，現在這種情況，無非是三種可能：
    最簡單的一種，宗昊的黑線連的是自己。
    第二種迂回些，楊勝才是詛咒自己的人。
    最後一種是誰的黑線都沒有連他，隻是單純地恨他，想殺了他。
    照這個局勢，更像是第三種。因為如果是前兩種，恐怕在係統分配紅黑線和決鬥規則的時候，他們就動手了，但凡知道自己的詛咒對象是謝餘，不可能等到現在。
    不過，好巧不巧，發起決鬥的人可能也沒想到，自己正好就是謝餘的詛咒對象。
    宣布規則時，係統就已經隨機分配了他們每個人的紅線與黑線。
    那個時候打開遊戲麵板的謝餘，看到的紅線連接著流浪者穆四野，黑線則是劫匪宗昊。
    這是個很不怎麼樣的紅黑線，即便暗戀的人活著，詛咒的人死去，達成最佳局麵，他也最多隻能加上5分。
    好在他還有可以對調的技能。
    如果沒有這個能力，他想翻盤就難了。
    過去的時候，決鬥室的門已經大敞著，所有人都在場。謝餘走進去，這房間比他想象中還要大些，正中間四道懸浮的猩紅色激光圍出一個偌大的區域，頂上四盞頂燈，整個房間沒有了其他的燈光，看起來很想放大很多的拳擊訓練場。
    區域外立著一根短柱，上麵是一個圓形按鈕。
    牙齒和手再一次不受控製地打顫。
    喬薇薇盯著決鬥閾，“既然是計算血條總數，少的就輸，為什麼還要特地來決鬥閾決鬥？”
    “其他人也要站隊啊，看起來好像是血條高的必勝，可哪怕是血條最高的葉烽站上去，若對麵遇上三四個人，加起來的血條也是要高過他的。”鍾鈺雪冷笑了一下，“再說，如果隻計算不決鬥，沒有人受傷，決鬥成本就變得很低，就比誰會拉人好了。隻有真真切切地打在身上，打到流血，要消耗物資，大家才會謹慎站隊。”
    宗昊就站在不遠處的擂台左側，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連那隻失明的眼睛也都露出凶悍的光來。
    論體格，謝餘精瘦，身體修長，重量上就處於劣勢，可偏偏在一對一的近戰中，體重往往能提供壓倒性的優勢，因為缺乏食物和水，他頭上的能量條已經開始減少，而對方還是滿格。
    更何況，謝餘如今一隻手還受著重傷。
    機械音再次出現。
    “之前已經講解過決鬥規則，再次提醒，本輪生存戰中各位選手的決鬥結果將不取決於你們本身的力量和技巧，而是取決於你們本身的血條數，血條總數較多的一方將獲得決鬥的勝利。大家也可以選擇做壁上觀。血條總數較少的一方在決鬥中成為輸家，將會失去一個血條，贏家不變。”
    “當贏家將輸家的一個血條耗盡時，決鬥結束。”
    這是一個強者更強，弱者更弱的對抗。
    對謝餘而言，對上血條數為七的宗昊，如果沒有人站在他這一邊，增加他這一方的血條數量，這就是一場必輸的決鬥。
    “然而，在生存戰鬥過程中，各位的痛感將無限接近於真實，因為你們的技巧和力量將會決定你們在戰鬥中給對方造成的傷害，且傷害不可逆，隻能花費物資進行鎮痛和治療。大家放心，哪怕在決鬥中采用割喉等致命方式造成傷害，也不會真的致命，隻要還剩有血條且物資足夠，各位在戰鬥找那個就不會死亡。”
    站隊就要親自參加決鬥，就會受傷，這樣的設定隻會讓其他人站隊更加謹慎，誰也不想消耗本就不多的藥品。
    手腕還在發抖，傷口剛縫合不到幾分鍾，大動作下去一定會裂開。
    謝餘開始認真計算自己賬戶上的餘額夠鍾鈺雪做幾次手術
    宗昊已經按照要求進入到激光擂台中。沒有拒絕的權利，謝餘也跟著進去。
    擂台的激光線條同時向上方和下方擴張，形成四麵封閉的猩紅色光牆，將他們困在其中，昏暗的房間一瞬間變得詭異非常。
    “決鬥開始前，將為各位提供隨機分配的武器。”
    決鬥閾的正中間出現方形的藍色全息投影，上麵分別有代表著兩人的角色，角色下方則是空白的武器欄。
    如同老虎機一般，空白欄進行滾動，在某個瞬間轉動開始停止，欄內的武器漸漸地靜止下來。
    謝餘盯著空白欄上緩緩上挪的釘棍。
    這是個不錯的武器，但它最終還是上移消失。
    武器欄定格，最終是一個紅叉，宗昊的也是。
    “本輪決鬥沒有武器。”
    “是否有其他角色加入決鬥？請各位選你想去的陣營並押付角色麵板上的全部血條數，計時一分鍾。”
    這一分鍾格外的漫長，決鬥室裏靜的可怕。
    謝餘沒有看台下，他盯著宗昊那隻殘缺的眼睛，想著輸掉決鬥後續的布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出選擇。
    每個人都選擇了做壁上觀，這反而是謝餘預想中最好的可能。
    “無人加入。謝餘血條數：3，宗昊血條數：7，倒計時五秒後決鬥開始，請準備。”
    全息投影在瞬間變幻成巨大的數字，從5到1，令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現在開始。”
    兩人的頭頂上瞬間出現血條，謝餘隻有三條，他的肌肉還處於麻痹狀態，沒有蘇醒。可就是這短短的一兩秒，一個巨大的拳頭已經砸向他的臉，來勢凶猛。
    他的反應是下意識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做出這樣快速的反應。
    這一拳在預判下被躲開，最終狠狠地砸在決鬥閾的光幕上，砸出一片瞬間綻開又瞬間恢複的光粒碎片。
    宗昊對謝餘的躲避感到不可置信，他曾經也是第九隔離病區的負責人，更是資深的**覺醒者，而謝餘就算是覺醒者，等級也不過是D級，差了他好幾個等級，格鬥次數更是不計其數，對於這種一對一的打鬥來說是經驗豐富也不為過。
    可就是這樣，他的每一個拳頭都被謝餘躲過了。
    謝餘的敏捷度和躲避的速度簡直是肉眼都難以分辨。
    怒火點燃了他的勝負欲，宗昊無法忍受對方完全不出手，甚至用這麼快的速度預判出他的出手，直接躲開。
    “我讓你躲!”宗昊大吼一聲，轉身抬手出拳，但下一秒，手臂一晃。
    謝餘辨識出他的假動作，可移動身體的瞬間忽然感覺不對勁，全身的肌肉仿佛都被冰凍住一樣。
    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