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看到腿軟，狂扯皮小南的衣服角：“我，我們回去睡覺吧。”
    皮小南根本不管喬喬，他仰頭看了一會兒這群吹笛子的小孩，見他們分別進入不同的打開病房的門裏之後，就輕手輕腳地跟著出去了，喬喬看著都要暈過去了，但讓他這個時候獨自待在房門大敞開的病房裏，他又怕，最終喬喬欲哭無淚地跟在皮小南後麵走，邊走邊發著抖，像個不敬業的跟屁蟲。
    這群吹笛子的小孩進入了不同的病房之後，轉動著大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從眼眶裏掉出來的眼球，站在天花板上，把頭哢一聲扭成了幾乎和地麵平行的角度，歪著頭觀察下麵正在沉睡的小孩。
    皮小南側身藏在半開的門旁邊，沒有進去，微微傾身從門縫裏觀察這堆吹笛子的小孩要幹什麼。
    天花板上的小孩環繞著病房走了一圈，它在每一個睡著的孩子的正上方歪著頭認真打量，最終停在了一個睡得正熟的小孩身上，好似最終鎖定了目標一樣，它身上緩緩垂落觸手般的輸液管，輕輕地掀開這個孩子的被子。
    喬喬看得呼吸不暢，死死地捂住了嘴害怕自己叫出聲。
    很快，這個孩子就蘇醒了，他明顯和喬喬一樣是從那個笛聲帶來的恐怖的夢境裏蘇醒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和驚慌，一下子看到這麼一個恐怖的小孩差點慘叫出聲，但他的嘴被輸液管捂住了。
    天花板上那個小孩似乎用輸液管向這個醒來的小孩比劃了什麼，很快這個小孩就破涕為笑，飛快地跳下床穿上鞋，跟著這個天花板上的小孩走了，皮小南迅速後退回自己的房間內關上門，隻留了一小條門縫看走廊上的場景。
    每個進入不同病房的吹笛子的小孩都帶著一個喜笑顏開的小孩出來了，天花板上的小孩用針筒吹奏著調子古怪的笛聲，地上的小孩排隊哼著歌，挨個跟著出去了，就像是昨天皮小南看到的場景一樣。
    但突然這個隊伍停住了，天花板上所有的小孩突然都歪著頭透過那道門縫，用他們那死氣沉沉的眼珠子盯著門縫後偷窺它們的皮小南，躲在皮小南身後的喬喬瘋狂地拽著皮小南的衣角，用一種驚恐到快要哭出來的眼神望著皮小南。
    喬喬捂住嘴控製自己不要哭出來，他抖著手，緩慢地指了指他們的頭頂上，隻見有一個小孩正歪著頭，發皺發黑的臉上一雙兵乓球那麼大的眼珠子，正雙目無神，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這個小孩應該是剛剛皮小南出去的時候，從天花板進來的，它正下方的輸液管還纏著一個小孩的頭顱，這個小孩和皮小南他們是一個病房的，但不是一個福利院的，本來也在睡覺，現在被包裹在輸液管下的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看著皮小南和喬喬。
    皮小南慢慢地打開了門讓他們出去，那個小孩蹦蹦跳跳地走了，天花板上那個小孩俯身觀察了皮小南和捂住嘴發抖流眼淚的喬喬一會兒，用輸液管撫摸他們，似乎是在確認什麼，最終窸窸窣窣地收回了自己的輸液管，麵無表情地踩在天花板上離開了。
    走廊裏又響起了笛聲，在染血的針管裏嗚嗚作響，和著被帶走的小孩們哼唱的聲音漸漸地遠去，在走廊裏空靈地回響著，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喬喬徹底虛脫地軟到在地，他捂住自己的心口艱難地呼氣吐氣，調整心跳頻率，剛剛他是真的差點嚇死了，但等喬喬緩過勁兒轉頭一看，皮小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已經躺在床上，把被子掀起來蓋好，睡在早已閉眼睛的弟弟皮小北身邊，也準備睡了。
    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差點被怪物給帶走的樣子。
    喬喬又是無語又是崩潰，他走到皮小南的床頭壓低聲音指責他：“剛剛我們差一點就被抓走了!你下次衝出去之前能不能先想一想!”
    皮小南蓋好被子就把眼睛閉起來，喬喬過來罵他，他也沒有睜開眼睛，而是不鹹不淡地解釋道：“不會抓走我們的，我之前觀察過，這個笛聲帶走的小孩非常有指向性。”
    他在昨天觀察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這個笛聲對所有小孩是無差別催眠的，但最後帶走的孩子卻隻有那麼幾個，之前皮小南還疑惑是怎麼做到的，他昨天的門沒有被笛聲打開，他是在病房內通過窗戶觀察的走廊，視線有局限性，所以沒有看到這群天花板上的小孩。
    並且昨天並沒有吹笛子的小孩進入皮小南和皮小北所在的病房，所以他對這些小孩是怎麼鎖定帶走小孩的方式不清楚。
    但皮小南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畢竟他那位“投資人先生”一定會對這些信息很感興趣，所以皮小南才會冒險出去。
    “但，就算有指向性，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被帶走的那種小孩？”其實喬喬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這群“吹笛子的小孩”很明顯是在找符合某種特征的小孩帶走，但問題在於他們並不知道這種對方挑選小孩的標準是什麼。
    喬喬擰眉質問：“我們今晚的門也打開了，這說明我們今晚房間裏也有符合帶走條件的小孩，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
    “因為今天是星期二。”皮小南終於舍得掀開眼皮看了喬喬一眼，“今天隻是我們的受洗日，所以，我們不會被帶走。”
    喬喬有點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受洗日我們就不會被帶走？”
    皮小南：“按照我對受洗禮的常規了解，我們在受洗之前應該是沒有被抽血的資格的，因為我們在受洗之前是罪惡的，隻有主的鮮血才能洗滌我們的罪惡。”
    皮小南說著說著就懶懶地打了個嗬欠，他連續兩天熬夜，實在是有些困了，離天亮也隻有一個多小時了，他得抓緊時間補眠：“而且，你還沒發現嗎？這群吹笛子的小孩是在救人。”
    喬喬一怔：“救人？”
    “是的，救人。”皮小南又闔上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安詳地躺著，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著了，“它們身上帶著輸液管和輸液袋，應該是從私人醫院過來的，所以我猜測它們知道那邊的那些絕症投資人下一步要抽血的是哪些小孩，所以在帶走那些被選中即將要抽血的孩子。比如，我們房間內的這個被帶走的小孩，我看到今天白天的時候，我們福利院的院長領他去登記了，說是有”投資人先生”要領養他。被領養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相信你夢裏都看得很清楚了。”
    喬喬想到夢裏的那些抽血的酷刑，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皮小南毫無波動地繼續說了下去：“而也正因為這個，如果我沒有猜錯，被帶走的小孩先是在笛聲的催眠下看到了他們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然後見到了這群樣貌詭異的他們夢裏被抽血之後一模一樣的小孩，那群吹笛子小孩應該是對他們表達了他們是這個抽血的受害者，他們會帶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永遠都不用回來，所以這群小孩才會主動清醒地跟著那些樣貌詭異的吹笛子小孩走，還走得那麼歡天喜地。”
    “而我們的投資人已經放棄了抽血我們，所以，就算是在受洗之後我們也是安全的。”皮小南說，“因為我們不需要被拯救，所以它們不會帶走我們。”
    喬喬躺在床上，側過身子看似乎已經睡熟了的皮小南，沒忍住小聲問了一句：“皮小南，你怎麼這麼確信你的投資人不會背地裏偷偷登記，要帶走你然後抽血你？”
    皮小南呼吸聲均勻，沒有回答喬喬，好似已經睡沉了，喬喬哀愁地歎了一口氣，嘀咕了兩句皮小南你這麼輕信你的投資人，到底是誰比較天真，然後，他嘀咕了一句，“你弟弟也是心大，就這麼放心你出去跟著那些小孩，自己一個人睡著了……”
    然後他嘀咕嘀咕著，就憂慮地睡著了。
    在喬喬即將睡熟的最後一刻，他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皮小南很平靜地回答：“如果他騙我，我就殺了他。”
    然後是皮小北的聲音：“哥，沒事的，就算他騙你，還有我來保護你。”
    似乎皮小北根本就沒睡，一直在偷偷地注視著他們，直到知道他們都安全後，皮小北才挨過來，抱著哥哥的肩膀，安心地和他哥一起睡著了。
    周二早上六點十五分，謝餘的電話準時響起。
    “早安，投資人先生。”皮小南很有禮貌地問好，“昨晚我發現了……”
    “你不裝了？”謝餘帶著一點笑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了皮小南的耳朵裏。
    “什麼？”
    “你並不是真正的聾啞兒童，對吧？”謝餘說。
    “你知道了。”皮小南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追問謝餘為何能猜到他在偽裝。
    “嗯，因為我了解你多過我自己。”謝餘笑了笑，說，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你發現了吹笛子的小孩？”
    那邊，皮小南靜了一瞬，他沒有問謝餘為什麼知道他們這邊發生了什麼，而是毫無波動地繼續彙報，“是的，出現時間大概是淩晨兩點，是以睡夢催眠的模式，能看到投資人在未來抽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