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三香水工廠(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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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趙一非低著頭,提著帶了淩槐的血的銀槍踉踉蹌蹌地走出了牢籠。
廠工見趙一非走了出來,手裏還帶著槍,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掃了一眼牢籠裏血肉模糊的試香紙,不甚在意地對趙一非點了點頭:“試香紙報廢了是吧?等下我們會處理的,你合格了。”
趙一非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提著槍越過這個廠工,目光空洞無神地向外走去。
淩槐的血跡從他的指尖滴落,他的衣服上,鞋子上,連臉上都是剛剛一槍穿過淩槐心髒迸濺出來的血跡。
趙一非每一個腳印,每一次呼吸,每一步向前的路,都沾著枯萎的淩槐的血。
從趙一非手上,腳上滴落的血成一條路,通往他身後的那個漸漸閉合的,關押著淩槐的牢籠裏,似乎他從來沒有從淩槐以死畫就的牢籠裏走出來過。
他多想和淩槐一起死在那個牢籠裏,但他是隊長,沒有這樣的好命。
如果趙一非是任何一個普通的隊員,或許淩槐都會憐憫他,願意讓他幹脆利落地死去。
可他是隊長----這個稱呼賦予他的責任和含義此刻都讓淩槐徹底痛恨起來。
所以,他逃避了,從傳染病防治中心的特別行動隊裏逃避出來,加入了一個非常普通的民間覺醒者組織,並且無論如何不當隊長,隻願意成為一個普通隊員。
然而,無論他怎麼做,在淩槐眼裏,他就是個帶領全隊人奮戰第一線,除掉身邊所有感染物的隊長,他不可以逃跑,不可以停下來,甚至不能去死,必須向像一台機器一樣毫無情感波動地繼續活著,繼續前行……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樣活著,到底活了多久,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曾經向神許願讓所有人活著,於是,神剝奪了他死亡的權利。
廠工若隱若現的聲音在意識恍惚的趙一非的身後響起,他嫌惡地指指點點:“這次報廢的試香紙好惡心,攪碎當肥料吧。”
趙一非握緊了手裏的槍,但下一秒,他耳邊好像幻聽般,又響起了淩槐死前微弱的聲音:“隊長,向前走,不要……不要再回頭了……”
下一刻,趙一非麵無表情地回過了頭,舉著槍對準了那個正在踢淩槐屍體的廠工的頭顱,他好像是在回答誰一般,自言自語地輕聲低語:“淩槐,我做不到不回頭。”
因為他早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唯一能做的也隻是回頭而已。
“砰------”
隻隔了一堵牆的米迦勒抱住了哥哥逐漸冰涼的屍體,眼淚早已幹涸了。
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哥哥,他的眼淚就流不出來了。
就算這不是他真正的哥哥,可他心裏還是充滿了悲涼。
但他的眼底卻逐漸泛出了一絲冰涼和冷酷,他緩緩地放下了哥哥的屍體。
廠工打開門,看了一眼腕表,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歎息道:“哦,看來這種試香紙也報廢了啊。”
米迦勒冷冷地說:“對,他報廢了。那我合格了嗎?”
廠工點點頭:“合格,合格,你跟我來吧。”
廠工帶著米迦勒走出了這間牢籠。
“哥哥,請你等一等,我會成長起來的,我會讓我們一家團聚的。”米迦勒喃喃地念著,“這一天,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另一邊,謝餘也是正提著鞭子,目光淺淡地向前走。
在這條幽深的,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的,一牆之隔的走廊裏,三個人的背後同時是摯友,至親,摯愛殘缺的軀體,身前同是閉合的路,他們同時身處黑暗的地底,提著沾染了他們最重要的人血跡的武器,朝著命運的終點彙合。
廠工吧鑰匙插入了鎖孔,轉開了謝餘麵前的門。
沉重的鐵門打開,米迦勒深吸一口氣,走出了陰森黑暗的地牢。
趙一非一腳踢開了剛剛說要攪碎淩槐屍體的廠工死不瞑目的屍體。
屍體的額心有個很明顯的,一槍斃命的槍口,似乎是死前一秒,這個被趙一非轉身一槍射死的廠工也震驚於自己會是這樣的結局。
趙一非右手兩指鬆垮地握著染血的槍,左手夾著鑰匙自己打開了地牢的門。
門外的曙光融成一束明亮的線,同時落在了謝餘,米迦勒和趙一非的臉上。
謝餘神色淺淡地抬起頭,光束在他的臉上搖晃耀眼。
趙一非暴戾地勾起嘴角,他的臉上布滿迸濺交錯的血點,表情是一種怪異又殘酷的笑,嘴角一直咧開到最大。
光線落在他的上半張臉上,他眼睛裏的玫瑰迎著第一縷落入瞳孔的曙光舒展綻放,身後是慘死的廠工。
米迦勒走出了陰暗的地道,把手微微擋在了自己的眼睛前,那張看起來稚嫩的小臉上非常的平靜,平靜到森冷的地步。
與此同時,花田旁。
莊凡一目十行地翻閱完了謝餘交給他的那個日記本,對這整個裏世界有了一個基本的認知。
正當他想聯絡謝餘,確定他下一步行動計劃的時候,卻發現遠處的工廠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巨響,槍聲混合著層層玻璃破碎的聲音,遠到在花田旁的莊凡都可以清楚地聽見。
他迅速地回頭,看到玫瑰工廠一樓敞開的宿舍窗戶被什麼東西迅速摔打穿過,以及極其隱晦的,謝餘的一聲悶哼。
“糟了!”莊凡臉色一變,“謝餘和那個槍手打起來了!”
這槍聲他絕對不會聽錯,這是某個民間覺醒者組織裏的那個叫做趙一非的槍手的銀色手槍發出來的聲音。
他飛快地衝向了謝餘的方向。
但幾乎同時,一道人影先於他的身邊穿過。
那是一道他十分熟悉的身影,隱隱還可看見一雙火紅的羽翼迎風展開-----
那是“不死鳥”葉烽的身影!
目前,華國境內最強的,繼第一位S級覺醒者“夜皇”死亡多年後的,特別行動部與科研所重點培養的,又一位S級覺醒者葉烽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了!
莊凡鬆了一口氣,有葉烽在,謝餘的命就能保住了。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想到自己的實力實在不能跟葉烽相提並論,他也果斷地放下了。
莊凡再次翻開了謝餘的那本日記本,這是那個香水工廠第一任廠長留下的,是謝餘在廠長的宿舍裏找到的。
謝餘說過,這裏麵有很多線索,也是破局的關鍵。
可莊凡把日記本快翻爛了,除了了解那個變態的廠長的犯罪過程,好像並沒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但很快地,他在快翻到末頁的時候,居然發現了很潦草的,很明顯是很匆忙寫上去的一句話------
是謝餘根據蘇鳶的提示匆匆記下的。
-------“真正的死亡來臨之前,你身上的時間唯一且不可逆轉。”
“時間,時間……”莊凡喃喃自語,“在真正的死亡來臨之前,真正的死亡------”
整個裏世界裏,出現了代表世界和真正意義上死亡的東西-------
莊凡猛地睜大了眼睛:“報紙上的爆炸日期和一些重大的死亡時間發生的具體時間……”
他想到了這個傳染病防治中心給他的任務是這個裏世界裏的玫瑰香水工廠,然而,在這裏,真正死亡和不可逆轉的時間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和謝餘剛剛進入工廠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張貼了,曆年曆代的關於玫瑰工廠重大事件的報紙展示櫃。
玫瑰工廠的每一次擴張和拓展,都伴隨著無數人的死亡,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血腥發展之路,對於在這個裏世界的人而言,這就是真正的死亡,這就是不可逆轉的時間!
而對於他和謝餘這些外來者,這個時間又是虛幻的,可以被逆轉改變的,但如果他們死在了這個裏世界裏,他們身上的時間也就會就此定格,成為玫瑰香水工廠死亡事件當中的一個,被記錄在報紙上,張貼在那麵牆上-----這就是關鍵點!
莊凡氣喘籲籲地從玫瑰香水工廠的正門跑進去,找到了他當初和謝餘一起看到的那個展示櫃。
展示櫃裏整齊地貼著報紙,莊凡定定地凝視著這麵報紙牆,眼睛眯了眯,開始從上到下輕聲數了起來,同時用一支記號筆,隔空把出現了死亡時間的日期標記了出來。
在莊凡自己把所有的數字都標記完了之後,他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代表了死亡的數字,不由得有點後背發麻。
沒有被篩選出來還不覺得,一旦被莊凡整理出來之後,他發現了蹊蹺-----這些代表了時間的數字分布,在橫和列上看起來特別的整齊,形狀隱隱類似一個正方形。
“果然是這樣,出現了死亡日期的行數和列數範圍是400。”他後退了一步,看著自己畫出來的這麵牆,目光凝重地呼出一口氣,“正好是玫瑰香水工廠的花田畝數,一萬六。”
解密進行到這一步,一切都很清晰了,謝餘的好友蘇鴛被肢解的身體就埋葬在花田下麵,而報紙牆上的每一個數字對應著一塊花田。
隻是,蘇鳶的身體究竟會被埋在哪些,或者是哪個數字下麵?
這裏真的有蘇鳶的真實身體嗎?
這裏可是裏世界啊!
還有0-9一共有十個數字,埋葬蘇鳶的這個神經病到底會挑選什麼數字,或者是什麼數字都挑選了幾個,將他埋葬下去?
莊凡皺起了眉,這實在是太考驗自己的腦細胞了,換成謝餘本人也許會破解吧。
窗外傳來震耳欲聾的打鬥聲,莊凡所在的一樓展示櫃離謝餘,葉烽和趙一非戰鬥的地方很近,激烈的打鬥讓莊凡所在的空間都搖搖欲墜起來,燈和牆壁都在劇烈搖晃,灰塵和碎石從牆麵上滑落,似乎下一秒就要徹底崩塌。
葉烽的及時出現,成功地化解了謝餘的生死危機。
被對方牢牢地護在懷裏,謝餘還是很感激他的。
葉烽今次穿著是一件皮夾克,上麵還沾染了不少感染物的血跡,但他臉上仍然是一副俊逸爽朗的笑意,帶了點欣喜與玩世不恭,笑著對謝餘:“餘餘,我們又見麵了,我好高興。”
趙一非警惕地注視著葉烽,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與威脅感:“你是S級覺醒者?那個”不死鳥”葉烽?”
葉烽對上趙一非的時候,眼神明顯格外冷酷:“”獵人槍神”趙一非,S級民間覺醒者?很好,你有讓我拔刀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