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香水工廠(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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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一非眼睛猩紅,扶著牆才能穩住自己的身體,他正雙眼不錯地盯著牢籠中的人,或者說是試香紙。
有什麼東西抽幹了趙一非的力氣,讓他精疲力盡,傷痕累累,麵目全非,讓他隻能依靠外物支撐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進這個一直困住他,困住淩槐的這個牢籠裏麵。
淩槐整張臉都在綻放,眼睛裏的玫瑰茂盛得就像是花田裏的流民眼底的玫瑰一樣,臉上全是血肉外溢的紋路,身上穿著那件傳染病防治中心的特別行動隊副隊長的製服,就連工牌都還帶著。
工牌上的淩槐的工作照上沾染了血跡,顯得髒兮兮的。
這張臉,和這個工作照,讓趙一非想起了末世之初,想起了淩槐被高級感染物----伽椰子生吞活剝的場景,想起了那個時候他的隊員們一個個或者感染,或者犧牲時撕心裂肺的慘叫似乎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這一刻的趙一非仿佛靈魂出竅般,表情一片空白地望著那個記錄了淩槐死亡的錄像帶,大腦就像是出了故障一般,隻反複回蕩著一句話-----
“要是我在淩槐的旁邊就好了……”
“要是我和淩槐一起被伽椰子抓到就好了,要是我代替淩槐被抓就好了,要是我是淩槐就好了……”
“要是被折磨的是我,痛的是我就好了,要是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為什麼每一次,每一次,就非得是淩槐呢?
非得是他自己活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淩槐那麼淒慘地死掉,自己卻無能為力?
為什麼自己那麼軟弱,讓淩槐代替自己去死?
為什麼自己的救援沒有及時趕到?
非得讓淩槐那麼痛苦,那麼絕望,等著那個自己都沒有把握的時機呢?
趙一非閉了閉眼睛,扶著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整個人幾乎要站立不穩。
淩槐的眼底帶著很微弱,很微弱的光,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痛苦,表皮參錯不齊的臉上是很純然的,看到了趙一非這個隊長的信任和喜悅,他似乎很想笑。
但割裂的皮膚和肌肉阻擋了淩槐微笑的動作。
於是他的嘴角彎到一半,便無能為力地掉落下去,隻有語氣依然是欣然的:“真的是你,隊長!”
淩槐想要提起手來夠趙一非的衣角,但幾次都沒能成功,反倒是他的手因為用力過度顫抖起來。
在又一次淩槐舉起夠他的手要掉下去的時候,趙一非終於沉默地半蹲下來,他很輕地用他發抖的手,輕微的,隔著一點距離,虛空地蓋在了淩槐的手背上。
淩槐虛弱地喘了兩下,靠在牆上奄奄一息地,半闔著眼笑著看他,忽然轉過手握住了趙一非的手。
趙一非深吸一口氣,壓製住那些翻湧的情緒,他沒有再拒絕淩槐的親近,而是回握住了淩槐的手,嗓音沙啞而艱澀:“嗯,隊長來了,來救你出去……”
同樣地,米迦勒緩緩地走向自己的哥哥-----拉斐爾。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真的拉斐爾。
拉斐爾依舊被關在傳染病防治中心總部的科研所,因為他那恐怖的天賦,無限接近1000的病變度,他被科研所當做了實驗體七號,永遠地供實驗室研究,永遠失去了自由。
但,米迦勒卻還是把眼前這個拉斐爾當成了自己的哥哥。
“拉斐爾……”
他顫顫巍巍地往前走,看著自己的哥哥伸出手,那麼真實的擁抱住了自己,那麼真實地對自己露出了微笑:“米迦勒,我很好,別擔心……”
淚,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米迦勒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從未在自己組織裏的任何一個同伴麵前流過淚,然而,在看到拉斐爾的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地落淚了。
“還是那麼愛哭啊,小鬼。”
拉斐爾無奈而寵溺地笑。
“艾米麗呢?”拉斐爾問。
米迦勒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向這個拉斐爾解釋艾米麗的事情,因為,這個拉斐爾仿佛知道他所有的事,又仿佛什麼也不清楚,他就像是某個網遊裏的NPC,隻是本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本能地問出一些表示關心他們的話題而已。
拉斐爾歎了一口氣,說:“算了,你從前就是這樣,不怎麼愛開口說話,很不讓人省心的小鬼。”
說著,揉了揉米迦勒的發頂,語氣還是寵溺而溫柔,“相反,艾米麗可鬧騰了,跟你比起來,我反倒覺得你比較像個乖巧的女孩子。”
縱然米迦勒潛意識地覺得他未必就是拉斐爾,可他依然賭氣地懟了拉斐爾一句:“我才不是女孩子!”
“是是是,我們米迦勒是個非常厲害,非常有擔當的小子。”拉斐爾笑了起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麼,勇敢的男孩子,你就不要哭鼻子了。你要成長起來,成長到最強大,最無敵的狀態,那樣,我們一家人才可以團聚哦!”
而在一牆之隔的另一牢籠裏。
因為莊凡給的設定逐漸失效,陳光很輕易地就認出了謝餘,並與謝餘開始很沒有緊張氣氛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與趙一非和自己隊友的痛苦而絕望會麵,與米迦勒沉湎於哥哥的悲傷再會不同,謝餘和陳光相見則是很平和,完全沒有一點煽情的場麵。
陳光坐在床沿邊,謝餘則是靠在另一邊,盤著腿,很隨意地從陳光的衣兜裏掏煙。
謝餘其實不是煙鬼,甚至一點兒也不喜歡,作為醫生,他更懂得養生,知道抽煙的危害。
隻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卻迫切地想嗅一下香煙的味道。
當然,他不想陳光那樣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他隻是拿在手上,有時候會湊近鼻端嗅聞一下。
“當年,是誰炸了玫瑰香水工廠?”陳光瞅了一眼謝餘,“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你了,但現在,我覺得不需要問,我已經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陳光是他兒時的好友。
當年,謝餘除了和蘇鳶走得最近之外,這位熱血的刑警----陳光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謝餘,蘇鳶,他們被稱為最完美的搭檔組合。
他們還曾經一同去探索過那個香水工廠。
後來,現實裏的玫瑰香水工廠毀於一場莫名其妙地爆炸之中,沒有人知道製造這一場爆炸事故的人究竟是誰。
而陳光也在那場爆炸之中,身負重傷,幾乎到生命垂危的地步……
“我知道,你遲早都會明白的。”謝餘淡淡地說。
“你憎恨著那個香水工廠,因為是它們害你親手醫治的病人死去,害你被剝奪了醫生執照,這是你最明顯的犯罪動機……”
“但我並沒有作案的時機,我那時候在做手術。”謝餘平靜地說。
“我問過當時的你的助手,你提前結束了那場手術,你還去看了一場電影……”
“沒錯,電影院裏的觀眾可以為我作證。”謝餘淡淡地笑了。
“可惜的是,當時,電影院的燈都熄滅了,裏麵的觀眾根本就不會注意角落裏的座位上有一個人悄悄地從角落離開,你常常去那個電影院看電影,你知道有一條最近的通道可以直接,不經過任何人的注意離開……”
“說得很對。”謝餘輕輕地笑了。
“謝餘,有時候,我覺得你挺適合犯罪的。”陳光歎了一口氣,“你的頭腦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
“但你忘記了,其實,現場還有一個人憎恨著那個香水工廠。”謝餘說。
陳光愣住了:“還有誰?”
謝餘淡淡地笑了笑:“一個你我都熟悉,卻又不熟悉的人。”
陳光無奈地看他:“謝餘,你又在打什麼啞謎?”
謝餘聳聳肩,環顧四周,很突兀地轉移了話題:“看起來,你在這裏過的還不賴。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陳光歎了一口氣,說:“在這裏,你可能都想象不到,我已經待了十年,一直一直在思考我和你,和蘇鳶認識的這十年,試圖在裏麵尋找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的蛛絲馬跡,從而佐證你不會引爆玫瑰香水工廠的猜測,而另一個人不斷地強調證據,強調你可能會做這一切的證據。”
他雙眼直直地看向了麵前的謝餘,又好像不是在看謝餘,而是透過謝餘在看別的什麼,他的語氣變得很輕很輕,好像在自言自語:“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謝餘,這幾乎變成了我存活的唯一理由……”
“而回憶到後期,我都開始懷疑你是否存在,你是不是隻是我在這裏太孤獨而幻想出來的一個朋友,一個導致香水工廠爆炸的凶手,一個為了保持清醒而自我補償的救贖-----至少知道你的存在,我可以熬得有點盼頭。”
謝餘平靜地側頭:“所以呢?”
陳光抱怨似的白了謝餘一眼:“好歹同情我一下吧,我都這麼慘了。”
說完,陳光靜了一瞬,他笑了笑:“所以,有段時間,每當有人進來檢測香水,我都會問他們-------你認識謝餘嗎?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可能是因為我很配合試香,他們也基本回答了,我得到了許多許多關於”謝餘”的回答,但沒有一個可以說服我你真的存在,也沒有一個能描述出我認識的人。”
他艱難地撐著床沿坐了起來,深呼吸兩下,抬頭看著謝餘,問:“現在輪到你來回答我這個問題了,你認識謝餘嗎?”
他不錯眼珠地直視著謝餘:“……你覺得謝餘是怎麼樣一個人?”
作者閑話:
注:之前我列出了一些天賦異能序列表,但並非全部,因為太多,隻是部分,敬請各位親們諒解。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