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二香水工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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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餘也貼著莊凡蹲下來看地上的這些報紙,看到這些報紙和上麵觸目驚心的黑白配圖,頓時都有種心口發麻的感覺。
淩亂的人群,血肉模糊的馬路,隨處都有瀕死的人為了解脫吊死在橋上的洞口,和麻木地看著鏡頭的眼神,在黑白的照片透出一股讓人背脊發寒的陰森。
“這種東西,果然隻能破壞生態。”謝餘了然地從地上撿起一張照片,上麵的標題是“絕望枯萎的流民集體吊死在橋洞上,玫瑰香水工廠依舊無動於衷,不予降價售賣香水。”
“早期免費推廣,承諾一直低價售賣給民眾的玫瑰香水,現在早已漲到了一個天價……”
“推廣的時候免費給你,低價給你,等你適應了習慣了之後,它早已壟斷了市場,讓你再也找不到任何替代品之後,再抬高價格,但你已經無法脫離這個東西生存了,隻能支付更高的價格去購買,成為玫瑰香水的奴隸。”
“這就是很常規的剝削套路,但這種套路實施在一個會導致死亡的上癮物品上麵,就會導致一場殺死全人類的,宛若犯罪般的消亡-----在這種末日的時代,連金錢都失去了色澤。”
“所以,我不喜歡這種東西,它抹消了我追求的東西的意義。”
謝餘神色平靜而更顯冷漠,他鬆開了手指,呼嘯而過的冷風帶走了他手中的舊報紙碎片。
他想起了蘇鳶。
想起了曾經是兒時好友的那個熱血的小警察,程光。
也許他們就是看到這種除了泯滅已經沒有解決辦法的未來而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自我犧牲,換取人類未來的一途?
蘇鳶,想起這個人,他的心頭就隱隱作痛。
這個人,曾經是他生命裏的唯一,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還記得,在自己非常絕望,非常痛苦的時候,是這個人的出現,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個時候,陽光異常的刺眼,就像現在外麵的世界的盛夏一般。
他躺在樹下的草坪上,頭頂遮陰的樹葉把陽光像篩子一般漏下來。
他把手抬起來,遮住了那即便被遮擋,仍然拚命要投射到他臉上的陽光,他很不耐煩,他想在這裏安靜地,好好地睡個覺,但總是不能如願。
他又一次被父母遺忘了。
原本一家子都計劃好了,要去北海旅遊,可臨行前,父母卻隻帶走了哥哥和弟弟,他還是多餘的那一個,被遺忘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家人們開著汽車遠去,他多想衝上去,他多想告訴他們,還有他,他不想被留下來。
但他終究沒有任何的動作。
他隻是無比絕望地回到了這株他經常逗留的大樹底下。
一股陰涼的風吹拂過來。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浮現。
就好像一個幽靈一樣。
“那是什麼?”那人的目光移到了他旁邊掉落的書本上,書本攤開著,上麵的內容不是課本的內容,也不是他這個年紀喜歡的熱血動漫,言情或者武俠玄幻小說。
那是一個繪本,上麵繪的幾乎全是恐怖的,血腥的畫麵。
那是一本黑色的童話。
上麵的《白雪公主》,《灰姑娘》,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童話都不像人們後來看到的那麼浪漫而美好,反而陰森恐怖,超出了人們的認知。
“你喜歡它?”那人就是蘇鳶。
他撿起了那本童話,目光帶著一絲好奇,一絲探詢。
“還行,解悶用。”他說。
“借我看。”他說的是陳述句,而非請求。
“不借。”他說,看對方的那雙印象深刻的,宛若夜空裏璀璨的流星一般的眼眸微微有些黯淡,不知怎麼的,他的心有一瞬間地發軟,“但我們可以一起看。”
對方頓時笑了,像個孩子一般天真。
隻是,這種笑,他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看見過……
謝餘收斂起自己的目光,他身後空曠的廢棄工廠閃過好幾道黑影,地上蔓延過來密密麻麻的觸須,莊凡警惕地貼近了謝餘,站在他前麵-----這些藏在工廠裏的流民在試圖襲擊他們。
“香水!他身上有香水的味道!”
一聲癲狂的尖嘯,搖晃的黑影發出刺眼的鳴叫,所有的黑影都向謝餘撲了過來。
“這裏居然有這麼多流民。”莊凡抽出了自己腰間配的那把豌豆槍,背部緊繃著,“你確定我們的香水夠用嗎?”
“不確定。”謝餘誠實地回答,“但這不是還有你麼?”
莊凡:“……”
莊凡怒:“我靠!!!”
黑壓壓的流民帶著觸須,宛若蛇群從地麵上蜿蜒而來,地上的報紙被翻滾的觸須掃到半空,飄在帶著灰塵的暗色天空中被風帶向了很遠。
其中一張照片是采花工帶著四分五裂的臉殼幸福的微笑-----
“就算是每天晝夜顛倒加班,沒有休息,也不是正式員工,采摘40KG的玫瑰才能勉強得到一瓶低級香水,但能在玫瑰工廠裏工作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們正在做改變世界,拯救別人的工作。”
“隻要我們努力工作,說不定就可以降低香水價格,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一位即將枯萎的采花工虛弱地說道。
(該報道發出時,這位願意接受采訪的采花工因為違背玫瑰香水工廠條例對外披露工作細節,已經被辭退下崗。)
……
天色轉暗,又一個黑夜降臨。
傷痕累累的莊凡和謝餘躺在花田旁,他們回來了已經有一會兒了,現在正在修生養息----白天和那些流民的一戰,差點把體力消耗光的莊凡和虛弱的謝餘送走。
但他們倆最終還是成功地跑了回來。
回來之後謝餘發現花田邊上有兩個新的,更大的麻袋,應該是加工員來過了,給他們送了今晚摘玫瑰的麻袋。
莊凡還躺在謝餘旁邊喘氣:“我沒力氣了……所以,我們現在等,還是下田采摘玫瑰吸引流民過來?”
“你那個利用另外的采花工的方案需要大量的流民吧?”莊凡撐著地麵坐了起來,他手臂後展放在脖子後扭動了一下肩膀,甩了甩手做了一個熱身的動作。
他斜眼看向坐在他旁邊的謝餘:“雖然我覺得這個方案很危險,也很容易翻車,但你不會改的吧?”
謝餘轉動眼珠,看向坐在他旁邊的莊凡:“不會。”
莊凡憂慮地長歎了一口氣,像個擔心自己不成器的下崗兒子的未來的小老頭兒,撐著額頭,轉過頭來看向謝餘:“我偶爾也希望你作為二十幾歲的成年人能懂事一點,不要老是想著賭一把大的,走點正常小年輕的路子,成不成?”
謝餘說:“那你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莊凡愣了一下,想了想,搖頭:“暫時好像沒有。”
謝餘也歎氣:“所以,你沒有教訓我的資格。”
莊凡:“……”
“所以呢。”莊凡問,“你給我的計劃方案是利用流民把那些采花工吸引過來,可你不采摘玫瑰怎麼吸引流民?”
謝餘慢吞吞地從兜裏掏出一瓶香水。
莊凡直勾勾地注視了一會兒香水,然後麵無表情地把視線移到了謝餘的臉上:“這是我們最後一瓶香水了,你要是浪費我昨晚辛辛苦苦打工掙來的香水來做誘餌,我不管你長得是不是很像我的初戀情人,我也要弄死你。”
謝餘:“……”
謝餘試探著打開了香水的瓶蓋。
莊凡把豌豆槍對準了他:“我是說真的,這是我打工掙來的東西,你最好不要給我亂用----你今天白天已經亂用掉一瓶了。”
謝餘:“……”
這位A級覺醒者好像真的生氣了,雖然他今天白天好像的確很亂來……
想到今天後來發生的事情,謝餘的視線遊離了一瞬:“但香水的確是最快的吸引流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