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香水工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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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凡歪歪扭扭地走向坐在地上的謝餘,掏出香水正對著謝餘的臉,一噴。
謝餘臉上皸裂的開口肉眼可見的愈合,恢複成一個淺淺的凹陷,但眼睛裏的玫瑰卻像是得到了某種滋潤,抖動著枝葉往外舒展花瓣,這種一看就覺得不妙的變化讓莊凡停住了繼續噴香水的動作。
莊凡遲疑了一會兒,才咬牙在自己臉上也噴了幾下,解除了自己的眩暈狀態。
莊凡半虛脫地靠在椅子上,手在謝餘麵前左右揮舞了幾下吸引他的視線,語調懨懨地:“喂,清醒了沒有?你昨晚在床下麵遇到什麼東西了,差點沒把我倆搞死。”
低級香水的味道讓謝餘清醒過來,有點不適應地嗆咳,他向後把沉重的頭放在椅子上仰頭看莊凡,眼神還有點睡意朦朧,緩和了一陣,他才條理清晰地把昨晚看到的東西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有東西鑽進了我們的帳篷,還是我的虛擬世界的設定時間生效的時候?”莊凡越聽眉頭越緊。
謝餘征詢地看他一眼。
莊凡轉身過來,低頭正視謝餘繼續解釋:“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你想一想,謝餘,如果昨晚真的是這種怪物,我們算是被攻擊了吧?可它什麼不殺了我們呢,合著它半夜鑽我們的帳篷,我的床底就是為了握一下你的手,給你看它變的玫瑰花?”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謝餘不緊不慢地開口,“但它的本意如果不是攻擊和傷害,所以昨晚並沒有出現它的實體,我也沒有被攻擊,也許看到的隻是它想呈現給我看的一個虛影呢?”
莊凡下意識地就想反駁:“這個裏世界比表世界更危險,沒有哪個感染物對我們這些覺醒者的最終意圖不是攻擊和傷害,不存在這樣的……”
謝餘緊緊地看著他。
莊凡的話語突兀地打住,他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可思議:“除非,他也是被你的外貌給迷惑……”
這時,他在謝餘的頭頂上看到一個閃閃發亮的稱號:“擁有劇毒的美貌的食人花醫生。”
而自己頭頂上則是“劇毒美貌的受害者D”。
莊凡很意外,居然是受害者D,那前麵的A,B,C,又是誰呢?
就在莊凡胡思亂想的時候,謝餘則在思考自己和那隻手的主人的關係。
那是一種什麼關係呢?
謝餘實在有點茫然。
他想給自己和蘇鳶的關係找個精準直白的定義,但這對謝餘自己來說,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難辦。
如果在自己成為覺醒者之前,不,應該是更早之前,起碼要追溯到他在和蘇鳶認識的那一天。
他記得,蘇鳶是自己的鄰居,是從他們搬到K市來的時候。
那個時候,蘇鳶是個沉默寡言,個性別扭的孩子,很多孩子,不,應該說,即便是大人都有點怕他,怎麼說呢,蘇鳶從那個時候就展現出與眾不同的能力了。
那還是剛剛末世之時,傳染病也沒有泛濫全球,隻是,環境的變換,氣溫經常陡升,陡降,偶爾會有那麼幾個人感染X傳染症,偶爾會死那麼幾個人,導致整個K市都有些氣氛壓抑,但是政府卻是為了不引起大範圍的恐慌,會適當弱化X傳染症的恐怖宣傳,隻提醒人們注意加強對自身體質的提升,注意防寒,避免中暑,注意不要跟陌生人產生肢體接觸等等。
蘇鳶的特別,首先展現在他在被別人傷害之後,會很快地自愈。
然後,蘇鳶會提前知道很多的事情,比如他說有人的房子會在晚上著火,結果,不出意料,那個人的房子真的著火了。
蘇鳶這樣特殊的能力,自然會讓人們害怕,覺得他可能是個怪物。
謝餘的爸媽那時候就告誡他,千萬別靠近蘇鳶,他們說,蘇鳶可能是感染物。
他們還說,根據他們從科研所得來的可靠消息,患了X傳染症的人,不一定會死,也有可能被怪物同化,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科研所的人把這樣的怪物叫做“感染物”。
盡管大人這麼說,謝餘還是想和蘇鳶做朋友。
不為別的,這世上隻有一個蘇鳶,隻有在他的眼底,自己才不是多餘的。
但是,蘇鳶後來還是消失了,從他的生命裏徹底消失了。
謝餘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蘇鳶。
他想,如果可能,他寧願重新回到當年,重新回到蘇鳶消失之前,他和蘇鳶無憂無慮相處的那些日子……
“蘇鳶……”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回想那隻手模仿佛握著自己的那瞬間的觸感,那種虛無的,冰冷的觸感。
白天的時候,花田的玫瑰是合上的,變成了一朵朵不盛開的花苞,濕潤的泥土也變得幹燥,花田看起來無害又恬淡。
但謝餘和莊凡他們實驗了一會兒就會發現,待在花田周圍,他們的精神值會降得比待在其他地方更快,而病變度則持續猛漲。
他們隻有兩瓶低級香水,為了保持一個正常的精神值,如果待在花田周圍的話,香水可能都堅持不到晚上就用光了,所以謝餘當機立斷地選擇遠離花田-----準確一點來講,謝餘希望遠離這整個帶有不明感染源的香水工廠。
兩瓶持香四個小時的香水,他們要到第二天早上,待在一個更容易被感染的地方明顯不是一個好方案。
謝餘決定順著工廠往外走,去看看這個工廠所在的地段是怎麼回事。
“你能到的,或許別人也能想到。”莊凡說,他的嘴裏叼著一根香煙,他的長相說不上好看,身形也比謝餘矮了一些,但他的實力是很強的,待在他的身邊,會讓人覺得可靠。
“我們這樣往外走,很容易和別的進來的采花工遇上,我覺得這裏應該不止我們兩個,那些采花工裏說不定有感染者,也有覺醒者,而且,覺醒者也不見得就是特別行動部的……而且,你不為晚上的我們每個人80KG玫瑰花的任務想想辦法嗎?昨晚那種做法已經是把我們的能力拉到最大效果了,也就能勉強湊齊80KG”,在翻倍成160KG,恐怕不太可能了。”
謝餘倒是不急:“你沒聽今天早上那個廠工說嗎,所有新來的采花工昨晚都完成了任務。也就是說,除開我們之外的,還有一些你所說的感染者和覺醒者,也是具備一晚上采摘40KG的工作能力的。”
說著,他輕輕笑了起來:“這些人一晚上能采摘40KG的玫瑰,不正好是我們所需要的,不,可能比160KG還多嗎?”
莊凡突然感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你昨晚不是說,不會打那些采花工的主意?”
謝餘沒搭理他的問話,眼睛在四處溜了一圈,眸光轉深:“先調查一下這個工廠附近,這個裏世界的每個怪物都是有由來和起因的,流民是由人轉變而來的,既然我們可以和人做交易,那我想,為何不能和他們做交易呢?”
莊凡愣了愣,說:“你想和這些流民做交易?可這些流民都是被感染的,精神值歸零的人類,它們已經瘋了,和瘋掉的生物,你怎麼做交易?它們甚至沒有聽懂你說話的神智。”
謝餘垂下了眼簾,看向了莊凡,淡淡地說:“如果它們可以短暫地恢複神智呢?”
莊凡徹底驚愕了,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但他隨即想到了什麼,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你是說,香水?”
“對。”謝餘的嘴唇輕輕地勾著,不得不說,這樣的謝餘,的確是擁有一種奇特的蠱惑能力的,“就是我們手中的香水。我聽人說過,這些香水的效用,哪怕是對著發瘋的員工使用這種香水,也可以短暫地恢複他們的理智和狀態,無論之前有多瘋,一旦噴灑了香水,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變回了平常的樣子。”
莊凡瞪大了眼睛,驀然轉頭看著謝餘:“你聽誰說的?”
謝餘含笑不語。
莊凡感到頭皮發麻:“你根本就是在撒謊!你是在賭這些香水的效用!”
謝餘笑道:“人生本來不就是一場令人驚心動魄的賭局麼?風險和機遇並存,這是某位很有經驗的家夥告訴我的。”
顯然,他嘴裏的那個有經驗的家夥就是係統,可惜,莊凡是不會知道他擁有一個全知的係統的。
莊凡駭然:“可我們隻有兩瓶低級香水啊……”
謝餘胸有成竹一般微笑著,他的眸色轉深----他們走到了花田的邊緣。
瑰麗爛漫的花田外不是一個香氣怡人的小鎮,而是一個荒涼破敗的郊區,卷曲的廢棄報紙和一些荒廢許久的工廠,一眼望去幾十米外都看不到人影,和他們身後顏色豔麗美好的花田和香水工廠宛若兩個世界。
謝餘走到其中一個空蕩蕩的工廠門口,上麵貼了招聘廣告,但時間卻是十年前了。
不過看起來後來這個工廠也不用招人了----工廠的錫皮卷簾門上用黃色油漆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這個拆字最下麵的那一撇油漆剝落,是很年代久遠的質感。
莊凡蹲下來看地上散落的報紙碎片:
“玫瑰香水聞世?!新型上癮物品,全國禁止,引發民眾抗議!
------這種東西都要禁止,那怎麼不禁咖啡和香煙?!這嚴重侵犯了我們民眾的消費自由!
帶頭抗議的便利店老板何先生說道,據稱他店中囤積了不少玫瑰香水,今年已經靠著“絕美幻想”盈利數十萬元……”
“香水工廠爆炸,香水蔓延,抗議勝利,絕美幻想風靡全球!”
“絕美幻想使人精神振奮,學生學習效率提高,員工工作效率提高……迎來高速發展的黃金期,工廠企業今年擴招百分之七點二……”
“絕美幻想,人們最美麗的幻想天堂……玫瑰香水迎來本年度第三次大幅度提價,在全球引起大規模抗議,作為必需品的該香水,對於多數年均收入十萬以下的民眾,已經形成負擔……玫瑰香水作為幾億人的必需品……隱隱有向奢侈品發展的趨勢……”
“該香水的連續三次提價作為一種信號,為無數貧窮的普通人,敲響了喪鍾……”
“絕美幻想,真的會成為人們的幻想嗎?”
“全球政府聯合抗議天價香水,製裁絕美幻想香水無限製的多次提價,要求工廠停止這種行為,不然就強製關閉工廠……”
“三國政府首腦因為失去香水供應在巡講會上枯萎……香水工廠承諾優先供應特級香水給願意和工廠友好協議的國家……聯合製裁協會瓦解……”
“全國富豪榜被玫瑰香水和販賣行業屠榜……”
“經濟大蕭條時期……大量工廠倒閉……學校關門……失業率節節攀升……暴動頻發……街麵路口隨處可見枯萎瀕死的流民……”
“絕美幻想香水製造業或將成為當代青年就業的唯一出路……”
“去年玫瑰產量下降,全球凋謝人數相比往年進一步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