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天。對於驚鴻來說簡直像三秒鍾一樣短。
    太短太短。
    第二天，驚鴻就出宮去了。回了尋芳苑。
    那時天還蒙蒙亮，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驚鴻一席白衣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看上去活象一縷遊魂，淒涼哀怨。
    敲開尋芳苑的大門。來開門的是一個麵生的雜役，呆楞了幾秒才側身讓驚鴻進來。"大爺來的還真早啊!"
    "你們媽媽呢？!"
    "大爺先坐會兒，我這就給您叫媽媽去。"
    雜役轉身走了，廳裏剩下驚鴻靜靜坐在自己慣坐的位置上。
    又回來了啊。這地方自己曾經多麼想逃離。逃到外麵的世界去。可是外麵的世界並不屬於自己。有時候說不上是不屬於還是被排斥，總之每次出去都會發生些什麼。看來隻有這裏願意容納自己。說起來這裏還真是個寬容的地方。它不僅包容了自己，也包容了和自己一樣的其他的人。比如說來儀。還有貪婪，市惠和被光彩的外表包裹在內不為人知的一切欲望。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是在這樣不堪的境地苟生了那麼久。久到幾乎讓自己無以為這裏是家，不管再怎麼討厭，真實具體的討厭著。那也隻是苟且在黑暗中的冤魂，陽光一曬就灰飛煙滅了。
    樓上傳來些微響動。"大爺來的還真早啊!!"熟悉的聲音，還是那麼尖銳。
    "是我。"
    "惜。。惜月？!你怎麼回來了？!"
    驚鴻淺淺的笑了。惜月。多久沒用這個花名了。"我姓柳，叫驚鴻。媽媽叫我驚鴻好了。"
    "驚鴻，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恩，一直沒和媽媽講，真是不好意思。"
    "哦，想起來好想起來好。你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吧？!"
    "啊？!"
    "有位公子來給你贖身了。好象就是上次賣走你初夜的那個。"
    王子給我贖身了？我應該是最晚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了吧。看來自己一直都是個消息不靈通的人啊。
    "哦這樣，我知道了。媽媽，趙毅力呢？!"
    "趙。。趙毅，這個。。他走了。"
    "走了？!"很吃驚的樣子。
    "對，走了。傷好了就走了。"
    "他去哪了？!"
    "我怎麼知道？!"老鴇有點擔心的看了看驚鴻，就補上一句。"那麼早回來，晚上大概也沒睡好。不如先回房休息吧。你的房間還給你留著，東西都沒動。"
    "不了，我想出去走走。"驚鴻說著，站了起來。
    "都已經秋天了，外麵風大又冷，有什麼好逛的。"
    外麵風大，不知道趙毅有沒有穿多些衣服。會不會覺得冷。
    秋天了呢，他會去哪裏呢？!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逛，仿佛這樣就能找到趙毅。
    天空已經變的亮了。有些涼。大夥兒都開始穿的厚實。走在街上經常會不小心碰到一起。
    驚鴻有時候在想，會不會有某個陌生的身影在與自己擦肩而過時，會無意的撞到自己胳膊。轉過頭，看見的卻是自己印在身體裏最柔軟的地方的那張臉。
    但終究沒有發生。
    隻是陌生人。
    陌生人和陌生人。因為一個極低概率的偶然而發生的一個動作的落點。
    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自己太淡漠了麼？!對什麼都這樣，久了，就成了習慣。
    回過神，驚鴻發現自己竟不覺間走到了這座城市的邊緣。
    好高的城門，即使站的再遠也還是能看見。
    有種錯覺，仿佛這道城門是通往天國。
    突然萌生的念頭，不如就這樣逃走吧。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些浮華，也離開還在孕育的朦朧愛意。
    驚鴻像是被蠱惑般的抬步朝城們門的方向走。
    隻要過了那道門。。。
    "賣水果咯～很甜的水果!!"
    腳步突然的沉了。有什麼東西從腦海裏浮起來。淌著水生硬的拉到驚鴻眼前。
    有些模糊的畫麵。紅色的花，擁擠的人群，躺在地上的人，溫熱而又讓人感覺冰冷的血。
    這些事情自己原來沒有忘記。
    怎麼可能忘記，那是多麼可怕的記憶。
    就是在這裏，趙毅和自己相隔著仿佛此岸和彼岸般的距離。當自己絕望的以為會從此失去趙毅，他又奇跡般的被救了回來。
    驚鴻確信有一跟看不見的線從自己這裏延伸到不遠的水果攤邊，致使自己著了魔般的走過去。
    "公子，要買水果嗎？!出了城要走好遠才有驛站呢，買點水果路上解渴吧。"
    驚鴻沒有發現旁邊的攤販在和自己說話，隻是雙眼迷茫的看著路麵。沒有發怔的誇張，卻也動不了。
    腳下的石板看上去比其他的要暗淡。是幹涸了的鮮血的顏色。驚鴻站著，莫名的一陣顫栗。
    原來自己是多麼害怕失去趙毅。那些帶著曖昧溫度的事件，那個總是微笑著的身影。胡亂的攪和在一起，從身體的一個地方灌下去。
    原來自己已經離不開趙毅了。就像魚離開了水會變的不安，絕望。
    轉頭看看城門，驚鴻發現自己竟有些卻步了。
    原來這道門所連接的，是一個沒有趙毅的天堂和存在著趙毅的煉獄。
    那麼自己應該選擇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