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長夜永殤 十八章·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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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都不見玳透過來學習法術,而瑤華已經將碧水咒學得差不多了。一直到了九月十一那一日,玳透興衝衝地過來,說是皇帝陛下已經下詔收回承惠帝時頒發的三壁人士不得進入冉京的禁令,而且恢複曾在大皇帝國施行近千年的請封製的詔書也已經在尚書院起草中了。
弄衣顯然也為些高興不已,終於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踏上冉京的街頭了,事實上,在此之前,他也時常喬裝變身,往那一條最繁華的西街上來回地穿行。
玳透又提到四日之後的太子冊封大典,據皇帝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在那一日同時恢複請封製,並率先為他拜請三壁中德高望重的長老作為太子太傅。玳透言及他想請弄衣出任太傅之職,弄衣一聽,連忙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似的。“這不行,不行!千年而下,自來太子太傅不是三壁上德高望隆的長老,便是名重一時的煉妖師,從來都沒有拜請散仙的先例!”
玳透道:“長老、散仙、煉妖師均是三壁之上的得道人士,既然長老與煉妖師可以出任太傅,那麼散仙也無不可!而且我已拜弄衣師父為師,師父自然便是太子太傅!”
弄衣還是搖頭。“三壁之上的散仙已經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雖是低級的地仙,但繼續修煉下去,便可得道飛仙。一不論政事,二不管降妖之事,更何況是太子太傅這麼大一個官,肯定不行的,肯定不行的!”
瑤華插嘴說道:“容成汝煙先生不是煉妖師麼!”
弄衣聞言,兩眼倏地一亮,合掌道:“是啊!眼下三壁之上名氣最盛的煉妖師莫過於倚天的容成汝煙與我們紫苔的蕭泰澤,而容成世家又是皇冉九大家族之一,拜請汝煙先生為太子太傅才是上上之遠!”
玳透聞言轉過頭來看看瑤華,瑤華朝他撇撇嘴道:“弄衣師父都已經分一半給你了,我可不介意再把容成師父分一半給你!”
弄衣看著瑤華笑笑。“真是小器的丫頭!”
玳透則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後,方才肅容說道:“那麼我這就去回宰相大人了。”說罷,朝著弄衣拱手一禮,轉身走出去幾步後又轉了回來,沉著臉說道,“從明天開始,我要搬到九厥城東宮了。”
弄衣點點頭。“離冊封大典隻有四日了,是要過去了。”
瑤華抬起手來朝著他擺擺手,笑盈盈地說道:“慢走,不送。”
玳透的臉又沉了沉,抬著眼遠遠地瞅了瑤華一點,正要轉身,聽得弄衣在一側說道:“放心吧,師父會去東宮看玳透徒兒的!”
玳透聞言回過身又驚又喜地看著弄衣,忽而又轉過目光瞅瞅瑤華,神情之間頗有些落寞。弄衣見狀,當下伸長手抓住瑤華往身邊一帶,笑盈盈地對玳透說道:“當然啦,你瑤華師姐也會來看你的!”
“師父幹什麼扯上我!”瑤華不滿地抗議。
弄衣道:“同門師姐弟之間要相親相愛嘛!”
“不管啦,師父要去自己去。”
“一起去嘛,看看皇宮長什麼樣也好的啊!”
“有什麼好看的,不去,不去!”
“去嘛!去啦!”
玳透站在階下,看著坐著凳上的弄衣拉著站在他身邊的瑤華的衣角撒嬌,不由覺著有些滑稽,抿嘴輕輕笑笑。
在弄衣的軟磨硬泡之下,瑤華終於動搖了。“好啦,去啦,就去一次啦!”
“好啊,好啊!就知道寶貝徒弟最好了!”弄衣欣喜得眉飛色舞,環手將瑤華抱到身邊,俯下頭“啪嘰”一聲在她粉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師父不要亂親人家,男女授受不輕,師父怎麼總是記不住?!”瑤華大聲抗議。
“瑤華還是小孩子,不講究這個的!就親一下,不要小氣啦!”
玳透忍不住笑出聲來,瑤華聽到聲音轉過目光來瞪著玳透大聲說道:“一個月快到了,記得滅蒙之玉哦!”玳透聞聲神氣微微一變,輕輕地嗯了一聲便轉身快步往外而去。
第二日,玳透的湘蘭閣的專房侍女小荷便過來了毓秀閣,據說是玳透吩咐的,讓她過來與紅珠一起照顧瑤華。華庭閣的傾歌似乎也出府去了,望湘居這邊平時穿梭不停的女官侍女們憑空地便少了一半以上,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而毓秀閣這邊,弄衣溫和灑脫,成天樂嗬嗬,早與紅珠小荷一些侍女打成一片。因此上,雖然望湘居刹那時冷清下來,而毓秀閣依舊熱鬧非凡。中間瑤華過去碧雲棲探望過夜凝秋幾回,她的病已經大好了,終日忙於練習為晚宴新編排的飛天之舞。
十四日這一日,夜凝秋一早起來,頗覺神清氣朗,如坐春風,不等侍女伺候著洗涮,便著了舞衣,徑直到後園小竹林中練舞。舞袖輕拂間,翩飛的竹葉在身側穿飛而過,腳底輕浮,便似如置雲端。這麼多日來的編排練習,從未有過今如此得心應手,隨興恣意的感覺。一曲舞罷,按捺不住心底的興奮雀躍,急忙回房梳洗罷,換過衣服,喚上侍女便往瑤華的毓秀閣而去。
以往鑒於玳透住在湘蘭閣,而她卻是宰相的侍妾,不便去望湘居,因此上一直都是瑤華過去碧雲軒。而近日來,玳透搬到九厥城東宮去了,因此便也無須再避什麼嫌了。一路急急行來,不出一刻鍾,便已行進望湘居。來至毓秀閣門口,侍女過去與門房處的小侍女傳了個話,夜凝秋則徘徊在門口處的花圃靜候著回音。
時已初秋,花圃中的各色菊花已經次第而開,鮮妍異常。夜凝秋的目光被嬌豔的花色所吸引,踏著香徑沿著花圃徐徐而行。在一叢繁盛的月季花處微微一轉,便有一抹純白如雲的白衣映入眼簾。夜凝秋微微吃一驚,定睛看去,原來是個身著白衣的人蹲在牆角,正手執一根樹枝,在牆根處劃著什麼。
“你是?”夜凝秋輕聲詢問出聲。
那白衣人聞聲回過頭來。
居然是一個清俊絕倫的年輕男子!夜凝秋的心中頓時“咯蹬”一下,一張秀美的臉龐頓時刷白,毫無血色。“莫非,莫非又是即墨聆歌存心陷害?!”夜凝秋當下心中一慌,連忙轉回身,忘乎所以地疾步往毓秀閣外飛奔而去。
“夫人,夫人!”侍女不解地緊隨而去。
在紅珠通報後,瑤華一出門便看到夜凝秋像是受了驚似地逃了出去,而弄衣則是怔怔地站在那裏,一臉莫名其妙地樣子。看到瑤華出來,大叫一聲“寶貝徒弟”,隨即白衣迎風一記飄蕩,飄身過來張手又要去抱瑤華,紅珠眼疾腳快,一閃身便擋在瑤華麵前,將弄衣擋了開去。弄衣更是受了委屈一般地兩眼水汪汪,哽咽道:“寶貝徒弟,師父長得很恐怖嗎?為什麼那個人見了師父便像見了鬼似的?”
瑤華也是不解。“師父長得很漂亮呢,不知道夜姐姐怎麼了,我去看看。”
“嗯。”弄衣委委屈屈地點點頭。
在紅珠的陪同下,瑤華快步來到了碧雲軒。通報過來,軒內侍女回道:“夫人今日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瑤華小姐有事的話,奴婢可以代為傳達。”
瑤華無奈,隻好道:“那我明日再來。”
轉身出了碧雲軒,迎麵便遇上聆歌領了三五個侍女一路逶迤而來,看到瑤華從碧雲軒出來,遠遠地朝著她露出一記不冷不熱的冷笑,然後擦身而去。瑤華見她似乎是往碧雲軒方向去的,怕她對夜凝秋不利,便停下腳步來,轉身一直看著那一行人停在了碧雲軒門口。
如同瑤華一樣,聆歌一行人也被攔在了門口,隱約聽到侍女以同樣的話語答複聆歌。聆歌的臉上微微顯出詫異的神情,隨即換作不屑地冷笑:“身體不適的話,那可真是糟糕了。明日的晚宴相爺可是已經廣下請帖,請各位達官貴們來欣賞傳說中難得一見的飛天之舞——既然如此,那我就這去回了相爺,趁早將舞取消,免得到時失禮於人!”說罷,便冷笑著轉身便走。
瑤華當下一記閃身擋住聆歌的去路,瞪著她大聲道:“不許你去說!”
聆歌身材比瑤華高出許多,垂下眼簾來看的模樣有種讓人不快的高傲。“你是在命令我麼,瑤華小姐?”
瑤華怔了怔,即墨聆歌乃是宰相的常侍女官,想當於朝中三品官員,而她,就算如今傅卿書乃貴為二品司徒,但她最多也不過是個沒有品級的官家小姐,的確毫無理由命令她做事情。紅珠連忙將發怔的瑤華拉至身邊,朝著聆歌欠身一禮,道歉道:“瑤華小姐年幼無知,無意衝撞聆歌大人,還望大人海涵!”
聆歌似笑非笑:“年幼無知?那我就當作是童言無忌好了!”說著,對身側的侍女們說道:“我們走吧,去鳳儀院。”
“即墨聆歌!”碧雲軒內隱隱傳出一聲驚呼之聲,瑤華一轉頭,便望向夜凝秋跌跌撞撞地追著聆歌出來。瑤華回過頭去,便看到聆歌嘴角邊浮起一抹冷笑。瑤華知道她分明是聽到了,卻故意置若罔聞,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任夜凝秋在身後失魂落魄地追著。
瑤華心裏暗哼了一聲,以右手的食指中指二指探入左袖口中抽出弄衣給的靈符,心中暗念符咒:“急急如律令,變!”話音未落,夾於指間的靈符金光閃動,聆歌緩行的腳前便冷不防地出現了一塊石頭。聆歌一腳踢上石頭,重心驟然不穩,身影一個搖晃,便在周旁侍女的驚呼聲中跌倒在地。
“這麼一大塊石頭?!是什麼時候在這裏的?!”聆歌氣急敗壞地大叫。在侍女們麵前摔這麼一大跤,她貴族小姐優雅高貴的氣質算是失盡了。
瑤華冷眼旁觀,顯出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來。紅珠卻是知道那塊石頭必是瑤華變出來,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聆歌被侍女們扶起來的時候,夜凝秋也已經奔到了她的麵前,直直地便跪倒在地,伏首至地,泣聲哀求道:“請務必不要告訴宰相大人,求您了。”
聆歌一雙丹鳳眼幽幽地往夜凝秋冷冷一瞥。“身體不適的話,就不要勉強,萬一在宴會上失禮的話,可是會殃及宰相大人在朝中的顏麵的!”
夜凝秋連忙道:“賤妾身體並無不適,必不會失禮於人前——”碧雲軒方才回話的侍女見狀,也急忙過來跪倒在夜凝秋身邊,連連磕頭道:“夫人身體並無不適,是奴婢傳錯話了,是奴婢的錯!”
聆歌輕輕一笑。“原來是這樣。既然身體無恙,那便快去練舞吧,明兒個來的可都是朝中勢大一時的貴族官員。”
“謝,謝大人。”夜凝秋欣喜若狂,連連磕頭道謝。方要起身,聆歌卻又不冷不熱地插進來一句,說道:“把這個亂傳話的丫頭拉出去。如此無視欽炎府的法紀,真是膽子不小,先打上四十大板,再送到總管那裏。”
一聽這話,夜凝秋的臉色頓時刷白,雙腿驟然一軟,起到一半的身子無力地跌了回去。黯淡的雙目緊盯著聆歌,雙唇顫抖著,一時氣恨得說不出話來。那小丫環更是嚇得瑟瑟發抖,以她嬌弱的身體,打上四十大板,不死也隻剩半條命。“大人饒命,夫人——”她誠惶誠恐地連連磕頭,朝著聆歌聲聲哀求。聆歌卻渾然無動於衷,她身後的侍女受命過來拉那侍女,夜凝秋顫抖地撲身過去想要護住她。一侍女不屑地冷笑一聲,抓住夜凝秋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將她往旁邊一推。夜凝秋本便是瘦骨纖纖,又大病初愈,一推之下便重重地跌倒在地,一時間眼前一陣天搖地轉,便暈厥了過去。
“夜姐姐!”瑤華大驚失色,連忙奔過去扶她。
聆歌見夜凝秋昏了過去,便出聲喚回自己的侍女,說道:“夜夫人身體不好,就留下這丫環照顧她吧,這四十杖先記著,等夜夫人身體好了,再來算過。我們走吧。”
她們一放開那使女,使女便快步奔了過去,與瑤華和紅珠一起,將夜凝秋扶回了碧雲軒。
夜凝秋一直暈迷著,紅珠偶爾一探她的額頭,居然有如火爐般滾燙。紅珠蹙眉道:“怕是早些日子的高燒一直沒退,沒有尋過禦醫麼?”
小丫頭搖搖頭道:“夫人生病,被相爺知道後會取消宴會上的舞曲,便隻遣了我和小玉偷偷去藥房拿了些退燒藥。”
“那怎麼辦,明天就是宴會之日了,夜姐姐這個樣子——”瑤華不禁為她憂心忡忡。一般宴請官員,隻會讓正妻出席,而這次宰相卻讓夜凝秋獻舞,極有可能是另有安排。夜凝秋怕也深知其中之意,因而才格外重視這次宴舞,就算是生病也一直堅持到今天,若是就此取消,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
“隻能請禦醫了,再不請的話,極有可能連命都保不住了!”紅珠沉聲道。
“不行,不行!”小丫環連連搖頭。“夫人吩咐過絕對不能請禦醫的!”
“是宴會重要還是你們夫人的性命重要?!”
小丫頭垂著臉,緊咬著薄唇。“夫人說,就算死,也不能請禦醫!”
紅珠無語了,望著床榻上夜凝秋蒼白的臉龐,無話可說。一直靜坐在床沿的瑤華忽然站了起來,說道:“我去找師父過來!師父是仙人,肯定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