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以瑸公主
“看我糊塗的，”父王拍了下頭，“忘記你不記得了。不就是你十三姐夫，居有的攝政王玄壬昂殿下嗎？”父王高興的說，“父王已經幫你說過了，再過幾天就送你到居有去。”
我被他講的一愣一愣的，最後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父王是說我喜歡我的姐夫，父王要把我交給我的姐夫？”我不可思議的問。
“是啊。”王兄在一旁附和道，“之前你不就是鬧著要嫁給攝政王，父王不同意，你才溜出宮鬧出了這些事。剛剛王兄可是幫你求過情了。”
“嗬嗬！你是父王的寶貝女兒，父王可舍不得你再有什麼閃失了！”父王道。
我尷尬的陪著笑。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喜歡我的姐夫？我還要嫁給他？那我嫁過去……“是做妾嗎？”我小心的問。
父王和王兄對看一眼，然後王兄道：“是側室，不過你放心，我會囑咐品遙好好照顧你的。”
“哦……”
從父王那裏離開後，我心裏空落落的。總覺得怪怪的。我要嫁給一個據說是我心上人的人，可是這個‘心上人’卻是我的姐夫。既然他是我的‘心上人’，那之前為什麼父王還要把王姐嫁給他。是因為王姐也喜歡他？那麼說，父王是比較疼王姐，所以才成全王姐的幸福咯？還是……姐夫喜歡王姐？那父王為什麼還要把我嫁過去，我都已經忘記這些了。
我鬱悶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如果我的心上人是姐夫，那宗塵呢？他明明說是我的丈夫，我相信他的話，也不討厭他的碰觸，為什麼呢？
我的父王、王兄不可能騙我！
回到宮殿卻沒見宗塵，我有點猶豫，要不要去問問他呢？想了想，還是算了，他一定又跟我說是我丈夫之類的話。這麼奇怪的人，一定是腦子有問題吧！
之後的幾天都是王兄帶著我逛花園。參觀了整個王宮，除了宮女太監卻沒見一個公主王子或嬪妃什麼的。王兄說，因為我以前就不喜歡這些人，現在失憶了，怕我看到他們煩。
宗塵這些天很少在我麵前出現，好像比我還要忙，不知道整天在房裏幹什麼，王兄每次來接我出去，他也漠不關心。讓我心裏又是生氣又是失落的。
今天我回來聽宮女說他還在房間裏，一整天都沒出來。於是我不顧一切的衝進他的房間。
“你都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我喝道。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說了句‘帶上門’，就又垂下頭。
我心裏鬱結，關上門後來到他身邊。他不待我開口，就勾住我的肩，指著桌上的地圖，道：“幫我分析一下。”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注意力放到了地圖上。
失憶讓我忘了所有事，但是後來王兄卻是跟我說過基本情況的。
“居有國占據北方勢力，但是與它相鄰的國家卻都不能攻占，現在的形勢很危險。侖冉也是一樣。最有利的就是蘇絡。它可以繼續南下擴充版圖，但是又要防範居有趁機攻打昭中，所以除非做了萬全的準備，否則還不能輕舉妄動。王兄告訴我，他們得了有力的人支持，所以現在才和道微開戰，可是這一戰也並不輕鬆，結束之後，勢必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這樣，應該會有短時間的和平。”
“可是南方的宜國也已經和宣國開戰了。”宗塵看著我說，“你不知道嗎？”
“啊？”我搖搖頭，“王兄沒有和我說。”
“也就是最近的事。”宗塵收了地圖說。“你失憶了是嗎？那你還記得多少事？”
“都不記得了。”
“都不記得了？那……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忤，與君永相望。”宗塵深深的看著我，問：“還記得嗎？”
我看著他溫柔深情的眸子，心兒砰砰直跳，“很熟悉……”
我不敢再看他，低頭蹙眉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是杜工部的《新婚別》！”
“杜工部？”宗塵狐疑的看著我。
“是唐朝一個憂國憂民的大詩人哪！”
“唐朝？”
“唐朝就是……”是什麼來著？我撫著頭，剛剛明明想到的，唐朝……唐朝……
工度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怎麼小桑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不過，幸好，我不隻在宣國的路上派人偵查。幸好，我及時找到了她。
第一次在蒲城的酒樓見到她時，我怎麼都沒想到她會在我的生命中，占據那麼重要的一個位置。但是那個坐在昏暗的角落，神情疲憊的女孩兒讓我心疼。她單純憨傻的樣子，讓我憐惜。可是，不知在什麼時候，這個女孩成長了，散發著耀眼而動人的魅力……
她有時候堅強、灑脫，有時候卻又那麼柔弱、無助，唯一不變的是她身上與日俱增、讓人心疼的憂鬱……
看著她痛苦思考的樣子，我的心也跟著抽緊。罷了，罷了，這樣也好。我還在她身邊，而忘記過往的她是這麼單純快樂……我定不會再讓有心之人傷害她的……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沒關係的。”
今天，算是我出嫁的日子吧。可是我心裏為什麼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呢？而身邊的兩個男人更是讓我無奈的歎氣。一個僵硬的麵孔有隱忍的怒氣，另一個則一臉擔心和顧忌的看著他。
一大早，父王送我們出宮，然後乘船由王兄送我們到居有，隨行的，還有漫狀。王兄說，以後由她擔任我的貼身婢女。漫狀為人處世很得體、知進退，但是讓她做我的婢女，總還是覺得怪怪的。
上船後，漫狀和我住一起，我睡床，她睡塌。而王兄在我左邊，於是宗塵則要求住我右邊。我夾在兩人中間，甚是無奈。
現在時間還早，在船上的時間無聊又難以打發，幸好沒過多久，宗塵就來了。
“無聊嗎？”他問。
“嗯。”我委屈的點點頭。
他微微一笑，看了眼漫狀。然後對我說：“等等我，我去拿好玩兒的。”
好玩兒的？是什麼？
當我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東西時，嚇了一跳。
“恰圖蘭卡【注1】？”
他眼裏的笑意更深，“你記得？”
“當然了，這個我最會玩了。”我興奮的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隨即一愣，最會玩？我怎麼記得？
抬起頭來看到宗塵富有深意的眼，再看看棋盤，那麼熟悉，可是，在哪裏見過？在哪裏玩過？
“我……”頭好痛，怎麼回事？我捂著頭，痛苦的呻吟。“我在哪裏見過……”
“沒關係。”宗塵坐到我旁邊，拉開我的手，心疼的看著我，說：“記不得就不要勉強……”
船上的日子就在我與宗塵的對弈中緩緩過去了。偶爾王兄會來看看我們在坐什麼，但是專心對弈的我們往往顧忌不到他，他覺得沒趣也就很少過來了。但是，漫狀卻是從來沒離開過我，一直守在我身旁。
對於我要到居有成親，宗塵一個字都沒提，我卻隨著日子的靠近越來越擔心。我真的就要這樣嫁人了嗎？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做側室？還是姐妹共侍一夫？隻是這麼想想，我就覺得可怕。可是，我要怎麼辦呢？
我看著眼前沉靜的思考棋路的人。他說我是他的妻子，可是自己的妻子要嫁給別人了，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呢？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和我開玩笑的？
“今天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的？”宗塵問道，“該你了。”
“哦。”我猛然驚醒，隨便走了一步。
宗塵無奈搖搖頭，視線從棋盤移到我的臉上，問：“有什麼心事？”
我咬著下唇，慢慢的說道：“我要成親了……”
“你要我恭喜你嗎？”他笑著問。
“我……我……”他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都要急死了，他卻這麼笑話我。
“你不想嫁給他嗎？”他又問道。
“我根本不認識他。”
“那你認識誰？”
我瞪了他一眼。從失憶以後，在我身邊值得注意的男人除了父兄，就隻有眼前的他了。
“你認識我吧？”我抓起我的手，“那嫁給我吧？”
我驚訝的看著他，“可是……可是……父王已經讓我……”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打斷我的話。
“我……我不知道……”
“是嗎？”他失望的鬆開我的手，“不用擔心，到了居有我也能保護你的，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什麼。”
船停在了居有東城的雲都港，我們乘馬車行了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下馬車後，一抬頭就看可以看到匾額上的四個大字‘玄十九府’。
雖然說我是出嫁，可是沒有喜樂禮服，也沒有正式的儀式。出來迎接我們的甚至是府裏的管家，他說，他們主子今天有事不在府裏。這應當是受辱的吧。我看到宗塵皺著眉，王兄的臉色也很難看。可是我卻沒什麼感覺。
管家領著我們來到大廳，在那裏等著我們的是一位明媚動人的女子。她歡喜的喚了聲‘王兄’，當在看到我時臉卻冷了下來。
王兄連忙拉著我對她說道：“品遙，很久沒見十八妹了吧？”
她憤恨的瞪了我一眼，嚷道：“怎麼會是她？！”
“品遙！”王兄斥責，“不要亂說話！”
被喚作品遙的人跺了下腳，轉過頭去。
王兄沒有理她，轉而對宗塵說道：“品恩就要出嫁了，永寧王是不是……”
“不管她有沒有出嫁，我都是她的侍衛。”宗塵理所當然的說道。
實際上，他表現的從來不像個侍衛，而像個大爺。可是這話王兄卻不敢說，隻能夠忍著氣請管家帶我們去休息。並吩咐漫狀好好照顧我。
離開大廳的時候，我回頭看到王兄拉著叫做品遙的王姐不知在吩咐什麼。
“為什麼是她？你把她送來幹什麼？”工品遙激動的問道。
工度不以為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沒本事抓住玄壬昂的心，又怎能怪我？”
“你……”工品遙氣急，“你還是我親哥哥嗎？”
“是，但在是你哥哥之前，我還是以瑸的太子。”
工品遙憤怒的瞪著工度，問道：“那她呢？她怎麼願意來？她不是蘇絡的賢妃嗎？”
工度低低笑了起來，“深閨怨婦就是深閨怨婦，什麼蘇絡的賢妃，早就已經不是了。”
聽自己的哥哥說自己是深閨怨婦，讓工品遙的心裏又痛又苦。倔強的強忍著眼淚，又問道：“就算不是，她又怎麼會願意被你利用？”
“利用？”工度不以為然的道：“怎麼是利用呢？我幫她找一個愛她的男人，她幫我們以瑸得利，各取所需而已。”
“她要找昂，還用你幫嗎？”
工度微微一笑，道：“可是，如果她……失憶了呢？”
“失憶？”工品遙驚呼，“你對她做了什麼？”
“你不用管。”工度冷下臉來，“我把她送來了，以瑸還有事情等著我，我必須馬上回去。你要好好照顧她，不許為難她，知道嗎？”
正要走出去，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囑咐道：“還有，她是你的十八妹，叫工品恩。不是尹桑幼！”
沒有王兄的多加幹涉，宗塵就和我住到了一個院子。
“這裏是碧園，前麵不遠處就是我們主母的葙居。如果公主有什麼吩咐可以和老奴說。”管家恭敬的道。
吩咐我倒沒有，不過……“你們主子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主子忙的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來。不過，也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回。”
“哦。”我了然的點頭，倒希望他十天半個月不回來。
老管家走後，我有點失落的坐在廳堂的椅子上。
“我這樣就算嫁人了嗎？”我仰著頭問站在一旁的宗塵。
宗塵沉默的看著我，讓我心灰意懶。
“不用擔心。”他說，“你想離開的時候，隨時可以告訴我。”
我可以離開嗎？我的親人都在這裏啊……
一晃十幾天過去了。來到這裏的第二天，王兄就來辭行說要回去了。我惶恐、不安卻沒有辦法。剛開始聽人說，攝政王回來的時候，我真是擔心的要死，整日坐立不安，深怕他當天晚上會過來。不過幸好，一連幾天，我都沒有見過他。其實，我對這個人還是很好奇的這個人的。父王說，他是我以前的心上人，我很想知道我以前喜歡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又怕見到他時，他會要我陪寢，那就完蛋了。
在我焦躁難安的時候，宗塵仍是一副老樣子，反而告訴我說，不想陪寢的話就呆在院子裏少出門。於是，一連十幾天，我都沒踏出院子一步。唯一讓我高興的是，宗塵一直在陪著我。說一直，可能不太恰當吧。他好像有很多事要忙，有時候總一個人悶在房裏。可是卻和我一樣從來沒出過院子，隻是，今天……
“他去哪裏了？”我問負責照顧宗塵的婢女。
“公主恕罪，奴婢不知。”小婢女仿佛受到驚嚇，惶恐的跪下說。
看著她的樣子，我無奈的搖搖頭讓她起來。
“公主不用擔心，王爺大概隻是出去走走。”漫狀安慰道。
隻是出去走走嗎？我真的是很怕很怕他走了會不回來了。永寧王，是個連王兄都要忌憚的人，我又怎能期望他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呢？我憑什麼呢？
可是，他走了的話，我要怎麼辦呢？我一個人要怎麼辦呢？赫然發現我竟然是孤身一人，我為了什麼留下來？為了我的父王、我的王兄，可是他們現在在哪呢？他們都不管我了嗎？
我坐在房裏，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我應該想些什麼？應該做些什麼？腦海裏僅有的一點點記憶，讓我覺得自己是那麼貧窮，那麼孤獨，仿佛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般……
【注1】 恰圖蘭卡為梵文的“四種東西”的意思。古代印度的一種四人或者雙人對弈的圖版遊戲。其四人版本被稱為恰圖蘭加。
棋盤為正方形，八乘八的方格。棋子兵種有王一個、士一個、象兩個、馬兩個、車兩個、兵八個。反映了古印度軍隊的組成兵種。  
棋子配置類似現在的國際象棋。王位置為己方左方數來第五行的底格，雙方王並不同行。士的位置己方左方數來第四行的底格。其餘兵種位置都相同。  
有學者認為是由中國傳入的六博等棋戲創製而成。最初的恰圖蘭卡是由擲骰子來決定走棋，後來不用。“恰圖蘭卡”的進一步發展是“沙特蘭茲”（Shatranj），在棋子和規則上有大規模的改進，開始在中亞各民族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