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暫時離別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離開隆盛宮的，隻是茫茫然的向前走著……
“小姐？”雛米擔憂的喚道。
我停下腳步，朝她安撫一笑。看到她背在身後的手臂，伸手拉出來，看著她手上被我抓出的血痕，我的心抽痛不已。
“疼嗎？”我愧疚的問。
她搖搖頭，笑得單純而誠摯。“不疼，主子沒事就好。”
我不知道該對這突然得知的事情做何反應，所以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陪在拓身邊，但是每一次的笑容卻都是千辛萬苦擠出來的……
敏銳如拓，大概是察覺出了吧，所以對我更是嗬護備至。但是，我心裏已經流逝掉的東西，是怎麼都喚不回來了……
戴左安排百裏的太子住到居有王休息的寢宮附近。每天都好酒好菜的熱情招呼著，一直沒什麼動靜。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來隆盛宮，卻失了之前的熱情。看到拓有時候略顯悲傷憂鬱的眼神，總是讓我無所適從。
“陛下！”當我不甚熱心的和魏展討論著財政問題的時候，微式弦不顧金寶的阻攔慌張的跑了進來。
“什麼事讓王兄你這麼著急？”拓不以為然道。
“居有王駕崩了！”
拓震驚的站了起來，我和魏展也都愣住了。
居有王駕崩？在這個時候？在百裏國太子到訪的時候？
“現在居有國是什麼情況？”拓急忙問道。
“王宮被封鎖了。據近身侍女報，居有王死前有全身痙攣抽搐的現象，死後麵色青紫，禦醫診斷為中毒身亡。”微式弦後沉吟了會兒，又道：“據查，居有王駕崩前，接見過百裏太子……”
玄壬昂真的要向百裏宣戰了嗎？
“玄壬昂！”拓憤恨道：“他真是好快的速度啊！”
“居有國現在國富民強，各方麵都達到了鼎盛，趁這個時候一鼓作氣，這十九王子真是好魄力啊！”魏展感歎道。
“可是繼承王位的不是玄壬昂！”微式弦道。
魏展和拓俱是一驚。
“是十二王子玄戴左嗎？”我問道。
微式弦驚訝，道：“正是。”然後對著拓疑惑的眼光道：“這十二王子陛下去年朝聖的時候應該見過。”
拓想了會兒，問道：“是個憨厚愛笑的武將？”看樣子拓也被他的表麵騙過去了。
微式弦點點頭，“今年出使的也是他，但是幕後玄壬昂也來了，臣一直以為之後與各國的周旋都是玄壬昂，幕前的這個十二王子隻是朝拜的人，不足為懼。可是……想不到玄壬昂如此信任此人。因為居有王暴斃未立遺詔，他竟與眾臣推舉這玄戴左登基。”
“玄戴左是玄壬昂的人，他登基也就相當於玄壬昂做了幕後王。”拓道，然後又垂眸說：“隻是不知道這十二王子對玄壬昂的忠心有多少……”
“陛下是想……”魏展接口，“利用玄壬昂對玄戴左的信任？”
冷眼看著正在上演的陰謀的我，在這個時候忍不住說話了。
“玄戴左對玄壬昂的忠心是無庸置疑的。”他們三個都疑惑的看著我。我不知要如何解釋，隻好說：“若不然玄壬昂也不會如此信任他了。”
玄戴左登基後，追封先帝為聖祖隆盛賢明帝。而百裏的相國趙睿也隨後前來晉見，要求徹查賢明帝駕崩之事。偏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百裏太子，甚至在車仁墨暫居的寢宮查找出毒藥，而他的侍從出來指證，這些毒藥是車仁墨吩咐他準備的。
於是戴左讓相國趙睿帶回了他們的太子，並正式向百裏國宣戰。而一直在飄蓬大陸上充當著和平使者的昭中國，這次也沒能說什麼。
已經開始了……戰爭……
“你這愚蠢的女人，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還想把命在這兒嗎？”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稀疏的冷宮。
躺在床上的女子抬起沉重的眼，看到他，露出虛弱的微笑。
“你來救我了嗎？我現在好累好累……我的孩子沒了，你知道嗎？是拓表哥……我以為……他會再次注意到我的，可是……他殺死了我的孩子……他殺死了他……”說著，她的眼神已經由悲傷變成了憎恨。
來人冷笑一聲，道：“即便如此你還要留下嗎？”
“不！”那女人強撐起身體，“我要離開這裏，我要為我的孩子報仇！”
從隆盛宮回來，我的心仍停留在剛剛得知的消息上。
居有31年五月，居有王玄戴左將朝政交給玄壬昂在內的五位王子，禦駕親征，征討百裏國。
雖然戴左將朝政交給了玄壬昂，但玄壬昂還是很少出門，也很少參與，基本上都是另外四位王子在處理。這四位王子在賢明帝時並不突出，與玄壬昂走的也並不近，但卻是有點才華的。
回到緋逸宮後，我就坐在床上發呆。忽然，梳妝台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我的視線。
“雛米？你看，那梳妝台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雛米走到梳妝台前，將那東西拿過來給我。“主子，是個手鏈。”
我從她手中接過。這是……夫人的手鏈？
這條手鏈很簡單，也並不特別漂亮，甚至可以說是寒酸的。隻是由一條紅繩一條綠繩編織而成，卻是夫人從不離身的物品。
怎麼會在這兒呢？
我靠在拓的懷裏，心中卻怎麼都無法安寧。
這些天，無論拓會忙到多晚，都會來緋逸宮過夜。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已經睡下了，而他偷偷的爬上床抱著我睡一覺，第二天在我還沒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起身去早朝了。
今天，因為這條突然出現的手鏈，我睡得很不踏實。他一上來，我就醒了。可是仍然裝成已經熟睡的樣子。
我可以感到他摸著我的頭，叫著我的名字，說他不會輸給玄壬昂，說他會好好保護我，說他不會放棄我……他誠摯而溫柔的喚著我的名字，那麼深情……讓我的淚水上湧……
戰爭已經開始了，玄壬昂的勝利是無庸置疑的。以瑸、百裏都已經是居有的囊中物。而侖冉與蘇絡隻是同等的合作關係，並不是蘇絡的附庸。那麼和玄壬昂的戰爭中，他就處於劣勢了。現在的他，壓力一定很大吧？
我已經不知道現在的我應該怎麼做了。我舍不得拓失望，可是也不忍心玄壬昂那樣的人失敗，而侖冉是牧司生長、守護的國家，那裏還有我這個身體的母親、父親的所有恩怨情仇，以及侖冉王的深情。我不知道我希望哪個勝，這之中已經有我太多太多複雜的感情了……
百裏國拒不承認毒害了居有的賢明帝，被如此冤枉，心裏的憤怒可想而知。百裏國，國家雖小，但其人民卻個個都是堅忍不拔，一身傲骨。戰士們為了維護國家的聲譽和榮耀視死如歸，其戰鬥力不容小覷。國王禦駕親征的居有國也是聲勢浩大。這拉開序幕的一戰，打的確實是驚心動魄……
隆盛宮
諸事討論完畢後，拓突然擺正姿勢，掃了在場的微式弦、雲山、魏展等人一眼，道：“本王需要有人去昭中國過一趟。”
在場的人相互對看了一眼，然後魏展上前問道：“不知陛下有什麼要事嗎？”
拓道：“昭中是文化中心，是所有文人誌士彙集的地方。本王需要更多的有誌之士為我蘇絡效忠。”
微式弦沉吟了會兒，道：“陛下若是放心，這件事就由臣去辦吧？”
“不，”魏展上前道：“臣認為……讓永寧王去比較妥當。”
宗塵？我一驚，看向魏展的目光也深沉起來……
“永寧王是侖冉的朝臣，由他去，便沒有人會想到是我蘇絡在招攬人才。而且永寧王交友廣泛，在各方麵都能處理的極為妥當，本身就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陛下請他前往，還可以由此表現出對他的信任。”魏展道。
拓點點頭，然後看向我，問道：“小桑覺得呢？”
我看著他似溫柔似深沉的目光。這些天，他總會時不時的觀察我的神色，恰當的在我想說話時，問我的意見。
“我想去。”我道。
眾人俱是一驚。
“萬萬不可，娘娘乃千金之驅，這樣辛苦的差使娘娘還是回避的好。”雲山道。
我沒有看雲山，隻是看著拓，堅定的道：“我要去！”
“為什麼？”
我痛苦的低下頭，“沒有為什麼，就是想去。”
“想離開這兒？”他的聲音輕柔的仿佛離我很遠很遠……
“我還會回來的。”我抬頭看著他，道：“一定會！”
他靠在椅背上，悲愴的閉上眼，說：“好，如果你能答應我，回來後不再喝那種藥了。我就讓你去。”
其他人可能不明白拓的話，我確實明白的。
“好……”
“那麼……”他又撐起精神，起身睜開眼，“就由永寧王和賢妃……”
“陛下！”雲山突然站出來，道：“讓永寧王去當然可以表現出對他的信任，但並不表示他可以讓我們信任。”
“那赫將軍有什麼好人選？”拓問道。
雲山恭敬的作了個揖，道：“臣的意思是，讓臣隨永寧王一起去，一來可以監視永寧王的動作，二來……”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可以保護賢妃娘娘。”
拓深沉的看著他。我心裏則暗自著急，雲山這臭小子，說這種話之前，為什麼要那麼曖昧的看我一眼，嫌我還不夠麻煩嗎？
“王兄以為呢？”拓問道。
微式弦也是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仍躬著身子的雲山，道：“臣以為……可行。”
魏展在拓的目光望向他之前就躬身道：“臣也以為可行。”
拓點點頭，然後對雲山道：“此次行動重要，必不能讓人認出你是我蘇絡國的大將軍，在外一定要掩麵而行。知道嗎？”
“是！臣遵命。”
“那你就以賢妃侍從的身份隨去吧。”
我審視著左手上的手鏈，自從我戴上它之後，就怎麼也那不下來了……
“主子……”雛米從外麵進來。
“怎麼了？”
“德妃娘娘不見了……”
笑伶公主？“什麼叫不見了？”我疑惑。
“就是……無緣無故的就不見了，看守冷宮的人說一直都沒什麼異樣。”
“無緣無故？難不成她還會憑空消失？”現在對於笑伶公主，我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她還在不在冷宮，於我而言沒什麼太大關係，隻是覺得奇怪。“什麼時候的事了？”
“三天前。”
三天前……就是……我勾著手上的手鏈……
對於笑伶公主的突然失蹤，拓並沒有很介意，他和侖冉的協議已經達成，有沒有笑伶公主就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了。但是卻多多少少有點懷疑是侖冉救了笑伶，雖然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而我越發經常的看著手鏈發呆，隱約的總有種很不安的感覺……
每當拓看到我這樣，總是緊緊的抱著我，安慰我。我可以感到他對我的關心和在乎。我也知道他和我一樣的不安，甚至比我還要不安。所以我告訴他，既然我選擇了他，那麼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離開他的。他說，即便是萬不得已，也不會讓我離開他。
但我再次看到雲山真的是一驚，他的裝扮就和我與玄壬昂在侖冉重逢時一樣，隻不過，玄壬昂的身體比他要纖細瘦弱，而他，即便是透過鬥篷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陽剛。玄壬昂的眼睛時狹長中透著邪魅的鳳眸，而他的眼睛，英氣勃勃。
他上前對我道：“娘娘，我們可以出發了。”
我點點頭，對他說：“以後還是叫我小桑吧。”
我看到他的眼裏有一絲什麼閃過，然後他說：“不，臣現在時娘娘的侍從，還是和雛米小姐一樣喚您主子吧。”
我聽出他語氣裏的堅持，便也不再勉強。轉身向拓道別。
拓伸手整理了下我鬢角被風吹散的亂發，吻吻我的額頭，然後看著我，想說什麼，卻又遲遲不能開口……
他看著我的眼，如漆黑的漩渦，似能把我卷進去，卻又混亂的理不清……
良久，他說：“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早點回來……”
我微笑著點頭，踮起腳尖親親他的臉頰，然後繞到他耳旁，輕輕的說：“等我回來……”我想讓他安心……
轉身來到馬車前，看著趴在麵前的人，這次我沒有再猶豫什麼，踩著他的背上了馬車……
當馬車開始行駛，我掀開窗簾向外看去。
看著離我越來越遠的身影，是那麼挺拔，那麼尊貴，可是他悲傷的表情破壞了其中耀眼的光芒，他看著我的眼神是那麼遙遠而模糊，仿佛……這就是我和他的未來……
一陣晨風吹過，吹散了我的發，迷蒙了我的眼……
我攏攏被吹散的發，看著麵前一雙擔憂、一雙憂傷的眼，朝他們微微一笑，道：“我沒事……”
雛米咬咬唇，最後說：“主子是喜歡陛下的……”
我但笑不語。
馬車出了宮門……出了王僚城……一路向前行去……
當我在郊外別院的門前看到宗塵時，他依舊時那麼風神俊朗，那麼溫潤爾雅。清風掀起他的衣角，更添了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他笑的那麼溫柔，那麼蠱惑，總是誘人不由自主的想去親近……
我下了馬車，帶著雲山和雛米向他走去，攏著在風中飛揚的發，笑著對他說：“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