侖冉國篇 第27章 喜中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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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喜中悲痛
那天以後,我把暖香送到了牧司身邊。牧司什麼都沒說,這是我意料之中的,隻要我高興,他什麼都由著我。隻是暖香跟著他以後,我身邊就沒個人了,他想幫我再尋一個,卻被我阻止了。
自那次和皇後的一鬧,皇後就沒來再請我過去了。牧司為此安心不少。我沒有把那天的事告訴他,既然都過去了,也不想再給他添煩惱。可是,他多多少少應該從外麵聽到一點的。
對於我把暖香送給他的事,我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可能他是覺得我對他不放心,所以留暖香在他身邊照顧,他留下暖香,也是為了安我的心。
現在已經是12月初了,雖然是娶個側妃,但也是他第一次大婚,又關係的兩國。以瑸還是太子親自送親,無論如何不能怠慢。
他顯得更忙了,卻仍舊每天不忘囑咐我小心。皇後作為國母,婚期將近,也是不得閑的。他肯收下暖香,這也是一個原因吧,皇後現在沒功夫管我。而大婚之後,很快的就是新年,1月1號元旦在這裏作為新年,170年,這種整十的年頭,是一定要隆重慶賀的,所以又是一陣繁忙。而新年10天後,也就是1月11號開始,作為第一帝國,要接受諸國的朝拜,到時,各國的首要人物都會陸陸續續的到來為他們的國王向第一皇朝致敬。如此恐怕要忙到2月中。
這樣算來,我有整整兩個月的空閑時間。
現在這王宮裏最閑的大概就是我這個六王子的客人了吧。不,更正,還有我麵前的這位皇後的客人。
“好巧哦,不知陛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牧司不允許我離開彙耀宮太遠,所以我現在隻是在宮外不遠處的小亭裏。
他在我對麵坐下,“你忘記這後宮是我姑姑的地盤了嗎?”所以他可以隨意進出。也就是說,之前十多天,是他不想見我,而不是不能見了。
我撇撇唇,不語。
他抬眸銳利的掃視了一圈周圍站著的宮女們。她們在他的利眸下一縮,顯得很是可憐。
因為我身邊沒個人,所以牧司找了這麼幾個宮女隨侍在側,我是不願意的,可他以不受暖香來威脅我,讓我不得不妥協。
我歎口氣,揮手讓她們退到遠一點的地方。
“不知陛下今天前來,有什麼事嗎?”我問。
“陛下?我不是說過你可以叫我拓的嗎?”
我嗬嗬笑了起來,說:“可是,民女以為陛下不要民女這個朋友了呢。”
他懊惱的說:“我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我聳聳肩,道:“那好吧,拓,來這兒有什麼事嗎?”盡管別人似乎都挺怕他的,可是我卻沒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明白這裏是侖冉的王宮,他蘇絡王在這裏興不起風浪,也或許是因為知道他喜歡我吧。
“來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雙眼睛,兩隻耳朵,一個鼻子,一個嘴邊而已。”
他定定的看著我。
我最討厭別人這樣看我,讓我覺得很有壓力。
“有什麼好看的?有話就說,沒事就滾。”我怒道。
誰知,他竟然笑起來,說:“你在生氣。”
“對,我在生氣,你看上去讓我很討厭。”
“討厭?是因為之前的事嗎?”他笑問。
“之前?之前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嗎?”
他歎口氣,說:“在飄蓬大陸的曆史上,除了父王,就隻有昭中國的重文帝為了他的恭妃退位,他退位那年38歲,而我父王也是在母後20歲生日時,這麼答應母後的,他說:等到我也38歲時,如果你還想我陪著你離開,我就退位。後來,也就是五年前,母後以32歲高齡誕下了五妹,卻使原本就虛弱的身體不堪負荷,調理了三年才稍見起色,父王不敢耽擱,遂提前帶著母後離開了。父王退位那年是36歲。而我……”他看著我,說:“我是國王,並且也答應了父王,無論如何要奪回第一帝國的榮譽。這是我這一生要完成的最基本的目標,若不然……我愧對父王母後,愧對讓位給我的大哥,愧對我蘇絡國的萬眾人民。所以……”他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道:“為著這個目標,我不能保證我會有幾個側妃。而如果你堅持,我也可以答應你在30歲時退位。”
我一顫,他說了什麼?願意為我退位?我震驚的看著他,久久,問道:“你為什麼願意為我這麼做?你對我哪來的那麼深的感情?你又怎麼知道10年後,還會不會有這份衝動?”
他笑了,看著我被他握著的手,摩挲著,說:“這不是衝動,我想了很多天了。我羨慕父王,羨慕他和母後的感情。父王告訴我,一旦遇到了第一眼就很想得到的女孩,就一定要好好把握,隻要覺得那不是條絕望的路,就無論如何要堅持走下去。你是那個女孩,我也相信你能讓我越來越喜歡你,所以我要把握。”
“是嗎?”我撇撇唇,“這麼說,你是為了要把握我,所以才這麼說的了?你也不知道10年後是什麼樣,對吧?”
“未來怎樣,誰都說不清。但既然我堅持走下去,那結果就一定是我所保證的。更何況,我現在很想很想要你。我說的這些,不是為了把握你,而是,這確實是我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他此刻能有這樣的心情,已經很難能可貴了。可是……
“我是條絕望的路,我就要被指婚了。”我現在放不下牧司,我不可能拋下他。而拓,他是國王,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的。
“我明白了。”他放開我的手。“我和你說這些,隻是想要你了解。新年就要到了,明天,我就會回蘇絡主持祭祀。”
他又看了我一眼,才起身離開。
“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對我說:“我們還會見麵的。一定會。”他很自信的微笑。
我讓暖香陪著牧司,她卻仍是每天中午回來陪我吃飯。我知道,她是怕我寂寞。不過,我也高興見到她。近幾天,她看上去似是一天比一天快樂。而牧司呢,還是一副很淡漠的樣子,但這不能說明他不喜歡暖香。即使對我,除了偶爾的小動作流露出關心和在乎外,其他時候,外人看到,恐怕也會覺得我們隻是泛泛之交。因為,牧司就是這樣一個感情不輕易外漏的人啊。
因為大家都很忙,我這唯一的閑人隻好自找樂趣了。
在鳳息宮的後麵有一個梅花園,之前我因為顧忌皇後,雖然知道這麼一處地方,卻從來沒有來過。可,有一天晚餐時,聽牧司無意間說道皇後最近都是早出晚歸的,忙極了。而今天又真是無聊透頂了,遂來到這裏看看。
我對梅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愛,今次來隻是因為太無聊了。所以隻是前前後後的匆匆走了一邊,倒也沒見什麼特別的。可正在我準備回去時,迎麵走來一個女孩子。等她走近,我才看清,那竟是笑伶公主。
她看到我也是吃了一驚。隨即走到我麵前,傲慢的上下打量我。
我聽牧司說過,她雖然隻是皇帝的養女,但卻比所有公主都得寵,是以很刁蠻任性。想來不是好應付的。想著找什麼借口離開。她已經先開口了,“你就是尹桑幼?那個歌女?”
我是尹桑幼沒錯,可,“歌女?”
她看著我鄙夷的笑笑,“我還以為是什麼貨色,也不過爾爾。”
雖然她的話很難聽,或許是我做好心理準備的原因吧,倒不覺得有多生氣。而且,她也確實是個漂亮的公主,五官很精致。
“是,民女不過爾爾,唯恐辱了公主的眼,這就告退了。”我欲轉身離開。
“等等。”笑伶公主在後麵叫道。我止住腳步卻沒有回身,不一會兒,她就出現在我麵前。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什麼身份,敢這麼和本公主說話?”
我不語,這種刁蠻的公主是我最討厭的,不懂事又惹人煩。
“你,你……”她看我不應,氣極。看著我的眼光憤怒中透著強烈的憎恨,讓我心驚。
最後她似想到什麼,收起憤怒,露出詭異的微笑。留下一句‘你等著’就離開了。
若她大吵大鬧,我反而比較能接受。但她這樣,我心裏著實不安起來。看來,她不是簡單的刁蠻任性,沒有腦子。
一品宮前,第一眼看到她一個匆匆的身影就讓我很不安。而如今,她的那句‘你等著’,更是讓我的心不由焦躁起來。總覺的,有什麼很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連皇後都沒能給我這種感覺,可是,她卻可以,她詭異的笑容現在回想起來更是讓我不寒而栗。究竟會發生什麼?
12月12這天,是牧司大婚的日子,想不到我來到這飄蓬大陸的3年見,見證了兩場兩國之間的利益聯姻。
王子迎娶側妃和迎娶皇後是不同的。禮製上要簡單很多。雖然也辦的很熱鬧,可是卻沒有玄壬昂婚禮上那麼多的國外使節,也沒有那樣的慎重和尊崇。
我是局外人,這些本就都沒有我的事,倒也樂得清閑。可是晚上的宴會牧司卻是一定要我參見的。白天時,牧司擔心禮節太繁瑣讓我太累,而讓我留在宮中。但哥哥成親,我這做妹妹的,總不好什麼都不理。晚上的宴會是逃不掉的了。
這次的宴會和玄壬昂大婚上的差不多,隻是這次在座的不是各國的使節,而是王宮裏的王子公主們。其中當然也包括笑伶公主,而且,很不巧的,她就坐在我斜對麵。
我旁邊坐的是並不熟識的八公主。整個晚宴對我來說也很是無聊,隻是不能不應付罷了。
八公主的話不多,隻是盯著舞台看。我不覺得舞台上的節目又什麼精彩的地方。隻是四處張望著。
主位上的品純公主一身盛裝,表情含羞帶怯。而牧司呢,仍是那副波瀾不興的樣子。
對於品純,我不能說不愧疚。她待我是極好的。而我把暖香放在牧司身邊的用意,不知她是怎麼理解的。
突然對這樣的自己很厭惡。回想來這世界的3年裏,我幾乎一直在逃避,先是逃避永寧王府的追殺,再是逃避玄壬昂,現在是要逃避這王宮。
可是不逃,難道留下來幫他坐上那個位置嗎?不,他不適合,曜卜辭反倒是比他適合的多。
或許,娶側妃不行,娶了正妃就可以搬出去了吧。
皇帝要將我指給他做正妃,不知道,我有沒有和皇帝談條件的資格。
說起來真是諷刺,以瑸貴妃的女兒被送來做側妃,而我,居有宗正的女兒卻是被指為正妃。不知,這道旨意一下,會不會引起以瑸的反彈。不過,即使他們有不滿,又能如何,事情已經成定居,他們也不可能把嫁出去的女兒接回去。
感到一道直盯著我的目光,迎著目光看去,果然是笑伶公主。
她正陰鷙的看著我,不知為何,看到她,我心裏總是突突直跳,不好的預感揮之不去。即不希望這種預感發生,又希望它趕快發生,免得總騷擾我。
我當作沒看到她的看向舞台。我這無視她的舉動,無疑是火上澆油,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她比皇後,還要讓我討厭。
在笑伶公主的‘嚴密監視’下,這場難耐的晚宴總算結束了。
主位的新人較我們客人是要早走的,新人在眾人歡呼聲叫好聲中離去後,賓客才陸陸續續的離開。
我登上來時的肩輿,向彙耀宮行去。
臨走前,我回眸向宴會賓席撇去,看見笑伶公主筆直的站在人潮滾到的席間,眼睛仍是死盯著我,陰鷙而怖人,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慌忙回過頭來,命令回宮。
已經離開宴會的宮殿很遠了,我的心仍然不停的跳著,不得安穩。
周圍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在我眼前閃過,充滿了惡意和醜陋,讓我驚怕的往肩輿裏縮。
這些,現在在我身邊的人,都是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他們以前做過什麼,他們將會做什麼,他們在想什麼,全都是我所不知道的。
在這寒冷的冬夜裏,在這昏暗的甬道裏,陪在我身邊的隻有這些陌生人。
他們會對我怎麼樣?他們要把我送到哪裏去?
眼前又閃過笑伶公主傲慢的審視,輕蔑的笑,陰鷙的眼神……
我一陣哆嗦,心不安的似要跳出胸腔。
周圍這些都是陌生人,都是陌生人,沒有一個熟悉的麵孔。
牧司正在陪著他新婚的妻子,拓回到蘇絡了,玄壬昂在居有。
我的身邊誰都沒有,我一直是孤身一人……
不,暖香呢?一直在我身邊的暖香。一直陪著我的暖香呢?
對了,她今天陪我吃過午餐後有點不舒服,現在在宮裏休息。
就快到了,就快到彙耀宮了,暖香在那裏等著我,等著我回去陪她。
我需要她陪著,我需要她,而不是周圍這些陌生人,這些不能信任的人……
我需要暖香,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待肩輿一落下,我就從上麵跳下來,忽視宮門口看見我後,跪在地上的一張張焦急恐懼的麵孔,向暖香房裏跑去。
暖香……暖香……再等我一會兒……我就來了……來陪你……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推打著攔住我的牧司,“讓我進去看看暖香!”
“小桑!你冷靜一點!”他搖晃著我。
“你不讓我見暖香,我怎麼冷靜!讓我進去!”我吼道。
“好,我讓你進去。”他神色複雜的看著我,“但你答應我,一定要冷靜,知道嗎?”
我撇開他,徑直推門進去。
身著新娘華服的品純被我的推門聲驚到,猛然回身。原本紅豔的臉頰上,布滿了驚恐的淚痕。
“你出去,”我揪緊心房處,“我要和暖香獨處。”然後又衝著跪了一地的宮女們吼道:“出去,你們這些外人都出去!”
品純領著一幹宮女,擔心的,一步一回頭的緩步離開房間。
待我聽到關門聲,才小心翼翼的移動腳步,向暖香的床邊走去……
暖香還像中午時那樣安詳的躺著。雙目緊閉,嘴角還掛著近來時常看到的微笑。那樣安詳……那樣美麗……
我在她床邊跪下,顫抖著握住她冰涼的手。暖香……暖香……我的暖香……
淚,止不住的落下,潤了她的眼角,濕了她的發,似在陪我一起哭泣……
第一次和她到玄十九府時,我在哭,也陪著我哭的暖香……
在我來這大陸的3年多裏,陪著我最長最忠心的暖香……
在來侖冉的船上,和我同吃同睡,形影不離的暖香……
在我要被士兵帶走時,奮不顧身的暖香……
我當作姐妹一樣看待的暖香……
總是在照顧著我的暖香……
喜歡揭我瘡疤的暖香……
心靈手巧的暖香……
壞脾氣的暖香……
聒噪的暖香……
我的暖香……
永別了……
我最最重要的朋友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