侖冉國篇 第26章 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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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無能為力
皇後收起盯著我的視線,緩了緩氣,儀態優雅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聽說,尹小姐在居有國十九王子的婚宴上,大放異彩啊……”她緩緩道。
我低頭不語,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哎呀,你們怎麼都跪著呢,看得哀家真不舒服,都起來吧,起來吧。”她抬抬手,示意眾人起來。
我仍低頭跪著,直到最後品純也站了起來回到座位,地上就隻有我和柔妃了。
皇後步下位置,來到柔妃身旁拉起柔妃。“你是拓的愛妃,這樣給哀家跪著可不好,拓知道了,要生氣的。”說著,將柔妃拉回座位座好。
柔妃無從拒絕,隻得坐下。
最後,跪在地上的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皇後緩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微笑著環視了眾人一眼。一如她剛剛進來時,隻除了,原本坐著的我,現在跪在地上。
我突然恍悟,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找柔妃來,因為柔妃撮合過我,因為柔妃和我一樣的出身,為難柔妃,能讓我感同身受,激起我的憤怒,如此,她才好處置我。
她料定了我會為柔妃出頭,而假使我沒有,她也一樣的打擊到我了,隻不過沒有現在那麼深。
能讓皇後如此大費周章,也算是我的榮幸了吧。我悲哀的想著。
“爾柔是吧?”皇後和藹的問柔妃。
柔妃擔心的看了眼還在地上的我,有禮的答道:“是。”
“真是好名字,名如其人呢。真不枉了柔妃這稱呼。”
“娘娘妙讚了。”
“哪裏?哀家說的可是實話。你們說是不是啊?”
眾人紛紛附和。
若她還愛著皇帝,必定還會有所顧忌,欲博得皇帝的喜愛。可既然她已經放棄,兒子又那麼有出息,她還需要顧忌什麼呢?這宮裏的每個人,大概都是害怕這位皇後的。
“爾柔啊,哀家記得辭和哀家說過,這魅樓的老板,是你們十九王子的親娘,是不是啊?”
柔妃抿唇,道:“是這樣的。夫人是十九殿下的娘親。”
“你們夫人可真有能耐,養出十九王子這樣有優秀的兒子。”
“哪裏,娘娘的三王子也很出類拔萃。”
“嗬嗬,據說這十九王子婚宴上的節目,是由你們夫人包辦的?”
柔妃一驚,謹慎的答道:“這個……殿下大婚時,爾柔已經離開了,不太清楚其中緣由。”
看來皇後是想通過柔妃的口,得出我出自魅樓的結論。
“這樣啊……”皇後看著我,沉吟了會兒,又對柔妃說:“那爾柔一定沒聽過尹小姐的歌了?哀家也沒聽過,可哀家聽辭說是極好的。就連你們蘇絡王啊,也為著尹小姐的歌聲念念不忘呢。”
“啊……是嗎?”柔妃尷尬的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今天不能聽到爾柔你的歌,不如就讓哀家和眾妃嬪們聽聽尹小姐的歌聲吧?爾柔也一定想知道尹小姐的歌與你比之如何吧?”
“這個……自然是尹小姐要更勝一籌了。”
“現在說,還為時過早。要等我們聽過才好評論啊。”皇後說,然後轉過頭來向我問道:“尹小姐不會讓柔妃失望吧?”
我向柔妃看去,剛進這宮門時明明是個自信熱情的女子,此刻卻滿是無措和尷尬的望著我。
我垂下眼瞼,她是個有傷疤的人,一旦揭開了那道疤,剩下的就隻有脆弱和自卑。若身在同類人之中,還有一份高人一等的驕傲。可在這一群自認為高貴的妃嬪中,就隻有受唾棄的份。
皇後,就是希望把我變成這個樣子嗎?為我製造這樣一個傷疤,隻要她稍一提及,就能讓我在她麵前矮一節。
可是,她錯了,我是在魅樓待過,也在清影樓登過台,可是,我是清清白白的。我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可讓人輕視的。
既然她想聽我唱歌,那就唱給她聽吧。
“是,民女不會讓柔妃娘娘失望啊。”
暖香說過,樂娘不隻脾氣不好,連歌藝也比這前樂娘差很多。我和樂娘學習時沒認真,比之這柔妃,更是相差甚多了。可是,我能吸引別人的耳朵,隻因為,我的歌‘奇’。
這裏沒有樂師,也沒空給我準備。可我絕不能讓這些人看我出醜,特別是皇後。
為了玄壬昂婚宴上的表演,我是做了很多準備的,其中包括我排練了另一首曲子,kiroro的很愛很愛你。本來是想古琴獨奏來唱這首的,可是因為我古琴彈的並不是特別好,那時又唱得不順心。偏巧暖香繡好了泰迪熊給我,所以靈機一線而改成了teddy bear。雖然,這是首悲歌……
在一年後的今天,我的古琴更顯生疏,這首歌也沒熟多少。可,總比其他歌要好一些。
我向皇後討了把古琴。她隻是想要我唱歌,至於我唱得是好是壞她並不在意。所以並沒有在這些地方為難我。
我向古琴走去,途中向窗外看去,初冬的室外不見半縷陽光,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我在古琴後坐定,手指擺好……久久……卻沒有能唱歌的心情。
我歎口氣,收回手,看到皇後正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著我。品純和柔妃都麵含擔憂。
“這裏太悶了,我可以到院子裏唱嗎?”我問。
“院子裏冷……”一位妃嬪說。
院子裏冷,難道這裏就可以溫暖多少嗎?
“就在這裏。”皇後道。
也許我現在為難的樣子很能滿足她,她想多看一會兒吧。
我重新擺好手勢,深吸口氣,抬手,落下。
一首很愛很愛你行雲流水般的完成……
我看著眾人呆愣的表情,在心裏感動嘲諷。
一陣掌聲響起,“母後請了貴客來,也不通知兒臣一聲。”這是曜卜辭的聲音。
眾妃嬪都從位置上起身,皇後也迎上去,“你忙,母後怎麼能什麼事都去煩你呢。”
我如無所覺般,輕撫著手中的琴。即使我這種技藝普通的人,也能知道這是把好琴。
“這不是永寧王去年送來的那把琴嗎?”曜卜辭看著我手中的琴,對皇後道。
“是啊,我也不擅長這些樂器,就放那兒了。”
我從古琴前起身站會自己的位置前。曜卜辭看了我一眼,對皇後說:“既然如此,母後就把這琴送給兒臣吧?”
“你要?你彈琴嗎?要它做什麼?”說著,也看了我一眼。讓我覺得身在這房間裏很不舒服。
“兒臣不彈,可以請人來彈啊。反正母後留著也無用,就讓給兒臣吧。”
皇後沉吟了一會兒,又看了我一眼,才對眾人揮揮手,說:“好了,今天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
我鬆了口氣,跟著品純離開了這憋悶的鳳息宮。
待我們走了一小斷,品純才鬆了口氣,道:“真是嚇死我了,你看到皇後那一腳了嗎?踢得好狠啊,那個柔妃嬌嬌嫩嫩的,一定很疼。皇後事後竟然還能沒事般的關心她,她心裏不知有多委屈,好可憐啊……”
我陪著品純走了兩步,回過頭去,看到柔妃的婢女正撫著她緩慢的向我們反方向走去……
“你看什麼呢?”品純順著我的目光望去,“柔妃啊……說起來她也是為了你受傷的,可你也是為了她才激怒了皇後。你也真是的,看到皇後在故意刁難她,幹嘛還要為她強出頭?”品純抱怨。
“她是替我受的……”
“你說什麼?”
我搖搖頭,“你先回去吧,我想……我想一個人走走。”
品純看了我一眼,道:“在王宮裏,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不要想太多。”
我點點頭。朝柔妃走的方向行去。
身後傳來品純的歎息聲。我知道,以瑸的王室和這裏也是大同小異,她從小深受其害,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世原則,而這處世原則和牧司很像,保全自身。這也許是王宮裏每個人的處世原則。我是不是也應該好好學習呢?
我絕對,絕對,不要永遠留在王宮。也絕對絕對不讓牧司登上皇位。
“柔妃……”我對前麵不遠處的人喚道。
她轉回頭來,驚詫的看著我,“尹小姐怎麼來了?”
我走上前去,同她的婢女一起攙扶著她行走,“你叫我小桑就好了,你的傷要緊嗎?”
她朝我一笑,說:“不礙事,已經好多了。”
“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才是,都是我連累了你。”
“不是的……”
“其實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不過是唱首歌而已,也沒什麼。可我還真是沒想到,尹小姐的歌唱的那麼好。”
“不是說了叫我小桑嗎?我的歌哪裏好了,不過是沒聽到過,感到稀奇罷了。根本不及柔妃你。”
“你以後可能是我的王後,我怎麼敢造次呢?”她幽幽的說。
我一驚,“你說什麼呢?什麼王後?”
“我們陛下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可他也是喜歡你的吧?”
“那不一樣。”她說。我還要說什麼,她阻止了我,問道:“你又沒有聽我唱過歌,怎麼知道不如我呢?”
“我聽人說起過你,你的歌唱得比樂娘好。我還比不上樂娘呢。”
“樂娘?是漫妝吧……”她幽幽歎口氣,道:“已經五年了,她的脾氣還和以前一樣不好吧?”
我不語,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我很懷疑之前誰是主,誰是仆。
“漫妝是任性了點。明明是窮人家的閨女,偏偏長了顆富家小姐一樣驕傲的心。”
“……”
我陪著她慢慢走回拓暫居的一品宮。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陛下……”
“不用了,”我不待她說完,就打斷道:“那個……六王子還等著我回去呢。”
“哦,是啊,你是六王子的客人呢。”她抱歉的朝我笑笑。
我回她一笑,轉身往回走。
十多天了,自那次之後,我沒再看見拓。我想,可能他已經放棄我了吧,所以才不出現在我麵前。
“笑伶公主?”
我聽到身後柔妃一聲驚呼。回頭看去,隻見一個俏麗的身影飛快的閃進一品宮。
柔妃見我回頭,朝我尷尬的一笑,匆匆一施禮也跟了進去。
笑伶公主……我聽牧司說起過,是拿十公主與井茲交換而來的一位刁蠻公主。很得皇後和皇帝的喜愛,在這宮裏總是肆無忌憚的。
她來找一品宮幹什麼?是找拓的嗎?不知為什麼,看到那笑伶公主心裏很不安……
我看著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暖香,不知該說她無憂無慮,還是沒心沒肺。
因為牧司不能陪我吃午飯,我一個人,又被那麼一大群人看著用餐,著實不自在。所以拉著暖香陪我一起吃。剛開始她還有所顧忌不太願意,在我的死纏硬磨之下,現在倒很自得其所。
“小姐怎麼不吃啊?幹嘛一直看著暖香?”暖香終於發現了我的異樣,問道。
“沒幾天就是牧司的大婚了……”
暖香收斂了神情,垂下眼瞼。
我就知道這丫頭喜歡上牧司了。最近總是很明顯的在討好著牧司。因為在魅樓長大,暖香比起外麵的女子要主動很多。可是……
“等到牧司大婚後,品純就會住進這宮裏了。到時候,就會多一個人在這桌子上吃飯,多一個人在這宮裏走動。”
“小姐想說什麼?”
我笑了,“暖香不急嗎?”
她俏臉一紅,“暖香急什麼?小姐不要亂說。”
“我亂說了嗎?”我一本正經的問。
暖香垂頭不語。
我握著她的手,問道:“暖香是喜歡牧司的吧?”
她頭垂的更低了,我道:“到牧司身邊去吧,去好好照顧他。”
她震驚的看著我,“這怎麼可以,暖香是小姐的人啊。”
“你照顧好牧司,就是照顧好我了。你要努力幸福,我才會高興啊,而且牧司是我哥哥,我也希望他幸福。”
“那品純公主呢?”她不安的問。
“這關品純什麼事嗎?不過是讓牧司身邊有個伺候的人,品純不會在意的。”
“可是……殿下他會喜歡暖香嗎?”
我微笑,她已經鬆口了呢。
“隻要暖香真心的對他,他會感覺到的。你難道不願意試試看,抓住自己的幸福嗎?”
“……謝謝小姐成全。”
我想帶著暖香和牧司離開這裏,可是卻沒有辦法,牧司一旦成親了,他和這王宮就更是牽扯不清了。如果……如果我在以瑸來之前就讓牧司和我一起走的話就好了。如果品純到蘇絡時,拓答應了她的婚事就好了,拒絕以瑸,對他們蘇絡來說也是一大損失,不知道居有送了封什麼信,竟讓拓生氣的失了理智。
現在這門婚事是必須要完成的。牧司是為了這侖冉皇朝才答應這門婚事的。他們必須要爭取以瑸的財務支持,以免以瑸全力幫助居有。不知現在拓有沒有後悔,現在以瑸的資源被侖冉和居有分攤了,卻沒有他蘇絡的份,對蘇絡來說很是不利呢。
以瑸怕是看出這大一統的趨勢了,而這種聯姻政策,很明顯的是想在這最有可能的三個國家身上押寶。之前將公主嫁給居有,因為居有能給她最尊貴的榮寵,可是居有也是其中最後崛起的,曆史根基遠不及其它二國。是以以瑸王又嫁了品純這個公主想多留點退路。可是,玄壬昂會任他如此反複,如此無視他嗎?玄壬昂又會怎麼做呢?
我把暖香放到牧司身邊,一來,可以幫助暖香。二來,也多少減少一點牧司和品純獨處的機會,讓他不至於喜歡品純。
不是我要阻擾品純的幸福,而是,以我對玄壬昂的了解,他不會讓以瑸得逞。他一定會做什麼,來疏遠以瑸和侖冉的聯係。如此,兩人還是不要有感情的好,以免節外生枝。
牧司大婚後就很難和這複雜的王族脫離幹係了。他和品純都已經成親了,除非……
哎呀,我錘了自己的頭一下,我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呢?
現在真是很為難,我拋不下牧司,牧司拋不下他身為王子的一切。最讓我擔心的是,他想坐上那個位置……
或許,牧司是想報仇的,可是他的敵人是皇後,是永寧王府,是居有國。每一個都強大的讓他無能為力,所以他想做皇帝。
可是,即便是皇帝又如何,也沒有拯救他心愛的女人,也無法保全她的家人。隻能對牧司懷滿愧疚,將心裏的無奈憤怒發泄到妻子身上。
牧司說,如果是曜卜辭登上皇位,他願意輔佐他。可是在還沒有結果前,他也一定會盡全力爭取的吧。
我不習慣他憤怒心傷的樣子,也不喜歡他如玄壬昂一樣追逐功名利祿。
野心是永遠無法被填滿的,等他坐上那個位置,就會發現一切不盡如人意,還是會有很多無奈割舍。
‘皇帝也不是萬能的,他也有很多無能為力。’能說出這樣話的牧司,一定也是明白這些的。隻是這些年來,他的心裏沒個著落,隻能把精力放在這些狗苟蠅營上。
在這個皇宮裏,他是孤獨的。他沒有親人,唯一關心他的父親,是個皇帝,是個不能為他舍棄太多,甚至有時候要犧牲他的皇帝。
這樣孤苦寂寥的牧司,是我的哥哥,是我僅存的兩個親人之一。可是,我的另一個親人,念昔,並不期待我的出現,甚至是討厭我的存在的。所以,隻剩下我和牧司了,我們彼此唯一的親人。我不會拋下他獨自在這宮中受苦的。
不管死神想要我在這個世界扮演什麼角色,不管玄壬昂或周圍的一切會不會放過我,我都要盡力讓牧司遠離這昏暗的王宮。
牧司已經及冠,現在他和品純一成親,就是有家世的人了。按禮製是可以搬出王宮,到宮外另建府邸了。可是,另一個於他身份相當王子,曜卜辭,有了兩個側妃還沒有搬出王宮。不知是皇帝不讓他搬,還是他拒絕搬出去呢?
希望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