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必殺令（1）
    夜色深沉，風寒雨冷。
    一隻流浪貓蜷縮在牆角，孤單的身影帶著幾絲落寞和孤寂。雨水順著它濃密的毛發流下，打濕了它的身體，但它仍然不為所動，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在午夜裏遊蕩，露宿街頭，忍受著饑餓和寒冷，還有世人帶著嘲笑的目光。
    流浪貓睜大了一雙曾經充滿了野性和機警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無邊的寂寞，凝視著細雨紛飛的夜幕，仿佛在沉思它的生命之旅。
    也許，它已經流浪了很久，幾經輾轉，到過很多地方，換了幾個城市，始終沒有找到屬於它的歸宿。也許，它的內心是矛盾的，既想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園，卻又害怕再次被遺棄。
    一件同樣的事情，若是一再反複經曆，慢慢就會養成一種習慣，變得無知無覺，麻木不仁。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大自然的規律和法則，絕非外來力量可以將之改變，無須計較公平與否。
    葉楓從遠處慢慢地走過來，腳步踩踏在雨水中依然輕盈如棉，仿佛擔心發出太大的動靜，驚嚇到了那隻流浪貓。
    流浪貓顯然有所警覺，扭頭望了過來，卻隻是迷茫地瞄了一眼，又轉過了頭。
    這輕描淡寫的一眼，如一道電光，又似一道暖流，滲透了葉楓的心靈。
    ——曾經年少輕狂，不識愁滋味，叱吒風雲；如今歸來，人已滄桑，早已被歲月這把遲鈍的挫刀磨平了棱角，磨盡了銳氣和靈氣。
    ——流浪貓眼中的那一抹迷茫，豈非正是他的迷茫？
    ——流浪貓躲過了淋漓的夜雨，躲不了孤寂的街，豈非也正如他，躲得了情絲的纏繞，躲不開相思的痛？
    人貓雖然殊途，但在此刻，葉楓卻覺得人和貓其實並無多大分別，同樣的落寞，同樣的處境，本就應該同病相憐。
    有時候，貓比人更可愛，也更可靠，更適合做朋友。在你孤單無助的時候，它的陪伴無疑是最好的慰籍；在你滿腹牢騷需要傾訴的時候，它也許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它絕不會出賣你所有的秘密；在你遇到危險陷入困境的時候，它也許會棄你而去，但絕不會在你背後再捅上一刀，讓你死得更快一些……
    “喵……”流浪貓忽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嘶叫，身子如一張崩緊了的弓弦，一躍而起，“嗖”地一聲，像一支箭般投入夜色裏，快逾閃電，靈動的身姿在雨水中劃下一道美麗的弧線。
    貓是一種非常奇妙而獨特的生靈，非但充滿了靈氣，對身邊事物也具有異常敏銳的感知能力，聽覺、視覺和嗅覺絕非常人可比。它突然受驚逃遁，必然是感應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就隱藏在附近，或者某些危險即將發生。
    葉楓目光微瞥，心頭驟然一緊，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呼吸為之一窒。
    ——一盞白色的燈籠懸浮在虛空之中，閃爍著鬼魅一般的火光，飄飄蕩蕩，正在慢慢地移動。
    葉楓看不見那隻提燈籠的手，甚至沒有瞧見提燈籠的人。
    ——根本就沒有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那盞詭異的白色燈籠，竟像是自己走過來的。
    燈籠當然不可能長腳走路，難道是風？
    如果也不是風，又會是什麼？
    葉楓想不通，也猜不出，冷冷一笑，揚聲喊道：“什麼人在此鬼鬼祟祟裝神弄鬼？為何不敢現身相見？”
    夜雨淅淅瀝瀝，如泣如訴；寒風隱隱約約，似在嗚咽。
    ——風雨的聲音，是唯一的回答。
    白色燈籠仿佛在風雨之中微微一頓，突然加快了速度飄飛過來。
    葉楓眼瞳倏然收縮，也作出了最簡單最直接的決定：拔劍！
    “秋水流韻”劍輕而薄，出鞘無聲，但見寒光淡淡一閃，像流星般在夜幕裏輕輕掠過，隨即隱去。
    ——這一劍，始於光，寂於虛無。
    那道微弱的火光就像是妖異的鬼魅，扭動著腰肢，倏忽熄滅。飄浮在空中的白色燈籠，竟也突然消失不見。
    天地仿佛為之一黯，黑暗的午夜裏，隻剩下風的嗚咽和雨的哭泣。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葉楓心中驟然升起，迅速蔓延到了握緊劍柄的手心。
    ——白色燈籠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莫非……當真是鬼魂所為？
    “嗖嗖”聲響，寒風再起，一道烏黑的微光破空飛來，“叭嗒”一聲，一塊兩指般大小的黑色鐵牌跌落在葉楓腳下。
    葉楓凝目望去，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失聲道：“午夜追魂客，淩晨索命人。殺手樓的必殺令！”
    殺手樓是一個令人言之色變、聞風喪膽的暗殺組織，關於它的來龍去脈一直神秘如迷，有人說居於廟堂，有人說來自江湖，也有傳聞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收到“必殺令”之人，縱然逃到天涯海角，也都是必死無疑，逃亡的時間越長，死得也就越慘。所以他們開出的價格，這世上能承受者少之又少，值得他們出手的目標，縱觀整個朝野也是屈指可數。
    葉楓心裏暗暗苦笑：“究竟是什麼人和我有化解不開的血海深仇？居然不惜花費如此大的手筆，連殺手樓都請出山來了！”
    心念方動，那塊鐵牌忽然也抖動起來，不停地敲擊著青石板，發出一陣“叮鈴鈴”的鳴金之聲。
    聲猶未絕，那塊鐵牌已如箭矢般彈射而起，迎麵飛擊。
    葉楓剛剛側頭避開，腳下那塊青石板似是遭受到一種巨大力量的撞擊，刹那間被衝離了地麵，將他整個人都掀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