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以一命抵一命（2）
    葉楓堪堪避開青劍，還未來得及反擊，黑劍已然再次發出攻擊，青劍反而轉攻為守，護住青年男子的空門，不讓葉楓有任何可乘之機。
    ——年輕夫婦竟似心意相通，青黑雙劍一攻一守，彼此照應，配合得天衣無縫。
    頃刻間，白、黑、青三道光芒此起彼伏，時而交錯，時而重疊，不斷發出“叮叮”相擊之聲。
    年輕夫婦劍法嚴謹，攻防之間滴水不漏，竟似毫無破綻。
    “咦！”葉楓眉頭輕蹙，心裏暗暗驚奇。
    自出道以來，他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但如此精妙絕倫的劍法卻是生平僅見。
    年輕夫婦久攻不下，心中也是暗自焦急，相互打了個眼色，同時猱身直上，雙劍一上一下，一齊刺出。
    葉楓正欲揮劍率先格擋黑劍，豈知眼前一暗，黑光竟無端隱去，青芒驟然暴漲，仿佛一輪明月從海上浮起，瞬間照亮了天地。
    葉楓心頭靈光一閃，幡然醒悟。
    原來，黑劍隻是攻擊發起者，青劍才是終結者。
    ——這才是雙劍合璧的可怕之處。
    然而，物極必反。攻擊愈強，防禦往往會變得非常薄弱，導致後勁不繼，破綻百出。
    “咻”地一聲，葉楓劍已刺出。
    這一刺，像清風徐來，簡單而自然。
    一般學劍之人，大都在意招式是否華麗好看，連拔劍的動作都極力追求優雅完美，殊不知，越是簡單的劍法越是難學，一旦練習純熟，往往更容易奏效。
    ——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刺，誰能想象得到葉楓究竟下了多少工夫，練習過多少次？
    素衣少婦誌在必得的一擊，忽然間就已在這清風般的劍光下完全瓦解，就像是柳絮被吹散在春風中，冰雪被融化在陽光下。
    青色的劍瞬間變得黯淡無光，仿佛已經失去了生命。
    一個生命逝去的同時，往往會有另一個生命正在誕生。
    黑色的光芒再次閃現，像閃電般擊向葉楓的肩膊。
    “叮叮……”流水之聲猶響不絕，餘韻悠長。
    ——葉楓那一刺，竟餘勢不歇，刺向素衣少婦的眉心。
    青劍已成強弩之末，無力回防，她隻能束手待斃。
    “娘子……”驚呼聲中，黑光突然消失，青年男子竟以身作盾，擋在素衣少婦身前。
    “哧”地一聲，“秋水流韻”薄窄而鋒利的劍尖從青年男子的右肩胛一穿而過，一道鮮血飆射而出，濺灑在素衣少婦的臉上。
    “相公……”素衣少婦嘶聲驚叫，聲音哽咽，飛撲入丈夫懷中。
    “娘子，你快走……”青年男子用力將妻子推出數尺，喊道，“我拖住他，你快逃……”
    “不，我不走。”素衣少婦哭喊著道，“我們曾經說好的，無論生死，都要在一起。”
    青年男子臉如死灰，回頭望著葉楓，哀聲央求道：“求求你，別殺她……”
    葉楓心頭一震，搖頭道：“誰說我要殺她？”
    他突然欺身上前，運指如風，接連點中青年男子的肩井、秉風、天宗和肩貞四處穴道，猛一縮手，“秋水流韻”立即從青年男子的肩胛上迅速抽離出來。
    “你……你居然為我點穴止血？”青年男子麵色煞白，愕然道，“我們夫婦一心想要置你於死地，你為何反而手下留情？”
    “雖然我不認識你們，但我知道這兩把劍，一定就是已經消失了很多年的”盤龍飛鳳”雌雄雙劍，你們使用的正是江湖上早已失傳的”夫妻劍法。””葉楓悠悠道，“據說數百年前曾有一對恩愛夫妻，因機緣巧合偶得雙劍，由此創出”夫妻劍法”。雙劍合璧，劍法嚴謹，環環相扣，一攻一守，彼此相互照應，威力巨大，無往不利。”
    年輕夫婦相顧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有愧色，又似忸怩不安。
    “這套劍法有個永不變改的規定，隻由心心相印、情真意切的情侶代代傳承，決不授於心術不正、凶狠毒辣之人。顯而易見，你們並不是真的想要取我性命。”葉楓歎了口氣，淡淡道，“我從不輕易殺人，尤其是好人。”
    “好人？”青年男子臉色黯然，苦笑道，“你何以斷定我們是好人？”
    “剛才那一劍，你本來有機會刺中我，可是你放棄了，因為你要救你的妻子。”
    青年男子道：“如果我不放棄，你即使中劍，也未必會死，但我妻子卻一定避不開你那一劍。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死在你的劍下？”
    “當初傳授這套劍法給你們的那對夫妻，絕不可能違背原則，事實證明，他們的確沒有看錯人。所以……直覺告訴我，你們絕不可能是壞人。”葉楓笑著道，“你們這麼做，想必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青年男子嘴唇顫動，欲言又止。
    “我們確實沒有殺你之心。”素衣少婦點頭道，“我們……是來換命的。”
    “換命？換誰的命？”
    “用你的命，換我們孩子的命。”
    “你們的孩子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的孩子落在了你的仇人手裏，他威脅我們夫婦為他殺一個人。如果我們不肯妥協，他就會殺了孩子。”
    “我的仇人？他是誰？”
    “你居然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誰？”
    “我沒有仇人……”葉楓仿佛在笑，自嘲的笑著道，“也許，我的仇人太多太多，多到連我自己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又怎麼可能知道到底是誰想要我的命？如果你們知道他是誰，不妨直接告訴我。”
    “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甚至連他是男是女是瘦是胖是老是少都一無所知。”青年男子搖頭道，“我們隻知道，他抓走了我們的女兒，留下一張字條。”
    “字條裏說什麼？”
    “今夜子時，小城孤巷，一個手拿油紙傘的青衣人。割下他的人頭，以一命換一命。”
    “手裏拿著一把油紙傘的青衣人，說的豈非正是我？”葉楓忍不住失笑道。
    年輕夫婦卻沒有笑。
    ——自己的孩子不知所蹤，生死未卜，此刻也不知正在經曆著怎樣的遭遇，承受著怎樣的恐懼和痛苦，為人父母者，哪裏還有心情笑得出來？
    “她不過是個未滿七歲的小女孩……”素衣少婦淚流滿麵，抽泣著說，“她還那麼小，連回家的路都還沒有完全記住，不能死……”
    “她不能死。”葉楓苦笑道，“所以該死的人是我。”
    年輕夫婦沒有說話，臉色黯淡，眼神裏充滿了愧疚和無奈。
    “我也不能死。”葉楓搖搖頭，神情嚴肅，緩緩道，“沒有人會死。我可以向你們承諾，你們的孩子絕不會死，我會找到她的。”
    “你……你說什麼？”年輕夫婦張大了嘴，滿臉錯愕。
    ——這人明知他們夫婦一心想要他的命，非但沒有怪怨，反而以德報怨，幫他們找回孩子？
    年輕夫婦麵麵相覷，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豁達大度之人。
    葉楓微微一笑，再不說話，轉身踏步，一人一傘，很快便隱入迷蒙夜色、朦朧煙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