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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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晨那時小，想不通母親鄧玉梅明明挺能幹，為何總是放不下父親，非要圍著他轉。每當父親有事需要援助時，向母親示軟說好話，母親總會原諒他，為他幫忙想辦法。為此黎晨甚至有些埋怨母親沒骨氣。
    多年後有次黎晨和母親談心，才終於明白母親當時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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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兒女還小，鄧玉梅怕家庭不完整孩子們受欺負。她一個農村婦女，如果離了婚帶著倆孩子能去哪兒？
    回娘家不現實，有哥嫂一家在，嫂子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他們娘仨寄人籬下不會好受。留在黎家村的話，就算房子各分一半，如果黎振山真地娶個人進門，那她和孩子們在村裏還怎麼見人，尤其是孩子們，得受多大委屈多少歧視。
    此外，鄧玉梅那時尚未完全死心，總希望丈夫能回心轉意，畢竟夫妻之間也曾經幸福過，有過多年感情。
    因此，鄧玉梅一直試圖努力維持家庭完整。雖然她脾氣比較急躁，遇事上火吵架，但卻總放不下黎振山，他有難處時總會想法幫著解決。
    那些年，黎振山很少顧家。種莊稼、幹農活，把姐弟倆養大，鄧玉梅付出了很多辛勞。
    黎正病了，要做大手術，鄧玉梅當時既害怕又難過，四處借錢給兒子看病。黎正最終總算是沒有大礙，但從此幹不了重活。
    黎晨考上了縣城裏的重點高中，高一那年被傳染了甲肝，恢複期有段時間天天喝中藥。高中課程緊，為了盡量減少對孩子學業的影響，鄧玉梅每天早上送女兒到學校，在校外等她上完上午的主課，中午再接她回家。
    鄧玉梅是疼愛兒女的。也因此，黎晨雖然有時忍不住埋怨母親對父親的態度太軟弱太沒誌氣，但又很心疼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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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上體製改革，黎振山打算自己盤下鎮上的廠子，說是能給家裏攢點家底，將來留給兒子黎正，而且黎正結婚時也得用錢不是。
    雖然隻是個小廠，但要盤下來也得二十來萬。
    鄧玉梅相信了黎振山的計劃，幫著從親友處籌了一部分錢。相當於夫妻倆一起籌款將那廠子盤了下來。
    可廠子剛步入正軌開始有營生，黎振山的“又一春”開始了。於是他的心思沒多少放在企業上，後來導致虧損。
    為了還款，黎振山終究將廠子賣給了別人。但鄧玉梅一手簽字幫忙籌的那部分錢，他卻說拿不出來，錢不夠用。
    鄧玉梅是個講信譽的人，籌借的十萬元必須得按時還給別人。無奈之下，鄧玉梅給女兒說了需要還賬的事。
    挖東牆補西牆，分批處理。靠著黎晨出國讀書期間獎學金結餘和打工積攢的錢，用了好幾年時間，才一筆一筆才還清了那些欠款和利息。
    黎晨博士畢業回國工作第二年，拿出手裏剩餘的積蓄交給母親，終於為黎正辦了婚事。
    次年，黎正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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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振山而今已快六十歲了，外麵的孽緣盡了，對小孫子的親情讓他有了轉變，家裏的氣氛也終於有了不同。
    黎振山回歸家庭，這本是鄧玉梅期盼多年的。但奇怪的是，時至今日，她卻再也對黎振山熱心不起來，用她的話說，
    “也許是前世相欠的還清了，突然就對這個人徹底放下了。”
    那十多年的種種件件所造成的傷害和裂痕，終究無法再複原。鄧玉梅能做到不去怨恨厭惡已經是她最大的寬容了，黎振山也無顏要求更多。
    黎晨不免唏噓，雖然不再爭吵，看似安寧，但父母之間卻不可能有老年相依的幸福，他們就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分居而住，甚至平時吃飯都不在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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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淩晨那個強烈宣泄的夢境，勾起了許多往事的記憶。
    黎晨意識到，自己內心裏對父親的怨氣仍是沒有完全放下，而同時又無法斬斷那一份血濃於水的親情牽掛，因此才會感到糾結。
    心緒有些不寧，上午工作狀態不佳，這在黎晨而言，是很少出現的情況。
    黎晨決定幹脆調整安排，下午去科大林葉那兒，和她聊聊，換換心情。
    原本的計劃是過幾天林葉團隊代表過來公司，就項目進度進行一次階段總結及討論，索性她今天親自過去科大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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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晨通過微信給林葉發信息，先確認下林葉下午是否有空。
    林葉平時也是很忙的，要上課、要指導學生、要做科研、要帶團隊。而且，她還有個上幼兒園大班的兒子。要照顧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顧事業、也要照顧父母，這個年紀的女子，生活哪裏會輕鬆啊。
    離塵：林葉，今天下午你和組裏大家有時間嗎？臨時想過去找你坐坐，順便提前幾天把公事辦了。
    離塵，離開塵俗，希望掙脫塵俗的束縛，這個微信名是黎晨給自己取的。
    她通常直呼林葉大名，私下裏聊天時則有時會叫她“林姐”。
    幾分鍾內未見回複，估計林葉是上課去了，手機靜音或關機了。
    過了大約半小時，林葉終於回複了。
    曉葉：抱歉，剛下課。你能來科大太好了。下午我有時間。
    你稍等片刻，我和組裏幾位主要成員確認一下。
    曉葉，“曉”是萬曉的“曉”，“葉”是“林葉”的“葉”。從這微信名，可見他們夫妻情深。
    離塵：OK！
    過了幾分鍾，林葉的信息到了。
    曉葉：有一位老師下午14：30-16：10有實驗課。要不你先來，咱倆先聊聊天。下午四點半一起開項目討論會。
    離塵：行!不好意思啊，臨時改了時間，希望不會麻煩你們。
    曉葉：看你說的，你這項目總負責人黎大副總來，我們邀請還來不及。項目討論準備工作也不麻煩，我們定期有整理，中午簡單梳理一遍即可。
    離塵：還是影響你們中午休息了啊。
    曉葉：你這小丫頭，今天怎麼這麼客氣起來了。我們組工作可是很有條理的，定期都有彙總進展情況。
    中午就把最近的文檔梳理一下就可以，半小時搞定。
    如果連這麼個臨時調整都無法應對，那你黎副總又怎能放心把項目交給我們呢。
    黎晨不由點頭表示讚許。這點她是清楚的。林葉做事心細，組裏定期進行項目資料備份、進度報告整理、問題分析，形成了良好的團隊工作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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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葉：這樣吧，為免你覺得“內疚”，要麼你抽空下回來給我們學院做一次企業人才需求的講座，這方麵你有發言權。我早就想著邀請你來一次呢。
    隻是安排報告時間及通知學生們，需要提前進行。看你近期什麼時候有空，時間定下之後，我提前和學院聯係。
    離塵：好呀，沒問題。：)
    離塵：今天，就是。。。。。。。心情突然不好，想順便找你聊聊天。
    黎晨老實承認了今天臨時想過去科大的原因。她覺得自己在林葉麵前，真地有些像妹妹了，感情上有那麼一點依賴，尤其在感覺有點脆弱的時刻。
    曉葉：這樣吧，下午你來，我帶你參觀下我們的新實驗室。然後，開完項目討論會，晚上到我家吃飯，晚飯後咱們聊聊天。你看這樣安排可好？
    噢哦，從來沒去過林葉家。黎晨至今單身，從小感覺家裏缺乏溫暖溫馨，去林葉家吃飯，會是怎樣的感受呢？她忍不住頗為期待。
    離塵：那太好了，謝謝你，林葉。我好高興！
    曉葉：那下午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