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旭管了戰延晚一頓飯便把他打發去一間偏僻居室休息。
    這時一條通體玄色的小蛇蜿蜒爬上戰延晚的肩頭，習慣性盤踞在他脖子上，黑甲鱗片刮得戰延晚脖子起了癢意。確定四下已經無人之後，小蛇竟開始口吐人言：“我當你趕著回來幹什麼大事，結果一個人也沒殺，來混日子？”
    “這裏管吃住，”戰延晚對小蛇的突然出現豪不意外，伸手把小蛇拎起來扔到床上，“你看看房間裏有沒有問題。”
    “要不要疑心病這麼重？”小蛇真想翻白眼。
    小蛇本名聞斯，是隻上古蛇妖，機緣巧合在絕境撿了渾身是傷的戰延晚。本就是油盡燈枯的蛇妖，不久前又為救戰延晚身負重傷，虧戰延晚拚死救活，還是修為倒退，退回了現在這模樣。
    聞斯像模像樣溜達了一圈，吐了吐信子道：“什麼也沒有。你兄長待你那麼好，還給你打點事務，你居然懷疑他，沒良心的，我哥就從來不關心我。”
    “那你也挺可憐的。不過我哥其實懶得管我，他看起來比較關心那幾株草。”在和戰延晚交談的時候，戰旭的目光總是不斷地飄向那幾盆或翠綠或奄奄一息的盆栽。
    “嘁……你要雪恨的話，幹脆把整個宗門滅了算了，這樣挺好的。”聞斯很少聽戰延晚提起仇恨，隻知道戰延晚討厭卓七封。
    聞斯也不怎麼喜歡卓七封。
    九州之內，隻要說起天璿仙尊，哪個不是誇一句“厚德載物，道濟天下”。
    當年一人一劍殺入絕境砍下上古凶獸一隻頭顱的天才震驚了整個修仙界，如今百姓交口稱譽的降妖除魔的大仙師亦是卓七封，因此尊稱他一句仙尊。
    不巧的是聞斯就是那上古凶獸——雙頭蛇。但聞斯沒和戰延晚說過，戰延晚也不知道聞斯剛知曉他是卓七封弟子時對他起了殺心。
    “全殺了，一個都不要留！”聞斯惡狠狠道，吐了吐信子，仿佛正在將卓七封千刀萬剮。聞斯的身為上古凶獸的惡性總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天性是難以磨滅的。
    “太殘忍。”戰延晚平平淡淡道，對聞斯眼裏的凶狠視若無睹。
    “呸。”聞斯啐了他一口，是誰當時割下還活著的妖魔的肉用來飽腹，還認真地和他說等血肉長出來又能吃一頓。
    聞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戰延晚：“你該不會還留戀吧？”
    “我隻想報複卓七封，”戰延晚在這一點上分得很清，就像區分活物和死物一樣，“而且我還沒強到能滅掉一整個宗門的地步，寂夜人多，而我隻有一個人。”
    “好吧，隨你怎麼樣，不關我的事，但卓七封——絕對不能放過他，除非你是懦夫。”
    “你要是實在無聊就去林子裏找一條母蛇。”
    “說起這個，我當年曾愛過一隻鷹，可”她”居然是公的……”聞斯的語氣變得委婉，戰延晚居然在那一張小小的蛇臉上看到了悲戚的神色。
    戰延晚沒回話了，盤腿打坐調理起體內的氣息。受強行突破修為禁製的影響，戰延晚自修魔後氣息極其不穩定，時而會感到虐心至極的疼痛。
    看對方沒搭理自己，聞斯頓住，也就不說話了。
    但戰延晚剛才的提議有一半不錯，在絕境被關押了那麼多年，聞斯可想死外麵的空氣了，怎麼耐得住性子待在這小破屋，擺了擺身子，迅速和戰延晚道了一句“老子出門快活快活”，便一溜煙躥出去不見了蹤影，也沒管戰延晚聽沒聽到。
    ……
    戰旭這邊好不容易送走了戰延晚，方想安逸地翻翻農書，向前人請教一下如何養好盆栽，一道爽朗愉悅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三師弟——”
    戰旭翻書的手頓住，驚恐地抬頭看向門外，可惜這時候關門假裝不在已經來不及了，情急之下他能做的隻有大喝一聲：“把鞋擦幹！擦幹了再進來！”
    “急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來人身穿一襲青衣，青衫上繡著吉祥雲紋，腰間係著一條白色的玉帶，玉帶的尾部有一顆紅色的瑪瑙珠子。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折扇上掛著一串銀製的鈴鐺。來人模樣俊俏，身材修長。
    “二師兄身上什麼味這麼濃？”戰旭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神略帶鄙夷地看著眼前人。
    雲鶴明顯對戰旭的評價很是不屑，搖了搖折扇，一副高人模樣：“你不懂，這是檀香。”
    “師姐聞到會吐的。”戰旭翻了個大白眼，不敢苟同。
    “嘖嘖嘖，不解風情，我找你是有正事的。”雲鶴微笑著搖了搖頭，一看這個笑的深意，戰旭立馬察覺大事不妙，警覺起來。
    “溫城主那邊……”
    “不去！死也不去了！一有難搞的委托就讓我去！”戰旭大驚失色，臉頓時煞白。上回是讓他去，結果隻是城主家的公貓胖了被誤以為懷了；上上回也是他，結果隻是下人手腳不幹淨讓府裏物什連連消失；上上上回亦是他，結果隻是大公子吃了菌子才被“鬼怪纏身”……一來一去舟車勞頓，可不把戰旭累個半死，溫城的人耍他像戲班子裏耍猴一樣。
    “這回我們和溫城的人談過了，真有事，我知道師弟宅心仁厚，之前的委托也都處理得很好，師姐師兄也是實在抽不開身，這事也隻能拜托你了，這也是我們相信你的能力，你不會不管的吧？”雲鶴娓娓道來，真誠地注視著戰旭。
    戰旭開始動搖，不確定地問：“呃……是真的有事吧？”
    “師兄向你保證。”
    戰旭點了點頭，但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好像前幾次戰旭也是不同意，但每回雲鶴一開口說了一大串話後，他縱使再不情願都會答應。
    “對了，四師弟回來了，我得照顧他，我不能走。”戰旭突然想起。
    “好辦，你把他帶過去。”
    “等等，你說四師弟？延晚？”雲鶴驚愕了一瞬，隨即又帶著震驚和幾分嚴肅道：“你確定是四師弟吧？不是什麼人冒名頂替？”
    “師兄你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我自己的表弟，是不是真貨我還分不出來嗎？”
    “哦……唉，那看來沒機會敘舊了。”
    “何出此言？”
    “你現在快帶著四師弟去前廳，溫城的人都在等了，待會你師姐應付不住，快去快去！”雲鶴催促著戰旭，戰旭縱使有些懵，但下意識聽從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不忘帶把傘，雲鶴則緊跟其後。
    可是他還是不想去誒……戰旭心裏想著，火急火燎把戰延晚喊出來便讓他趕緊跟上，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向前廳，踩出大大小小的水花，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被驚擾的戰延晚是懵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掠過雲鶴時匆匆瞥了一眼，沒認出這是誰，便被戰旭催促著趕路。
    他們二人不斷向前去，雲鶴的步子倒漸漸慢下來了，察覺到周遭有什麼不對勁，朝左邊的林子望了望，確定剛才那裏有黑影一閃而過，直覺告訴雲鶴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那，頓感不妙。
    一步步進了林子，伏在草叢間的活物又躥走，雲鶴這回看清了，眼睛亮了亮，運起輕功追趕了上去。
    “嘿嘿，小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