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櫻木低氣壓地來到水戶家，和玲打了招呼後悶悶地走進了水戶的臥室。
    正在看漫畫的水戶抬頭看向他，意外地道：“花道？不是說今天要和爸爸出去玩嗎？”
    櫻木抓著水戶的枕頭，用可以把枕芯勒出來的力氣摟著它，靠坐在床邊的榻榻米上，悶聲應道：“嗯。”
    “怎麼了？”水戶把書反過來放在桌上，有些擔心地走過來坐在他對麵。
    不自覺地撅著嘴，六年級以後很少再這麼孩子氣的櫻木委屈地喚道：“洋平……”
    “嗯？”
    櫻木深吸一口氣，抓著枕頭揉捏，“……爸爸說……他要換工作了。”
    “嗯……？”水戶微微皺眉，“是嗎？是好消息？”
    “我們要搬家了……”
    “……？！”水戶瞪大了眼睛，“搬到哪裏去？！”
    櫻木搖搖頭，“爸爸還在找房子，但是肯定不會再住在現在的地方了。”
    “……那國中呢？你要轉學嗎？”水戶小心翼翼地問道。
    櫻木垂頭喪氣地道：“不知道……爸爸說會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個學校……”
    “不行！不可以！”水戶脫口而出，捏緊了拳頭道：“不可以……！”
    “我也不想搬家！討厭的臭老爸……”櫻木懨懨地，捶了兩下枕頭。“還說搬家以後我會有自己的屋子，我才不在乎那個！”
    水戶慌張了一會兒，不知所措地問道：“你爸爸今天跟你說的？確定了？怎麼辦……？？？”
    “不知道！”櫻木煩躁地把枕頭摔到地上，仰天靠在床墊上，挫敗地叫了一聲。
    “……”水戶呆呆地坐著，偏過頭看著光禿禿的榻榻米，沉默地腦子裏一片空白。
    兩人一時無言。
    “……真、真的要搬走的話，也沒辦法……”水戶強顏歡笑地道：“那我們周末可以多見麵……？”
    “我不想搬家，也不想轉學！臭老爸……！”櫻木的眼眶變紅了一點，生氣地道：“不久之前我們還在說會不會都在一個班，現在我就要一個人了嗎？他能不能不要老是一個人決定啊？！”
    水戶頭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如果是工作的話可能也沒辦法……”
    他現在腦子亂糟糟的，還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更想不出什麼頭緒。但是他和櫻木能怎麼做？這件事上他和櫻木都沒有發言權。
    他以為隻要每天都守著，他的花道總會是他的。現實卻在他安逸的時候給了他一記狠狠的耳光。
    “……我該怎麼辦……？”
    麵對櫻木的提問，還有微紅的眼眶，水戶緩緩地搖搖頭，忍著不讓自己也哭出來。如果哭有用，他不在乎流眼淚，但是那隻會讓櫻木更傷心。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水戶挪到櫻木身旁，肩靠肩地道：“往好的方麵看，花道終於要有自己的臥室了呢。我周末帶高宮他們去找你玩啊，我們還可以住花道家了，對不對？像畢業旅行時那樣，而且不用分開住了。”
    “萬一我搬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周末都不能往返呢？”櫻木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搬到這裏時的情形了，在他的記憶裏，除了畢業旅行那次之外，他從來沒有離開過神奈川，對地域完全不了解的他不知道”另一個地方”會是哪裏。
    萬一是坐火車才能到的地方呢？
    萬一是坐火車也到不了的地方呢？
    現在水戶這樣說，但是怎麼可能每周見麵，他們根本連路費都湊不出來。
    然後呢，半年見一次？假期見一次？父母不隨行的話，也不可能會給他們錢讓他們自己往返。家都不在這裏了，他有什麼理由讓父親同意自己回來？櫻木久樹可是連老家都不回的男人。
    “嗚嗚……我不要！”櫻木受不了地哭了起來，那麼大一個人哭得像暴雨中被人遺棄的金毛犬一樣慘兮兮。“不要和洋平分開……不要搬走……嗚嗚……”
    水戶用虎口擦了擦鼻子裏流出來的透明液體，忍著喉嚨裏梗塞的硬塊，伸手攬住櫻木寬闊的肩膀，因為手不夠長，他整個人快擠到櫻木懷裏去了。
    輕拍著櫻木的右肩，水戶清了清喉嚨道：“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我會去找你的。”
    櫻木緊緊地抱住水戶，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不吭聲地默默流淚。
    沒有哭聲了，卻反而讓水戶更加心痛。他的花道不需要在他麵前勉強忍耐的。
    “花道……花道……”水戶也緊緊地抱住櫻木，第一次不在乎會不會在櫻木身上留下傷痕。
    “……嗚嗚……嗝……”櫻木控製不住自己的傷心，指尖都捏白了。
    水戶玲拉開門，笑著道：“我切了一些水果……啊呀，這是怎麼了？”她把果盤放到水戶的課桌上，不解地發問。
    櫻木抽泣一聲，隨便地抹了抹臉，推開了水戶道：“我，我先回去了，玲，再見。”
    水戶沒忍住讓一行眼淚從眼眶中逃了出來。他用掌根擦去淚水，深吸了一口氣，吹鼓了臉頰後吐出來，回答了玲的疑問。“花道的爸爸要換工作了，他可能要搬家和轉學，但是還沒有定下來會搬去哪裏。”
    “啊……怎麼這麼突然？”水戶玲擔憂地皺起眉，思索了一會兒後，歎著氣道：“怪不得花道哭了……我從來沒看過那孩子這麼傷心……”
    櫻木一直都很開朗，就算他父親對他總有些疏忽和冷淡，他也從來不會說一句抱怨的話。認識他以後，連帶著她這個不愛笑的兒子也變得陽光了不少。這些年她很感激櫻木給水戶帶來的好影響，自己本身也很難不去喜歡宛如開心果一般的櫻木。她有聽說櫻木在學校裏總是有些調皮，但是在她麵前，她隻看到了一個又乖又懂事的大男孩，也明白自家兒子有多喜歡櫻木。
    “你要追上去嗎？”水戶玲有些擔心地道，水戶現在的狀態也讓她有些擔心。除了剛出生那段時間，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兒子這麼隱忍又傷心的樣子。
    水戶搖搖頭，追上去以後他能說什麼呢？“媽媽，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唉……好。有事跟媽媽說。”水戶玲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此刻沒什麼表情的水戶，抿了抿嘴走了出去。
    拉上門後，她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走向了座機。
    ＊＊＊
    櫻木背對著父親麵向著角落抱膝坐著，極力假裝自己是顆無人理睬的蘑菇。
    可惡，家裏太小了，都沒辦法躲到另一個屋子裏。
    櫻木久樹無奈地道：“你鬧脾氣也沒辦法。新工作的收入更可觀，我會給你更多的零花錢。你也會交到新朋友的。”
    “不要！不要！”櫻木吼完就閉上了嘴，胸膛裏來回湧動的怒氣讓他很想抓起什麼東西砸一砸，但是他同樣明白父親也沒有選擇，也算是為了他好。
    電話響了，久樹歎了口氣，起身去接電話了。
    櫻木咬住下唇，氣自己沒忍住又和父親說話了。明明想和他進行毫無意義的冷戰，好讓他明白自己絕不會輕易原諒他的。
    很丟臉地邊哭邊從水戶家跑出來，走在路上已經和一般成人沒什麼區別的櫻木擦幹眼淚後，裝作自己一切正常的樣子，可能有路人看到了他發紅發腫的眼睛，但是誰也沒有八卦到多給他一個視線。
    因為沒有人會在乎，櫻木反而忍住了，不再哭了。
    怎麼辦，真的要和洋平他們分開了嗎？他從幼兒園搬到這裏以後，就沒有和洋平分開過超過兩天。要是以後洋平認識了其他人，慢慢把他忘了怎麼辦？
    櫻木也很舍不得野間、高宮、大楠，但是洋平是不同的。洋平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二十歲了還要一起玩的朋友。他以為可能要到看似永遠都到不了的二十歲中段或者三十歲，他們才會因為各自結婚而慢慢疏遠一點，那應該是至少十五年或者二十年後才發生的事！不應該這麼快、這麼突然地就快進了！
    因為久樹的工作，櫻木的幼兒時期換過好幾所幼稚園。他一向很難很快融入已經形成了小集體的環境。水戶洋平是第一個主動走進他的朋友，而且不僅沒有因為他發脾氣而遠離他，還一直把自己當成最重要的夥伴對待，有時候櫻木也覺得自己會不會有點任性，可是洋平的笑容告訴他沒有關係，洋平還是喜歡他，他們還是最要好的好朋友。
    說難聽點，如果隻能選一個，櫻木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洋平這個朋友，而不是除了付生活費外幾乎毫無存在感的父親久樹。
    但是他沒有選擇。
    可惡、可惡、可惡！
    為什麼他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小孩子！
    好想快點長大……
    ＊＊＊
    櫻木久樹的新工作在另一個縣。
    和玲通過電話以後，他對櫻木的抗拒有了新一層的認識。他看櫻木一直打不起精神，心裏也不好受。雖然平時這個兒子有點吵，但是安靜起來還真是讓人不習慣。他知道櫻木大了，也知道他很看重他的朋友們，自己能影響他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又正好是在國中這個青少年情緒比較複雜的時期，很容易給他留下陰影。
    思索再三，他和上司溝通了一番後，看了好幾個新房址，接著和櫻木談了談。
    “花道，過來坐好。”
    櫻木撇撇嘴，垂著頭坐在了矮桌對麵。
    “新工作已經定好了。我不可能不去。”櫻木久樹試著耐心地和櫻木解釋道。
    這一點櫻木已經知道了。“哦。”
    “我問過了，你的資料在春假的時候已經送到國中去了，現在要臨時換一所學校也是會比較麻煩。”一般的招生工作都是提前幾個月開始的，他的通知來得比較急，一定要辦轉學也不是不行，但看到櫻木這幾天的悶悶不樂，他覺得其實不用麻煩也行。
    “……所以呢？”櫻木的心髒有些激動地跳動了起來。
    “我和老板商量過了，我以後會晚一個小時上班，晚一個小時下班。因為路上會花的時間比較久。”
    “……？”櫻木有點聽不懂。
    “花道也是，我們的新家會在和光中學和我的新單位中間，每天路上可能要花一個小時才能到學校。”
    櫻木眨眨眼，抬起頭盯著久樹的眼睛道：“所以，我還是可以讀和光嗎！？”
    “如果花道想路上省點時間和力氣的話，我們可以下學期換到我單位附近的學校，從開學開始辦手續的話應該兩個月就好了……”
    “不要！我要讀和光！！！”櫻木大聲地道。“路上久一點就久一點！！！”
    “是每天哦，至少三年都會這樣，你確定嗎？冬天也要早起一小時，會很冷的。”
    “沒關係！！！”
    “那，就這麼說好了。我晚回家，所以你的晚飯要自己解決。你可以買了吃，也可以試著自己做飯，總之不能再天天去同學家了，放學了要直接回家，不然天色就太晚了。我不可能再去接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櫻木兩眼放光地越過桌子，激動地抱住久樹道：“謝謝爸爸！！！”
    久樹不太習慣和兒子有這麼親密的接觸，遲疑著拍著櫻木的後背道：“嗯……如果一個學期以後，你覺得太累，我們再調整。”
    “不會的！”櫻木鬆開手，幾天來第一次咧嘴笑了。“爸爸，我要去找洋平了！晚上會晚回來哦！”
    不等久樹回答，櫻木已經穿上鞋，留下一句“我出門了！”跑了出去。
    久樹望著櫻木消失的背影，好笑地用鼻子歎了口氣，回頭望向櫃子上的妻子的照片。
    “為什麼花道會這麼急躁……明明我們倆都不是這種個性的人。老婆，你也覺得我這麼做是對的吧？”
    照片上風華正茂的女人微笑著回望著他，好像在同意他的觀點一樣。
    ＊＊＊
    四月二日，開學日。
    櫻木不太習慣地拽了拽國中的校服，比起小學的學蘭更加強調版型和肅穆的樣式讓他覺得很束縛。
    快走到校門口時，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正穿著同樣的製服在校門口，一副正在等著誰的樣子。
    歡快地笑著，他快跑幾步，摟上那人的脖子，開心地大叫道：“洋平——！！！”
    “哇……”水戶被撲得身體一歪，不過他已經很有經驗了，一邊摟著櫻木的腰一邊站直，笑著拍拍櫻木的後背道：“嗨，花道。”
    “耶！我們是國中生啦！”櫻木的手往下，抱著水戶往後仰，把他硬生生拽得離地30cm。
    “是啊……所以快把我放下來！！！”水戶無奈地扶額道。
    “哦哦，在玩什麼，我也要！”
    又是一道熟悉的聲音，櫻木剛把水戶放回地上，就被高宮撲上了後背。
    “背我去教室吧！”
    “好……重！”櫻木左右晃晃，想把高宮甩下來，但是高宮的雙手緊緊相扣著，嘿嘿地道：“誰讓你隻抱洋平！”
    “混蛋，信不信我把你一個過肩摔？”櫻木眯起眼威脅道。
    “喔唷，我好怕喲。”
    大楠搭上水戶的肩，無奈地道：“我們先去看名單？不知道會不會分到一個班。”
    野間把書包往後甩上肩，讚同地道：“等會兒萬一打起來，可丟人了。”他可不要開學第一天就被記過。
    水戶看看正在給高宮扣頭殺的櫻木，忍俊不禁地道：“感覺我們的國中生活也不會安靜呢。”
    “認不認輸？嗯？認不認輸？！”
    “暴力男，咳咳，大楠、野間，快來救我！”
    “哼，誰讓你先偷襲我的！”
    水戶不得不用手比了個喇叭的形狀：“花道，我們去看分班吧！”
    “對哦，還不知道我在幾班。今天先放過你了！”櫻木鬆開手扣，大步走到了水戶身旁，一起往公示牌走去。
    高宮咳嗽兩聲，走過來給了大楠和野間一人一腳。“沒義氣的東西！”
    “拜托，花道現在都快比老師高了，你怎麼還沒學乖啊。小時候他就能把你拎起來甩著玩誒。”
    “你別造謠，才沒有！我們是勢均力敵！”
    “嗬嗬，那你作死別喊上我……”
    “洋平也沒救你，你怎麼不踹他？”
    “你傻啊，那花道能放過我嗎？”
    “所以我就活該受傷嗎？可惡！”
    “嘿！禁止偷襲！”
    水戶聽著身後吵吵鬧鬧的聲音，看著身旁仗著身高”一覽無餘”快速尋找了他們姓名的櫻木，彎了彎嘴角。
    接下來三年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
    有這幾個損友和花道在，一定會很精彩吧。
    真令人期待。
    TheEnd

    作者閑話：

    小小的火花，會變成燎原的大火。
    就讓愛火將我燃燒殆盡，永遠圍繞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