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淮安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還有一件事。”雲樂走到他麵前攤開手掌，裏麵是一隻泥塑的兔子，轉眼就變成得活蹦亂跳，雲樂聲音低低的，“殿下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可以讓它呼喚我，我會立刻趕到殿下身邊。”
    小兔子跳上淮安的肩，趴下來，用鼻子拱了拱淮安的臉頰，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望著他。
    淮安推辭道：“我不擅長照顧小動物。。。。。。”
    “沒事的殿下，它大多數時間是一個泥塑的樣子，不需要照顧，我隻是擔心你遇到危險。”
    淮安點點頭，看著這個小兔子鑽進自己衣服，然後變成個小小的泥塑安靜下來。
    做完這一切，雲樂眼神稍黯：“殿下，萬事勝意。”
    相遇總有離別，這句話是永恒的真理。
    淮安在老人峰是公認的吵鬧大王。從前的他，想不通這樣的道理。
    原本師父起的淮安這個名字，也希望他能安安穩穩，作為老人峰第一吉祥物的他卻吵吵鬧鬧。
    可現在他沉默下來了。師父看到會開心了吧？
    他在想，他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安靜，與人保持禮貌的疏離的呢？
    人好像在丟了某種東西之後，就不太愛說話了。
    現在他心平氣和，隻想問個清楚。
    沒有憤怒，沒有驕矜，沒有委屈，當他不再自以為是，失去年少輕狂，世界終於對他展示了另一麵。
    淮安轉過身一步步朝著相反方向離開，他能感受到雲樂的目光一路跟隨。
    淮安堅持著沒有回頭，連著走出六七裏地才停下來。
    “你可真是絕情。”淮安諷刺道，“雲樂照顧了你那麼久，說走就走？那白爺爺呢？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
    想到這，他習慣性地抬手，露出白皙胳膊上的一片金色紋路。
    他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他這樣試過很多次了，信鴿沒有來。
    “信鴿不來，不知道老人峰還能不能進得去。”淮安撫摸了下紋路，他還記得七歲時，師父告訴他，這是“善淵畢方”，相當於老人峰大大小小關卡的通行證，同時可以召喚信鴿。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淮安想起小時候，師父邊為他刻畫，邊緩緩念著，空靈悠長，宛若神音。
    法力刺入皮肉是疼的，但是淮安從小堅強，不哭不鬧。
    從小師父就對他的懂事十分欣慰，常在眾僧人麵前誇獎他：“淮安是個好孩子。”
    他忽聽見翅膀拍打的聲音，回過神，一隻雪白的信鴿已然落在他的胳膊上。
    多麼熟悉。
    淮安沒反應過來，但手已經習慣性地伸過去拆開信鴿腳腕上的信筒，裏麵是一張整潔的信紙，還叼著一支筆，淮安被它的體貼感動笑了，就地鋪好，寫下幾句：
    白爺爺尊鑒，
    兩月前幸得您高超之醫術出手相助，身體已無大礙。白爺爺德高望重，承蒙諄諄忠告，銘感五衷。
    然餘今必急返家中，不得與您麵別，深感抱歉。
    楮墨有限，不盡欲言。
    寫完這行他提著筆有點發呆，按照他以前的文采，應該能寫上長長的一篇感謝信，從小事著筆，到衣食住行等方方麵麵的幫助，引經據典，華星秋月，感激之情渲染得淋漓盡致，可是他現在心裏有點亂，寫了幹巴巴的幾行字就再也下不去筆，於是他決定不給自己添堵，紙塞回信筒，托著信鴿放飛。
    繼續向前走了一裏地，麵前出現了一道淡金色的屏障。
    這裏就是老人峰的結界了，進去很快就能看見師父他們。
    淮安把手貼上結界，就像觸到了水麵一樣，結界蕩出了淡淡的波紋，淮安的手輕而易舉地穿過。
    沒有阻礙，卻讓他疑問更深，他原來的猜想是“善淵畢方”失效了，所以師父和師兄找不到他，可他還是能憑借“善淵畢方”進入結界，說明沒有失效。
    那為什麼他失蹤了這麼久都沒人來找他？
    一路上都空空蕩蕩，按照日子來算，今天應有寺中弟子下山置辦物品，這條路人來人往才對。
    淮安不由得攥緊了拳。
    老人峰是一座很美的山，森林茂密，空氣清新，泥土濕潤鬆軟，淮安就這樣邁步前行，頭頂交錯的枝葉擋住日光，斑駁樹影晃動，蟲鳴鳥叫縈繞耳邊，生機勃勃，還能聽到山泉叮咚，四處回蕩，清幽而閑適。
    如果是往常，這個時候他會從山頂的廟宇跑下來小憩，隨意找一個地方躺下，嘴裏叼一片草葉，任憑日頭西斜，緩緩掃過他全身。
    可是如今，他再也沒有這個心思，顧不上虛弱的身體，喘息著快速爬山。
    “師弟。”
    淮安轉回頭，看見師兄正怔怔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