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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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念恩輾轉尋了秉誠一整晚。車燈掃過空蕩的街巷,身後路燈成片陷入黑暗,當她踉蹌刹停在檢察院大門前,顯示屏上的時間是淩晨兩點。她將車挪至檢察院對麵的馬路邊,放倒座椅,身體癱了下去,等待天亮。
秉誠為了減少通勤時間,半年前搬到了檢察院附近的公寓住下。昨晚喝太多,昏睡了過去,今早起來感覺頭昏腦漲,還伴有一陣反胃。他掀開一麵窗簾,晨光傾瀉而下,過濾掉他臉上殘留的倦意。他去找手機看時間,這才發現手機裏有十多個未接電話和幾條未讀信息,多數來自念恩。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昨晚她抱著他的畫麵,仿佛一場夢境。他們離別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親近彼此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看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快速洗漱完,換了衣服趕往檢察院。
他提著公文包,步行到大門口。念恩的身影倏然撞入眼簾,他呼吸驟停,指尖無意識收緊,喉結滾動著將失控的心跳咽回胸腔。
念恩熬了一宿,眼裏生了血絲,眼珠子轉動起來有些吃勁。
“我想跟你談談,你能請個假嗎?”她耷拉著頭請求他。
秉誠上班的節奏被她打亂,隻好晚點再進去工作。他帶念恩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廳。
剛坐下不久,念恩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她討厭這鈴聲不識時務響起,裝作未聽見索性按掉了。
秉誠突然想起上次見麵時,她提過要回去幫父親打理酒店這事,特意提醒她:“接電話吧,說不定是公司有急事找你。”
電話又響了,念恩充耳不聞,將手機屏麵反扣在桌上。
秉誠一臉嚴肅道:“你現在是管理者,就要擔負起職責,凡事以大局為重。”
念恩了解秉誠對工作的態度嚴謹、從不懈怠,隻好接受他的忠告,接聽了電話。誰料電話那頭是經理十萬火急的催促她開會。她這時才想起那天定了這周一上午召集各部門開例會,聽取工作彙報。她窘迫地說:“請張副總代我主持會議吧。”說完掛斷電話。
秉誠發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特別焦心:“你還是回去開會吧,有什麼事後麵再談,不著急這一會兒。”
念恩又一次被他拒絕,心煩意亂地抓了身旁的手提包,起身奔走,腳步淩亂而急促,完全顧不上看路,不小心撞上了正在服務的員工。她道完歉就走,快到門口又爭取了一下,最後一步兩回頭走出店門。
念恩這一走,秉誠不能安靜了。瞧著她剛剛慌不擇路的樣子,心裏不再那麼難受,反而是心疼她。
柏蓉英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小芬忙完就坐在她對麵,急切地告訴她念恩已經回國了,昨天夜裏還急衝衝地跑來家裏找秉誠。
柏蓉英手上的餐具冷不丁掉在碗裏,緊張地追問:“那你告訴她秉誠在城裏公寓的地址了嗎?”
小芬使勁搖搖頭說:“她來得急走的也急,我壓根來不及說。”
柏蓉英緊繃的心得以鬆解,平聲靜氣地說道:“那就好。昨晚的事不要在秉誠的麵前提及。”
小芬疑惑道:“可是我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聯係不上秉誠呢,還大晚上冒昧地找到家裏來,難道他們真的分手了?”
柏蓉英回避她這個疑問,起身回了房間。
念恩跌跌撞撞地衝進會議室,打斷會議的進行,室內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一臉驚呆地望著她。念恩屏氣凝神,使自己鎮定下來,走向自己的位置,發現張暉已坐在她的位置上。在場的會務人員見狀臉上略顯尷尬,整理胸牌時扯斷別針,金屬彈簧蹦跳著消失在地毯裏。
念恩若無其事地在張暉的旁邊位置慢條斯理地坐下,露出大方的笑容:“抱歉各位!今早突然有要緊事沒及時趕上會議,勞煩張總主持會議,請繼續吧。”說著,用眼神示意他。
張暉配合她點頭淺笑,會議繼續進行。念恩剛聽了一個開頭,就開始走神,瞌睡也來了。最後輪到她打總結的時候,她兩眼低垂,默不作聲。大家見此情景,都忍不住在下麵交頭接耳。
張暉故作沒看見也不提醒,任由她自毀形象。
會務人員好心過來提醒她:“李總,該您發言了。”
念恩精神恍惚,簡單地回應一句:“今天會議就到這裏吧,散會。”
大家陸續離場,一路上議論紛紛,惹得酒店上下職工都認為念恩是來這裏充當吉祥物。
柏蓉英一上午待在房裏,總是心神不寧。想起當年她和小東的不幸遭遇,加上秉誠心裏所承受的痛苦,對念恩的埋怨始終半點未減。
下屬們對念恩的各種議論在酒店內肆意流傳,她卻渾然不知。開完會便回到辦公室小憩,以緩解疲勞。等她頭腦稍微清醒一點,逐漸意識到自己這些天完全沒有認真履職,這懶散的工作態度,恐怕難以令下屬們信服。眼瞅著午飯的時間快到了,她打算去員工食堂就餐,借機了解這些天酒店的動態。
她剛一起身,手機鈴聲響了。當她看清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瞳孔驟然收縮。等電話響了幾聲後,她才接聽,喉結上下滾動卻說不出話。她將手機緊貼耳朵,仔細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講話。說話的人是柏蓉英。她簡短說了一句話:“下午兩點有空嗎?我們見一麵,地點在上次去的那家茶館。”
對方是秉誠的母親,她沒有半點猶豫答應了下來。柏蓉英目的達到立即就掛斷了電話。念恩又坐回到皮椅上,慢慢平複心情。她顧不上吃飯,提前了兩個小時出門。
柏蓉英也提前到了約定地點。念恩在這裏等候她多時,不知不覺地喝了很多杯放涼的開水。
柏蓉英從進門那一刻就沒有正眼瞧過念恩,甚至連一句噓寒問暖的話都沒有。盡管如此,念恩依然尊重她是長輩,禮貌地起身向她問好。
然而柏蓉英麵不改色,語氣冷淡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念恩等她落座後,才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上周回來的。”
柏蓉英的臉上堆滿了疑惑:“聽說你昨夜來家裏找秉誠,電話聯係不上嗎,還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念恩麵對她的疑問表現得局促不安,上身不自覺地左右搖晃,手指微微顫抖。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她端起麵前的茶杯,小抿兩口,卻感覺茶水難以下咽。
柏蓉英逐漸察覺到念恩心虛的樣子,抱臂斜睨她,從鼻腔裏哼出個短促的冷笑:“你真是厚臉皮,兩年前不告而別撇下秉誠遠走異國,現在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來打攪他的生活。”
麵對柏蓉英的指責,念恩自知理虧,百口莫辯。
柏蓉英見她沉默不語,繼續說下去:“當初你有勇氣站出來指認小東,卻不能承擔後果選擇逃避。我那傻兒子也不計較,處處維護你,可你卻一次又一次傷了他的心。”
柏蓉英的抱怨如暴雨傾瀉,念恩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節傳來的銳痛刺破迷霧——原來那些自認周全的抉擇,竟傷秉誠如此之深。
柏蓉英注意到念恩臉上顯露的苦楚和愧疚,翻湧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些許,然後用溫和的語氣懇求道:“如果你心裏還在乎秉誠,以後請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給彼此留一份體麵。”
念恩從柏蓉英的言語中聽出了決絕,也感受到這位母親對孩子的嗬護與操心,早已心力交瘁。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接受柏蓉英的請求,從此不再打擾他的生活了嗎?不,她舍不得,內心充滿了掙紮與不甘。
蘇末從上次出來就再也沒有回到葉烽的身邊。她原本的家散了,而母親的那個家也是水生火熱。可她如今混成這般模樣,連自己都無法自保,哪有勇氣去跟母親相認。她在外租了一室一廳的房子,然後去一家西餐廳應聘了鋼琴師。靠這份職業掙點租金和生活費。每天兩點一線。白天在屋裏待著,晚上去餐廳上班。需要的生活物資就到樓下的超市購買。
葉烽安排小弟在城裏四處尋找蘇末的下落。今天終於打聽到她的去處。他火速地按地址找了過去。
暮色沉入樓群時,霓虹血管開始搏動。商店的紅藍招牌像融化的糖漿,順著玻璃櫥窗緩慢流淌,染透街邊積水潭。
蘇末在去餐廳的路上,將帽簷壓得很低,遮住眼睛,隻露出緊抿的唇角。腳步急促,像是要把自己藏進夜色裏。
她進了餐廳就摘掉帽子,與迎麵而來的同事幾乎零互動,徑自去了更衣室。她換好特定的服裝靜坐在鋼琴旁。一雙纖纖手指彈奏著客人點的曲子。她本想按自己的喜好來彈奏,奈何這裏的政策不允許,隻有遵守沒得選。往日客人點的曲子她還能接受,今日偏偏來了一位刁鑽的顧客。他非要點一首不適合餐廳氛圍的搖滾樂。蘇末直接拒絕了他。客人卻不滿意,強迫她彈奏。蘇末又朝他翻了一個白眼。徹底惹怒了客人,罵罵咧咧道:“你是專業的鋼琴師嗎,哪有鋼琴師不會彈奏的曲子,既然收了小費就要滿足客人的需求,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葉烽在餐廳角落站了片刻,冷眼旁觀客人對她言辭粗鄙。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可眼底已凝起一層寒霜,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琴沿,像是在克製什麼。他知道,那是她動手的前兆。客人渾然不覺,還在放肆地笑著,直到她忽然抬眸,目光如刀鋒般劃過他的臉。
葉烽不再猶豫,幾步上前,一把扣住客人的後頸,力道不重,卻讓人動彈不得。
“你知道她是誰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戲虐,卻冷得刺骨。
客人回頭,剛要罵人,卻瞥見他袖口下的刺青,臉色瞬間煞白。周圍的客人紛紛低下頭,刀叉碰撞聲戛然而止,空氣凝成一片緊繃的弦,隻聽見他輕聲說:“滾!”
客人倉皇而逃。蘇末眼角的餘光瞥見老板和店長正從吧台後快步來,神色凝重。她立刻起身,指尖點了點他的肩膀,低聲道:“走!”兩人朝後門走去,留下滿餐廳目瞪口呆的客人。
他們遠離餐廳,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牆上的塗鴉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斑駁陸離。他停下腳步,轉身盯著她,聲音壓得很低:“你的電話為何一直打不通,是為了刻意躲著我嗎?”
她避開他的目光,語氣冷淡:“你不用找我,我是不會回去的。”他愣了一下,隨即攥緊拳頭,指節發白:“你知道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會有什麼後果嗎?”
“這裏不是澳門,沒有人會認識我。”她抱有一絲僥幸說道。
“那你是打算一直待在外麵靠賣藝為生嗎,像今天這樣繼續麵對客人的百般刁難,這是你喜歡的日子?”
“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她抬起頭,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巷子深處傳來夜貓的叫聲,像是某種嘲弄。他站在原地,胸口仿佛被什麼狠狠刺痛了一下,卻仍固執地說:“可我不能看著你出事,跟我回去吧。還有,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碰任何危險的事。”
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可那些弟兄們呢?他們也曾為你們賣命,你不為他們著想嗎?”
他靠在牆邊,點燃一支煙夾在指尖,語氣略顯沉重:“想要洗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條路,一旦踏上,就沒有回頭路。這世上,有些人注定隻能在黑暗裏活著,就像你一樣,隻能在夜晚出沒,白天躲在陰影裏。”
他的每個字都像一根冰冷的刺,精準地刺進她的胸口。她想喊,卻發不出聲音;想逃,卻動彈不得。疼痛在血液裏流淌,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撕裂。
他苦笑一聲,將未抽完的煙捏碎在掌心。他沒有再強迫她回去,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你多保重!在外麵待不下去了,隨時回來”,轉身離去,背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孤寂。
她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心裏空落落的。今晚他們砸了餐廳的場子,老板會毫不猶豫地解雇她。她必須另找一份工作,哪怕是從最底層開始。夜風吹過,她裹緊了外套,抬頭望向遠處閃爍的霓虹燈,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接下來,該怎麼辦?”
遠處傳來流浪歌手低沉的吉他聲,她深吸一息,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腳步堅定卻沉重。
念恩自上次見了柏蓉英一麵,回來就變得一蹶不振。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不接聽任何人的電話,不見任何人。酒店所有決策的事她都授權給張暉處理。張暉求之不得。他手裏掌握了酒店的決策權,就可以行使總經理的權力。這總經理的名分不要也罷。
李建賢從上海出差回來,老周去機場接他。李建賢心情很好,一路笑嗬嗬地走出來,秘書則跟在後麵。老周看到他心情不錯,便詢問他是否合作的事情談妥了。李建賢回答道:“八九不離十了。”意味著合作基本已經確定,隻是還有一些細節需要確認。
李建賢上車後,立馬吩咐:“先去酒店一趟,去看看念恩那邊的情況。出差這段時間忙於應酬,都沒怎麼關心她。”
“是。”
李建賢走進大堂,經理上前來迎接。他問候了經理的工作情況,隨後詢問新任總經理的表現。經理知道念恩是他的千金,不敢直言,隻好奉承了幾句。李建賢從他閃爍的眼神中察覺出他在隱瞞,雖然心生疑慮,但並未繼續追問。表示直接去辦公室見她。經理有些猶豫地提醒道:“李總已經下班了。”
李建賢看了表,發現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不禁鄒起眉頭。正在他疑惑時,張暉走了過來,先向董事長問好,隨後壓低聲音說道:“李總最近情緒好像不太穩定,剛才還從酒店拿了兩瓶紅酒回去,我有些擔心呢。”
李建賢聽後,臉色逐漸凝重起來。他很清楚念恩向來不喜歡飲酒,怎麼會突然帶酒回家?他心不在焉地與下屬們點了點頭,匆匆告別,隨即轉身快步走出酒店。一上車,他便對老周說道:“快,送我去念恩那裏。”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慮。
李建賢的車剛一駛離酒店,張暉臉上的恭敬瞬間消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陰沉的笑容。
李建賢一路上不斷撥打念恩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趕到家後,他用力拍打房門,卻遲遲無人回應。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門突然開了。一股子濃烈的酒味撲麵而來,她頭發淩亂,麵色憔悴,低頭輕聲喊了一聲“爸爸”,隨後轉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客廳。客廳裏一片狼藉,衣物、酒瓶散落一地。李建賢一時語塞,急忙跟上去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念恩沒有回答,隻是雙手抱膝,蜷縮在沙發角落裏,眼神空洞。
李建賢強壓下心中的心疼,語氣嚴厲地說道:“我雖然人在外地,但你在酒店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向我彙報。酒店上下對你意見很大,他們都把你當笑話看,覺得你不過是來走過個過場,哪天膩了就會回去繼續做你的金絲雀。”
念恩聽完這些話,既憤怒又沮喪。她知道自己確實做得不好,但心裏也充滿了委屈,低聲說道:“讓你失望了。”
李建賢見她如此,語氣稍緩,覺得她情有可原,便試圖進一步了解她的真實想法。可她依然沉默不語,隻是耷拉著腦袋。
李建賢終於按捺不住怒火,質問道:“是因為秉誠嗎?你們見麵了是吧。”
念恩輕輕點了點頭,眼神有些閃躲。李建賢穩住心神,繼續追問著:“是你們之間沒談妥,還是他對你出國這件事有意見?”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如果真這樣,”他長沉聲道,“出國的事是我安排的,我可以親自去跟他解釋。”
聽到父親要去找秉誠,她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突然跪倒在父親腳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聲音顫抖地哀求道:“爸爸,求你別去,是我傷了他的心。”
李建賢見她如此緊張,心中不忍,隻好歎了口氣,答應她的請求。臨走前,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要趕快振作起來,酒店還有一大堆問題等著你去處理。”他語氣嚴肅地繼續說:“如果你當初隻是為了順我的心意而答應管理酒店,那我勸你早點放棄,管理酒店不是兒戲。”
念恩抬起頭,堅定地說:“我會振作起來的。”
李建賢心疼地看著她,細聲安慰道:“有些事我不願多問,是不想讓你再受傷害。”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出國那天在飛機上大吵大鬧,非要機務人員讓你下機,惹得乘客們不滿,最後還被投訴。到了國外後,你不吃不喝,還大病了一場,是吧?”語氣中滿是心疼。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父親一直不在她麵前提起秉誠,是因為他早已了解她的情況,才選擇閉口不談。
李建賢走後,她獨自坐在沙發上,沉默了片刻。隨後,她起身走進淋浴室,讓熱水衝刷掉身上的酒氣和疲憊。換上幹淨的睡衣後,她緩緩走回臥室,將手機關機,躺到床上,決定好好睡一覺,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第二天一早,她回到酒店,神情堅定。立即召集所有管理層召開緊急會議。她在會上明確布置了任務,要求各部門在後天上班前將詳細的報告提交給她。“我要全麵掌握酒店的運營情況。”她語氣堅定地說道。
她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下屬們一時有些措手不及。眾人麵麵相覷,驚訝地望著她,對她接下來的舉動充滿了好奇。
張暉剛剛到手的決策權又被收了回去,他心中一陣失落,同時隱隱擔憂:如果她真的較起真來,幹出成績、贏得聲望,將來很可能會對他構成威脅。
反貪局辦公室裏的中央空調一直發出嗡鳴聲。午後飽餐的困意漫過,有人癱在轉椅上打盹,有人蜷進沙發用外套蒙住頭。唯獨秉誠的電腦屏幕亮著慘白的光,光標在未保存的案卷文檔上規律跳動,映得瞳孔凝成兩粒靜止的墨點。忽然周華輕叩桌角:“喂,在想什麼呢?”
聽到聲響,他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隨口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疾步走出辦公室。穿過走廊時聽見背後有人在叫他,周華到底是追了上來。天台鐵門在身後重重回彈,暮春的風卷著柳絮撲進檢察製服領口。他捏著始終沒有新消息提示的手機。
周華慢慢走近他,假裝不經意地問:“聽說你在酒店裏遇到李念恩了?那晚我喝得爛醉如泥,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見秉誠手指驟然收緊,他壓低聲音:“你當眾對她那麼冷漠,不怕她難過嗎?”未說完的後半句懸在空氣裏——這架勢,該不是真的分手了?他摸出一支香煙,煙蒂在指間轉了半圈又收回去——想起牆上貼著禁止吸煙。
秉誠沉默許久沒有回答。誰知那晚他的態度便引發了同事們的議論,甚至有人私下揣測二人已經分手。想到念恩因此事承受的非議,他臉上剛浮現的懊悔卻突然凝住——這兩天她確實沒發過任何消息。或許,自己那天的冷淡也算不上過分?
周華見狀不再追問,伸手攬過他緊繃的肩,晃了晃手機屏上閃爍的菜單:“新開的一家川菜館,要不要去嚐嚐。”
秉誠低頭瞥見界麵裏紅彤彤的辣油配圖,喉結動了動,終究扯出個短暫的笑:“走吧。
樓道聲控燈隨著兩人的腳步聲次第亮起,周華故意吼叫一聲:“吃完得繞著院裏走三圈消食啊!”
秉誠調侃道:“你現在這麼在意身材,該不會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周華調皮的笑了笑,繼續保持著神秘感。
葉烽為了勾結大老板,替他鏟除了同行的競爭對象,並親手銷毀證據,以此遞上投名狀。處於弱勢之地的他深知,在這座資源被壟斷的城市,若不主動爭取,連口飯都搶不到——盡管這投名狀,早晚會成索命的繩。
在薛三的引薦下,他見到了久聞大名的丁雷。丁雷將雪茄按滅在煙灰缸裏,轉動椅子麵向他,起身友好地向他打招呼:“葉烽是吧。”他圍著葉烽轉了一圈,說道:“你幫我解決了一大麻煩,我該怎麼感謝你呢?”
葉烽毫無畏懼地看著他,堅定地說道:“我想跟隨丁老板做事,還望丁老板不嫌棄,給我一個繼續為您效力的機會。”
丁雷開懷大笑,滿意地點頭道:“就衝你這誠意,我答應了!”
葉烽恭敬地鞠了一躬,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笑意,心中暗喜終於攀上了丁雷這棵大樹。日後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他依然可以罩著跟著他的這幫兄弟。
酒店專門為念恩留了一間套房,方便她在酒店休息。為了盡快進入工作狀態,掌握酒店情況,她在酒店吃住。這幾日裏,她仔細翻閱了各部門提交的報告,逐頁逐項地查看,將其中存疑的地方用紅筆圈出。隨即,她召集相關部門負責人,要求他們到場給出解釋。最後,她將所有發現的問題係統整理,形成了一份涵蓋全酒店運營問題的詳細報告。
第二天,她帶著整理好的報告回到公司,向董事長詳細彙報工作。李建賢仔細翻閱報告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讚許道:“看得出來,這兩年你在企業管理上下了苦功,學得很紮實嘛,關鍵性的問題都提到了。”
她長舒一口氣,略帶調皮地說道:“我可是很認真在學,一點都沒偷懶哦,您安排的那兩位中層骨幹學習能力太強了,我都跟不上他們的節奏。”說到這裏,她突然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李建賢,心裏嘀咕:該不會是故意安排那兩位中層來監督我的吧?
李建賢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中帶著深意地說道:“你知道鯰魚效應嗎?”見她若有所思,他繼續說:“隻有大家相互追趕,才能激發動力,這就是環境的重要性。”
念恩半開玩笑地說:“我好歹也是老板的女兒,總不能太丟臉吧?總不能讓你失了麵子。”說著說著,她忽然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隻是酒店現在問題太多,我真的有點力不從心,該怎麼應付呢?”
他欣慰地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我很高興你逐漸變得積極,總算有了當家的樣子。”接著,他語氣堅定地鼓勵道:“遇到困難是正常的,不要害怕,大膽去做。做錯了就反思,調整後再嚐試,直到做順為止。”
念恩從父親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滿滿的底氣,心中再無顧慮,決心放手去幹。
李建賢目送念恩離開後,緩步走到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正在修建的高樓。盡管他平時重心都放在房地產業務上,但他心裏很清楚,酒店長期虧損的根源在於內部管理混亂。把這個爛攤子交給經驗不足的念恩,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較大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