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製止的是一個舞者風格的少女。她的舞衣有些簡陋，隻是用麻布裹住身體。衣服上既無珍珠又無寶石。
    不注意的話，隻會以為她是集市裏的舞女。
    然而在她說話後，反抗軍的人紛紛停住了。
    “可是……”
    “我不是說過，別對普通的遊客出手。我們是反抗軍，不是強盜。”
    鳳調侃道，“但你們現在做的事和強盜沒什麼區別。”
    “你小子！胡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
    看來不止阿斯爾一個認為鳳的說話方式和語氣特別讓人火大。這不，立馬有心急的人忍不住抬手想給麵前這個不知輕重的小子一個教訓。
    “住手！”少女及時喊道。“伊恩，把他放了。”
    伊恩一臉不情願地放人。
    鳳轉了轉手腕，小跑到阿斯爾旁邊。
    阿斯爾就問，“你是？”
    他一個問題頓時讓周圍人警惕起來。而他們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
    阿斯爾微微放出氣勢，鳳了然，攤手往後撤退幾步。
    龍的威壓不是普通人能輕易承受的。他們看不到龍威這種無形的東西，但能感受到身體承受的重量不斷增加，手中握著的槍械變得有百倍之重。雙腿不自覺發軟，就如驟然被放在懸崖邊向下俯瞰那般。
    這時候，他們才對半異種有更為明確的認知。
    “可惡！”
    有人忍不住開了槍。
    阿斯爾可不會傻傻站在原地讓槍擊中。上次被打中是被偷襲了而已。這群人也沒有那個狙擊手的觀察力和行動力。
    他都沒怎麼使力，隻是用尾巴掃飛了幾個人，這些人就倒了。阿斯爾趁機抓了把特製槍在手上，另一隻手則抓住舞者少女。
    “放下莎拉大人！”
    “哦，叫莎拉是麼？”
    阿斯爾看向被他抓在手裏的人。突然被抓住，她的臉色自然十分慌張。可她動都不敢動。阿斯爾沒從她身上感受到屬於異種的力量。但他不會被一時的判斷左右。
    他帶著莎拉，幾個橫跳就消失在沙漠裏。半異種的速度太快，沒人追得上。
    “莎拉大人！”
    “可惡！隊長！我們怎麼辦？！”
    伊恩同樣不知所措，他狠狠跺腳，一扭頭就看到被阿斯爾扔下的人。
    鳳尷尬地舉起雙手，“投降，投降。”
    而被怒氣衝昏頭腦的反抗軍們用麻繩把他綁了個嚴嚴實實。
    ……
    “你要帶我去哪兒？”從阿斯爾隻帶著自己跑的動作裏，莎拉看出他暫時不會殺自己，鎮定了不少。
    “哪裏有安靜的地方？”
    莎拉就給他指路，“前麵，有個小綠洲。綠洲旁邊有用作補給的帳篷。”
    阿斯爾聽後，向相反地方跑了。
    “哎？”
    有綠洲，有補給，有人的概率也會變大。萬一那個綠洲是反抗軍的一個營地呢？
    他往前又跑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個廢墟。廢墟裏有幾塊裸露的巨石。雖然一張嘴容易飛沙子，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地方了。
    於是阿斯爾在巨石間把莎拉放下。“別想著逃跑。”
    莎拉小聲回答，“我知道的。”
    她的膚色是典型的賓律人膚色，黑褐色。五官凸出，長期營養不良讓她比正常人嬌小很多。說話也是唯唯諾諾的語氣。
    “你是半異種？”
    莎拉驚訝地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衣服。”
    除了半異種，誰會穿一身露腰衣在外麵晃？而且一路風吹過來，這個小姑娘隻是哆嗦幾下，完全沒有被凍到的反應。
    “你抓我，是因為我是半異種嗎？”
    “嗯。”
    莎拉忽然就放鬆了，“那你可抓錯人了。我雖然是半異種，但能力完全沒有用。隻是在沙漠裏不怕冷熱而已。”
    “隻是不怕冷熱，他們會尊敬你？”
    “……”
    阿斯爾就說，“我們隻是想買一件衣服，他們就想打劫。”
    “我替他們向你道歉。”
    “如果道歉可以解決，還要法庭幹什麼？”
    莎拉被他說的更為愧疚，她手指相互摩挲幾下，彎腰道，“對不起。但他們……”
    “你想說他們沒有辦法？”
    “……是。”
    “有苦衷就能隨意打劫別人？”
    “……”
    阿斯爾上麵的話自然是故意的，實際上他自己都不怎麼遵守道德。但他從鳳身上學會了一點，辯嘴時讓自己站在道德製高點會更容易套出情報。以前阿斯爾就是太直來直去才老是碰壁。
    而麵前的莎拉，顯然就是道德感非常強的那類人。
    阿斯爾再以退為進，“我可以先聽你說說。不過聽完能否原諒由我做主。”
    莎拉鬆了口氣，慢慢講起理由。“以前賓律的物價很低廉。住在賓律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多人，大家都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交易時更多是各取所需，往往都是低價出售。”
    “但是，在戈爾登聯盟正式接手戈爾登後，事情就變得不對勁了。”
    “他們先是高價收取我們手裏的貨。我們一開始對他們很感激。但很快我們就發現，市場上的物價越來越高。大家手裏都沒有貨了。不僅如此，他們還以開發的名義修建水渠。”
    “他們用管道引流，將周圍的水全部引到水渠裏。水渠建成後，大家就要用錢去買水。如果錢不夠的話，可以用工抵債。”
    莎拉低頭緩緩道，“周圍的水都被他們控製了。想要挖水就要去更遠的地方。可去更遠的地方需要更多的水和食物。水價越來越高，每天做的工越來越多。”
    “這時他們提出一個建議，隻要我們簽一個合同，答應成為他們的員工，他們就會給我們提供免費的食物和水。”
    “有很多人信了。”
    “後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阿斯爾接著話，“於是就有了反抗軍？”
    在莎拉提起心之前，他又說，“別緊張。我不是賓律人，我連人都不是。對你們的戰爭不感興趣。”
    “那……請問你對什麼感興趣？”
    “僅僅是旅行途中，想聽故事。”
    如果鳳在此地，肯定要用鄙夷的目光斥責阿斯爾在騙小孩。
    可莎拉竟然信了。阿斯爾很好奇她這樣的心態是怎麼在賓律裏活下來的。
    “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可以放我回去嗎？回去之後我會讓他們好好招待您。”
    “你們反抗軍的錢從哪裏來？”阿斯爾突然問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這個……”
    “照你所說，你們是因為沒有錢買水才反抗。也就是說，最開始的反抗軍手裏沒有錢。但你們現在既不缺水，也不缺其他物資。你是想說，這些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搶來的？”
    “我們沒有搶！”莎拉反駁。
    這一聲像用掉了她的力氣，接下來的話又變得輕飄飄的。“我們的槍並不是對著普通人的。”
    “可不久前你們就用槍對著我旁邊那位弱小的普通人。”
    “他們沒打算開槍。”
    “逼人買十倍價格的東西，和搶有什麼區別？”
    莎拉無言以對。她跪倒在沙地，“我和他們說過的……”
    “但他們不聽，是嗎？”
    “……他們說，我們需要更多錢，需要更多槍支。聯盟調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再不搶回賓律，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阿斯爾問，莎拉沒有抬頭，不然她就能看到龍的雙眼是多麼冷漠。“賓律是你的故鄉？”
    “是，我在這片沙漠裏長大的。母親在世時曾告訴我，賓律以前是個很平和的地方。大家早上出去收集物資，晚上就在月光下跳舞。她說，那個時候，大家是自由的。就像……這片星光草一樣。”
    風將遠方的星光草帶來。莎拉忍不住用手接了幾片。
    “你考慮過嗎？不是所有人都渴望自由。”
    “……”
    阿斯爾見逼得差不多了，見好就收。他又問，“附近有哪裏可以落腳？無人的。”
    莎拉隨手給他指了路。阿斯爾就趁機向她詢問沙漠裏辨別方向的技巧。
    莎拉回答，“靠星星還有風向。”
    能操控風的阿斯爾不是很相信風向。他抬頭看星空，很遺憾，他也分不出星星。
    莎拉見狀，正打算跟阿斯爾細講，忽然被阿斯爾揪了起來。
    原來她差一點就會踩進流沙之中。
    “看來即使是土著，也不能閉著眼走沙漠。”
    莎拉聽出阿斯爾是在嘲諷自己走路不定神這件事，尷尬地一笑。“對不起。”
    “沒什麼，就算掉下去，死的隻會是你，而不是我。”
    阿斯爾又把莎拉放下，“走。”
    莎拉這才提起勇氣問，“你真的不放我回去嗎？我是說，你的朋友怎麼辦？如果我不回去，我的同伴們是不會放過他的。”
    “啊……他啊……”
    阿斯爾像是被提醒才想起還有一個朋友這件事，他的反應讓莎拉質疑起自己眼神了。難道他們不是朋友？
    她想了想，那位大美人被抓住用去威脅時，阿斯爾好像也沒什麼反應的樣子。
    難道他們是路上遇到的路人？！但哪家路人會勾肩搭背？
    “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你的同伴們。”
    “啊？”
    希望他們別被鳳整得太慘。阿斯爾難得的，對人類起了一分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