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下的便利店時，他們沒有找到人。
    “什麼？”
    “非常抱歉。比利今天請假了。”
    便利店的收銀員換了一個人。那人和比利態度完全不同，一絲不苟的裝束配上一絲不苟的笑容，很無趣。
    “比利是他的名字啊……他為什麼請假？我們昨天約好了見麵。”
    對麵露出恰到好處的遺憾表情，“聽說是住院了。”
    “住院？”
    “是。提交過來的理由是回家途中被車撞到，在去醫院的途中又被逃跑的劫匪刺了一刀，現在正在接受治療。所以請假一天。”
    “這種程度的傷就請假一天？”
    到底誰是異種啊。
    鳳別動嘴角，他留下一個電話，“我知道了。這是是我們的聯係方式，如果他複工，請轉交給他。”
    “是。”那人皮肉不笑地收下了。總覺得他不該在便利店前台。
    鳳沒多說什麼。他坐上芬裏爾的後座，“唉，明明很期待的。”
    阿斯爾則說，“正因為知道我們來，他才會出事。”
    “你是說運氣骰子做了手腳？”
    “很有可能。昨天按他的描述，明明已經完成一項契約，他的運氣應該會變好，但結果是反而更差勁了。隻請假一天，說明沒受重傷。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鳳想了想，“那怎麼辦？我們隻要靠近就會被它避開。”
    “隻有等它沒有察覺到的時機。”
    “換而言之，就是等待偶然……嗎？有點意思。”
    “好了。雜事先放一邊。”阿斯爾空轉了一下油門。
    鳳不滿道，“什麼叫雜事？！放鬆心情很重要的吧！重要！”
    “……我們要臨時去趟別的地方。”
    阿斯爾沒和他掰扯到底是雜事還是要事，在鳳和便利店員聊天的期間，阿斯爾接到了一條留言。
    是杜克發來了。他說有要事，讓阿斯爾看到回個電話回去。
    杜克這個人平時不靠譜，但總體還算是講究的人。他說的要事大概率是不方便留言的事。於是阿斯爾就給他回了通訊。
    “我們要去賓律。”
    “賓律？我記得那是座沙漠裏的城。”
    “是。它是戈爾登裏唯一的城池。”
    鳳興致頓時上來了，他一拍阿斯爾的肩膀，右手向上空揮動。“我還沒去過沙漠！出發！”
    嘟嘟嘟的發動機一響，芬裏爾霎時竄了出去。
    ……
    你聽過海市蜃樓嗎？
    那是一種因為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而形成的自然現象。
    以前的人們不懂，將它當成了神跡。
    現在的人們懂了，又將它當成希望。
    戈爾登是這片沙漠的名字。據說，在古語裏，它是“黃金”的意思。
    人們曾前仆後繼前往戈爾登裏尋找黃金。可大多數人沒有回來。
    於是它有了新的詮釋。
    死亡之地。
    除開黃金，戈爾登隻有漫天的黃沙和熾陽。
    鳳一手張開在額前，旅途開始的興奮已經退去，重複不遍的景色讓他倍感無聊。“阿斯爾，什麼都沒有啊~”
    “沙漠裏你還想有什麼？”
    “比如海市蜃樓之類？”
    “你可以試試用水能不能召出來。”
    “可是這裏召水好難的~”
    鳳試著搓了個水球。平日裏能搓出巴掌大的水球，現在隻有一個指節大小。為了不浪費，鳳還是把它塞進嘴裏。
    呸，一股風沙味。
    他癱在阿斯爾背上。“不行了，我們回去吧。”
    “不行。”阿斯爾一口反駁。他用鳳常用的話堵了回去，“來都來了。”
    他們不怕高溫，也不怕寒冷。更別提他們都是火係的。沙漠的天氣對他們而言，隻是難受了點，不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實際上，阿斯爾隻是覺得空氣太幹了。他甚至汗都沒流。而在他看來，鳳此刻的抱怨隻是因為沙漠裏實在無聊。
    知道阿斯爾不會改變主意後，鳳撇撇嘴，用頭狠狠撞著阿斯爾後背。
    “所以，你堅持過來受難的理由是什麼？”
    “異物。”
    阿斯爾沒瞞著鳳。這本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亨利家打聽到了消息，說是賓律出現疑似異物的痕跡。”
    “哼，亨利家。”
    遠在蘭佛聖的杜克感覺背後一涼。他的女朋友問，“怎麼了嗎？”
    杜克勉強一笑，“不，沒什麼。我們快走吧，電影快開始了。”
    鳳在心裏給杜克記了一筆。“然後？”
    阿斯爾清楚鳳想問什麼。阿斯爾不會為一個傳言跑那麼遠，他能過來，必然是亨利家給了足夠多的證據。
    “戈爾登地區因為氣候原因，常年缺水。據統計，近幾年綠洲裏的水逐漸幹涸，硬生生縮小了十分之一。”
    “因為水資源稀缺，這裏人口稀少。賓律是戈爾登裏唯一形成規模的城池。所有原住民都會到那裏換取水資源。”
    “所以它也不屬於克洛蘭管轄了？”
    “對。它歸屬戈爾登自治區。”
    “自治區……”
    “和洛街不同。洛街是徹徹底底的無歸屬地區，滄海是它的無冕之王。但戈爾登卻是有歸屬的。它的歸屬是周邊聯盟。”
    “整個大陸不全歸克洛蘭管理，你應該清楚？”
    鳳點頭。他雖然被困在洛街多年，一些常識還是有的。
    這個世界很大，克洛蘭和洛街隻是其中最大的一塊大陸的一部分。以南北走向的“零點線”為分界，零點線東側北部都是克洛蘭的地盤，南部則是混沌區，沒有歸屬國，是民間組織“滄海”管理。不過滄海更多的是作為“第三方裁決方”以及“治安管理方”。用鳳的理解，他們和原住民更像一種雇傭關係。
    而零點線的西側，則是由各個小國構成的大陸。因為國家太多了，鳳懶得記。
    除此以外，還有很多海洋上的島國，以及被海洋分割的小型大陸區域。而海洋之外是什麼，無人知曉。即使是勢力最大的克洛蘭，也沒法穿過那片海。
    戈爾登的位置剛好卡在零點線的邊緣。它周邊有不下十個小國。這些小國誰也不服誰。他們都想把這片最大的沙漠劃進自己國土。
    “戰爭不斷，卻沒有分出勝負。於是在克洛蘭的主持下，戈爾登被定為自治區。由戈爾登聯盟管理。而這個戈爾登聯盟，就是由每個國家派的代表組成。”
    “原住民沒有意見呢麼？”
    “他們沒辦法有意見。因為這些外來人帶來了最為珍貴的水源。可就在一個月前，戈爾登形勢有了變化。賓律裏出現了一個反抗聯盟的組織。他們正打算革命。”
    鳳聽出了阿斯爾的意思，之前缺少水源，所以他們無法反抗。而如今開始反抗了，也就意味著……
    “水源不再是鎖鏈了嗎？”
    “嗯。杜克發過來的資料寫著，組織名艾德裏克。艾德裏克供奉了一位聖女。聖女有神賜的能力，給教眾帶來豐厚的水源。”
    鳳無聲地翻了個身，把背貼在阿斯爾的背上。“有點不爽呢。”
    “回去之後你可以盡情揍他。”
    商人不做賠本買賣，亨利家則是商人裏的商人。他們在蘭佛聖作威作福自然不是無理由的。亨利家也不會白給他們搜集情報。像這次，他們就拋出了橄欖枝。
    阿斯爾需要異物。而他們需要戈爾登的混亂。
    如果真是異物，給阿斯爾也罷。製造水源而已。他們並不需要。
    一個反抗教會，才是克洛蘭不想看見的。
    鳳看向天空。向阿斯爾提議，“回去之後我們要給他們找點麻煩。”
    “比如？”
    “那個帕佩拉之冠。”
    “好。”
    阿斯爾對克洛蘭的心思無所謂。這些人類的社會他向來無所謂。他隻是想取異物。這些交易他和亨利家都心知肚明。但鳳看上去很在意。在鳳的牽引下，阿斯爾也略有不爽了。
    芬裏爾狂奔了幾百裏後終於得以休息，以再也無法跑動的代價。
    作為機車新手，阿斯爾顯然不懂得保養心愛的機車，也不懂機車在沙漠上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他們呆愣地看著芬裏爾喘了幾口氣，癱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鳳痛苦地抱了上去，“芬裏爾！我的芬裏爾！你怎麼了！”
    阿斯爾冷靜觀察，“輪胎壞了。”
    他指著已經癟到不能再癟的輪胎。“還有，是我的芬裏爾。”
    “那現在怎麼辦？”
    阿斯爾試著搜尋光腦，不行，沒有網絡。
    他就說不能指望科技。阿斯爾收回光腦，向周圍看了下。
    沒人。
    “你飛上去看看？”
    沒有科技，就隻能靠自己了。
    鳳無奈地同意了。“好吧。我上去看看。”
    “根據地圖，賓律應該在我們西側不遠的位置。”
    “知、道、了！”
    鳳唰的變成原形。看來他真的很不喜歡在沙漠上晃蕩。
    沙漠上又多了一個太陽。鳳本體的金紅色在沙漠裏顯得更亮。阿斯爾遠遠望著他，如果戈爾登有“黃金”的意思，那他現在就是在看黃金。
    金色的鳥兒在天空飛了一圈，又落了下來。“找到了。你上來，我帶你飛過去。”
    “你的芬裏爾不管了？”
    “是你的芬裏爾。”
    嗬，有的異種，平時一口一個芬裏爾叫的歡，要背的時候又不認了。
    最後阿斯爾還是把芬裏爾帶上。畢竟是花了他的錢，很難放著不管。
    不過鳳死活不同意把芬裏爾帶上背，他取了個折中的主意，用爪子抓著。
    等抓在手上，鳳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你一開始就想這麼幹是不是？”
    阿斯爾在他背上，保持沉默。
    “阿斯爾！”
    這種時候，保持沉默就好了。阿斯爾才不會說他確實是故意的。
    怎麼讓其他人接受你的方案，那就是先故意說一個更離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