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準備好了。”
    慕蕭輕輕敲著門框。鳳立刻從裏麵跑出來，對阿斯爾看了又看。“嗯？原來大叔長的還可以嘛。”
    “多謝誇獎。”
    什麼話到了鳳嘴邊，都能變成令人火大的語氣。
    “走。”
    他拉著阿斯爾一路小跑。靴子踩在木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鳳的穿著和海閣略微不符。相比於古舊的閣樓，他的衣服反而時髦過頭了。裏頭是短身汗恤，外套則是隻到腰部。兩件都是白金色，外套上還有一隻盤旋的鳥。
    阿斯爾驚訝地發現，鳳竟然是戴耳環的。
    想離開海閣必須坐船。阿斯爾對海還殘留著心理陰影。看見船的那一刻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被鳳給推了進去。
    “別磨蹭。”
    要不是阿斯爾反應快，差點和船板來個近距離接觸。他脾氣有些忍不住，“你這人……”
    “我怎麼了？”鳳哼著小曲，輕輕一跳就到了船上。
    這艘小船有著不符合外表的高科技物品。鳳一到船上，小船的船頭就亮起光。“自動駕駛，準備開啟。三、二、一。”
    船邊兩隻槳開始自動滑動。船慢慢動了。
    被這一打岔，阿斯爾不再跟他拌嘴。
    “別什麼。”
    鳳便繼續對著海麵哼歌。
    他火紅的頭發在蔚藍的海上格外顯眼。阿斯爾注視著鳳，過了一會兒問道，“你和龍女是什麼關係？”
    “我和龍女什麼關係，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隻是好奇。她也住在海閣上嗎？”
    “不。她住在龍宮裏，隻有祭祀那幾天才會出現。”
    “龍宮？”
    “龍宮裏很漂亮哦。遍地都是珍珠和玉石。”
    “你進去過嗎？”
    “當然。”
    “要怎麼進去？”
    鳳回頭看他。“你的話，大概率不行。”
    “為什麼？因為我是半異種嗎？”
    “和是不是半異種無關。傳說就是傳說。如果用功利的心去對待它，它就不是傳說，而是謊言。”
    鳳收起笑臉時，一股氣勢會不自覺流出。那不是身居高位的傲慢，也不是遊刃有餘的狡猾，而是另一種……神性？但又和教徒不同。他沒有用過於嚴肅的語氣，卻總是會說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嘛，別打聽了。我是不會告訴你龍宮在哪裏的。萬一你夜襲龍怎麼辦？”
    “她的名字是龍？”
    “是啊。龍。”
    “隻能在祭祀那日見到她嗎？”
    “哎？為什麼你想見她？別告訴我你想看她跳舞。”
    阿斯爾思考要不要說真話。他直覺這個選擇很重要。
    最終他選擇了欺騙。“是。她很漂亮。跳的舞也是。”
    鳳笑道，“是嗎？我的舞和她一樣漂亮。要看嗎？”
    “好。”
    阿斯爾本以為鳳是在開玩笑。誰知他卻真正跳起舞來。
    這艘船上連個船艙都沒有。鳳卻將其當成了舞台。不遠處的紅綢緩緩飄蕩。海風漸起，海潮湧動。鳳伴著海風與海潮舞動。他輕輕旋轉，沒讓船發生任何一點搖晃。
    當鳳不再說話時，他那張蕩人心魂的臉會徹底凸顯出來。天、海、樓都全成了他的陪襯。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遠方飛來了一隻隻鳥。它們種類不一，大小不一，顏色不一。它們之間本應存在著苛刻的捕食鏈。如今卻集中於此。鳥兒們盤旋在海上，嘰嘰喳喳。
    阿斯爾看懂了。它們在和鳳一同起舞。
    若是畫家在此，會出一幅傳世之作。
    若是歌手在此，會有一曲千古絕唱。
    可阿斯爾兩者都不會。他隻能呆呆地，作為一名觀眾，欣賞這場傾城之舞。
    舞步漸近，舞步漸緩。鳳一點點靠近阿斯爾，他一手摸上阿斯爾臉上的鱗，在他耳畔說道，“如何？滿足了麼？”
    他的聲音本就帶著些許沙啞，像是將海浪揉碎了再融進流水裏。而當鳳刻意壓低聲音，那點少年俏皮感徹底不見，他變成了一朵花，一朵開在海上的不敗之花。
    “嗬嗬。”鳳忽然笑起來。他一笑，方才氣氛一掃而空。鳥兒們淩空飛起，各自去往不同的遠方。
    “看。我就說，不比龍差吧？”
    他想當成沒事人一樣略過，阿斯爾卻抓著他的手，一用力把鳳壓在身上。
    船因此大力晃蕩了一下。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阿斯爾突然意識到，這句話從他到洛街以來已經浮現出很多次。
    這不正常。
    他來洛街才一個晚上。他們隻是交換名字的關係。自己太急了。
    洛街是個神奇的地方。金鱗海也是。
    阿斯爾還沒見到龍神和龍珠，但此地對他的影響肉眼可見。
    自從到了這裏，他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都在催促他，快啊。
    鳳靜靜看著他。
    阿斯爾下意識鬆開手。“抱歉。”
    他向來很少道歉。
    “……”
    船上一時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阿斯爾才道。“如你所見，我是個半異種。”
    “我想要進化，想變得更強。”
    “變得更強，然後呢？”鳳問。
    “不用再對別人搖尾乞憐。”
    “嘿？看來大叔很有故事啊。”
    鳳幹脆躺了下去，翹起二郎腿。“很久很久，洛街有個傳說。天狗食日，日月潰散，龍神隕落。其身墜入深海，再不可尋。其神日夜徘徊，不知歸處。而後有仙人，以鯤為底，以鵬為型，祝其安眠，賜名，龍帝之墓。”
    一陣海風吹來。嘈雜的浪聲沒能阻止辛秘被說出。
    “龍神就在你腳下。”
    忽然，船隻一陣搖晃。不知不覺間，他們靠岸了。
    鳳又笑了起來，他一躍而起，伸了個懶腰，又跳上台階。“快下來。我肚子都餓了。”
    阿斯爾無奈地跟上。
    他們抵達的碼頭應該是較為私人的。隻停了一個稍微大些的有船艙的電動船。旁邊有間木屋。
    跟著鳳走了約十分鍾，阿斯爾才看到城鎮。
    洛街的建築風格都和海閣相似。隻是街上的房屋更為規整。每棟都是兩層樓。巷子偏小，大多隻能容納四個人並排行走。街邊擺著小攤。攤主一見到鳳就笑開了花。“啊，是鳳啊。早上好。給。特意幫你留的早飯。”
    鳳笑著接過，“謝謝，裴大叔。”
    “別客氣。”
    “鳳！今天有時間來喝茶嗎？”
    “不了。今天我有約。”
    “鳳。早上好。”
    “早上好，謝嬸。身體好些了嗎？”
    “托你的福，已經完全好了。”
    “嘿嘿，以後可得注意飲食。別再把自己吃壞了。”
    “啊。是鳳哥哥。”
    “早上好，小鬼頭們。今天沒去學校？”
    “老師讓我們幫忙剪紙。”
    鳳受歡迎的程度遠超阿斯爾想象。他走到哪兒都會有人笑著打招呼。而鳳往往會停下回複一兩句。看的出來，他們都是關係很好的熟人。
    放在克洛蘭，這種場麵是想都不要想的。
    或許會存在夾道相迎的人，但那些人裏有多少真情實意還不好說。
    可洛街的人不一樣。他們每個人嘴上都帶著笑。以至於阿斯爾看紅點都看的視覺疲勞了。
    在其他地方十分醒目的半異種人，洛街的人就當他不存在似的。
    除了最開始的一眼，後來就沒再管他。
    等出了集市，阿斯爾才問，“洛街有很多半異種嗎？”
    “相反，洛街的半異種數量非常少。”
    “跟龍神有關？”
    “誰知道。”
    鳳聳了聳肩。他拉著阿斯爾走到一扇門前，一手打開門。
    “大叔。我來取貨了。”
    在櫃台下麵忙活的人直起身，“哦？鳳！好久不見。”
    “誇張了吧，項大叔。我們三天前不是剛見過麵嗎？”
    “所以才是如隔三秋啊。”被稱為項大叔的中年男人有著強壯的肌肉。
    他從櫃台底下捧出一個大盒子。“來。已經修理好了。快用用看。”
    “我一直很放心大叔的手藝。”
    鳳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盒子。盒子裏麵躺著兩把劍。劍身細長，劍柄處分別係有一藍一紅的緞帶。
    鳳從盒子裏把劍拿出，隨手揮了幾下，動作行雲流水。“很好。項大叔謝謝了。”
    得到雙劍的鳳心情很好。他給阿斯爾介紹。“他是項大叔。和人打賭要做出世上最棒的武器。在那之前他都改名為項必贏。你就跟我一樣叫他項大叔就行。”
    仿佛剛注意到阿斯爾，項大叔問，“鳳，他是誰？”
    “被我撿回來的。”
    “你啊，總是撿些東西回來。”
    “嘿嘿。沒辦法，手癢。”
    項大叔了然地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快走，我還忙著呢。”
    “不打擾你了。拜拜~”
    鳳又把門重新關上。這時他對阿斯爾說，“項大叔以前是打鐵的。因此他生產的冷兵器都很結實。我的劍之前壞了，就讓項大叔幫忙修。他和我不收錢，但你的話，準備好吧。”
    鳳在阿斯爾肩上拍拍手。
    阿斯爾則說，“我不需要兵器。”
    “這麼自信？”鳳挑眉。他的雙劍被他背在腰間。原來他腰後的皮帶是為了放雙劍專門設計的。
    “走。我們去比劃比劃。”
    剛拿了劍，鳳很興奮。像是完全沒考慮過阿斯爾剛從昏迷裏醒過來的問題。
    正巧，阿斯爾也想知道鳳的底細。他們一拍即合，立馬找了個比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