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們拎著水壺兌了熱水在銅盆裏，放些豆粉進去，拓跋洛洗了幾把收回手，再放入第二個盆裏，這裏麵放著些香草，她聞了聞，嗯了一聲，近侍遞上手巾擦幹水，最後抹上精油，將她的手攏入護袖裏。
    拓跋洛嘴也沒閑著，“二叔說得洛兒糊塗，九鎮戍製隻四類人，鮮卑勳貴、漢族豪族、徙邊罪犯、降附部落。九鎮裏多有酋帥，與高車、敕勒、匈奴、柔然相較，鮮卑勳貴為第一等，世人皆稱良帥。獨孤氏是鮮卑大族，又是代國姻親，還是明元皇帝母族，你嶽父東安王獨孤侯尼須曾祖劉敦就是道武皇帝重臣，他又是文成皇帝司徒、內行長、尚書右仆射，縱是人不在了，昔日情份按理也有幾分，又不是直入禁軍身居要職，何至於你的舅兄們填不進北疆護軍缺？”
    拓跋遙說道：“獨孤部與賀蘭部是鮮卑兩大部落，代國時賀蘭部是道武皇帝母族，獨孤部是道武皇帝妻族，部落離散主要是針對這兩部，餘部皆陪襯。這裏夾著高涼王府，百年情勢複雜，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楚之事，話說現今我事情著落好，成親後再張羅他們也就不難了。夜深雪大，你小心腳下路滑。”
    拓跋洛穿上大氅，直閣披上鬥篷，理好帽子，一步一個腳印踏著雪，望著上弦明月，誌得意滿地坐上車往宮裏回，想到明日丹陽王府的驚慌失措，不禁笑出了聲。
    如此賞心樂事，何不踏月而行。掀起窗簾吸了口清涼新鮮氣息：“這是哪裏？”
    “啟稟殿下，過了皇信堂已有兩箭之地，前方半箭之地就到思賢門。“
    思賢門，哦，當日救哥哥，侯骨太妃守了兩夜的地方，也是這樣的寒風凜冽中，那是在雪前，風更寒，夜更冷。想到這裏，說道：“放我下來，走幾步。”
    走到思賢門外，剛站定，天空劃過一顆飛星，又劃過一顆，今兒心中爽氣，看什麼都順眼，那長長掃巴星映出白天讓她顏麵盡失的雪地也沒那麼討厭了。
    想到四喜丸子累的幾隻狗，扒在地上一動不動裝死，仰頭便笑了出來，不妨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驚訝地看到思賢門後有一個人影，“誰躲在那邊？”
    宿衛們也都看到了，立即走到門後，還未動手，那個黑影自己現了身，昂首挺胸大闊步走到拓跋洛麵前站著，微微收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
    “是你。”坐在地上的拓跋洛仰著脖梗子，左看右看終於看清楚是什麼人，語氣裏登時一股子狹路相逢的味道。
    別歲宴上，太和殿裏那個直勾勾盯著自己無禮畫師，現在又氣勢不凡地站在麵前，還、還、還仗著身形高量，俯視著堂堂彭城長公主殿下。
    看到跟在後麵的劉騰，拓跋洛已經明白了，裝糊塗問道：“半夜三更，你在此作甚？”畫師一臉不羈，還是那麼直楞楞地盯著公主臉。
    劉騰搶先跪下：“啟稟殿下，小人正奉太皇太後之命送張直講出宮門。”其實平常宮人們是不必時時跪下回話的，隻是現下公主跌坐在地上，看人的眼睛露出凶光，嚇得劉騰跪著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