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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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內殿,崔勉坐在馮氏對麵,這是馮氏沐浴後小憩處所,還是漢時地炕設置,一幾相隔賓主對坐,非心腹之臣不得入。
馮氏有些累,還歪在枕上:“你一向冷峻自恃,從不親近太和殿,此刻不在郭家操辦喪事,究竟是何事還須見我?郭氏之事,皇帝已下詔,孤不會再計較。”
崔勉:“姑姑沉屙多年,油盡燈枯,本就在這幾日,與太皇太後無涉,朝堂言辭激烈不過是大限之人妄行,魂魄俱散,認不得真,請您千萬別計較。崔勉並非有事相求,崔勉是來為太和殿擋厄的。”
馮氏:“此話何講?我沒記錯,清河崔氏與太原郭氏累世姻親,郭真是你姑姑,你不相害已是奇怪,怎肯為我?”
崔勉:“太皇太後對世家大族積怨過深,以致盲了眼睛,迷了心智。”見馮氏並無慍,接著說道:“自永嘉之亂後,匈奴、鮮卑、羯人、氐人、羌人五胡逐鹿中原,無論河南還是河北,山西還是山東,隴西或者遼東,莫不是鐵打的世族流水的胡君。太皇太後母族北燕皇室取慕容氏而代之,因長樂馮氏寒微,雖是漢人亦深受士族背離以致國破家亡,因而深恨士族,對吧?”
馮氏見她如此坦白,反倒減了惡感,“的確如此,不知遼東士族可有悔意,,今日皆匍匐在長樂馮氏腳下。”
崔勉:“士族匍匐的並不是長樂馮氏而是拓跋皇權,長樂馮氏有幸站在了拓跋皇權的旁邊,借助皇權的威勢,自欺欺人而已,絕不能取而代之。渤海常氏如此,長樂馮氏亦如此。”
馮氏坐了起來,怒目而視,“你膽敢藐視我。”
崔勉欠身以示敬意,“小臣並不是對太皇太後不敬,更不敢藐視長樂馮氏,相反,臣非常敬佩太皇太後,一介女流開創胡人未有之局麵,拓下家門百世富貴榮華,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向太皇太後表達臣下的敬意。”
馮氏:“那我倒想聽聽今日你打算如何向孤表達敬意。”
崔勉:“陛下擬將太師四女安置在天元殿,與其它嬪禦分殿別居,以視尊貴。懇求太皇太後納臣為天元殿大長秋,輔佐皇後,光耀門楣。”
馮氏頗為意外,盯著崔勉的眼睛,哈哈大笑起來,十分得意,“你以為清河崔氏為皇後殿輔殿首官,是太師之榮,馮氏之幸麼?”
崔勉非常冷靜肯定:“是。”
馮氏拍案而怒,崔勉不待她發火,接著道:“太皇太後切勿動肝火,您素食簡餐多年,為的是身子康健,好護佑馮氏一族長久,不可因崔勉之言而破了道行。君子修身誠為首,士族傲慢多半因言語以實陳述,不若佞臣們甜言蜜語順耳熨心,是以太皇太後不喜,太皇太後不喜勢必會令諸位馮貴人不喜。”
“您是嫡祖母,帝室長輩,陛下以孝治天下,不會腹誹。身為嬪禦的她們,若與您一般無二,如何俘獲聖心?如何守住後位?清河崔氏乃天下一流士族,與琅琊王氏一北一南,天下士子魁首,我若為皇後殿輔殿首官,意味著天下士族對長樂馮氏的臣服,您不需要麼?太師不需要麼?皇後殿不需要麼?”
太和殿被刺中隱痛,雙目淺瞑,深深吸納摒氣凝神,徐徐吐出丹田濁悶,睜眼看著崔勉,問道:“皇帝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