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神部長新官上任，重卜了一卦，說我洪福齊天，自有神佛加持，百無禁忌。”
    李思衝私情是私情，公事是公事，坦言：“王氏占卜世家，王諶做了十多年神部長，卦卦精妙，一向並無錯失。”
    馮氏欣慰將臉埋入他懷中，“皇帝頭回祭天，胡禮漢禮對峙不下，直勤以中山王氏為庶姓，不宜參豫讚祝為由罷除，舉薦了達奚氏，他們亦是巫祝世家。”
    鄭羲看宮車走遠，坐上等候的自家車子，家門前的路口車子停了下來，撩起簾子正想問，見太師府右長史姚寅站在車旁，立即下車揖禮問道：“敢問右長史是尋在下麼？”
    姚寅：“太師要見鄭大人。”用手一指停在遠處的車，鄭羲跟在他後麵，車門已經打開，姚寅撩起簾子，鄭羲看見馮熙坐在裏麵。貓身進入拱手問道：“除夕之夜，太師找我甚事？”
    “你找李思衝甚事？”馮熙問。
    鄭羲：“太師垂問，下官受人誣告，被同僚排擠，丟了官職，擬起複。”
    “擬複何職？我可以幫你。”
    鄭羲：“下官何能，得太師垂青，莫不是過年無趣，調侃鄭某？”
    馮熙：“一是感謝兄為先父以太廟之禮拜祭，刊刻石碑頌德，一直有心報答，君卻始終不給馮某機會。二是國家有難，懇請鄭兄挺身而出，救天下蒼生。”
    鄭羲大喜：“凡有驅使，無不從命。”
    馮熙：“吾知鄭兄反對推行三長，晉國亦然。太和殿被李思衝迷惑心竅，難保還是要遂了他名臣心願。晉國一向不齒他既領倖恩，又貪清譽。”
    鄭羲：“想必太師已知策論乃是李安世所作，下官隻是想阻止才私攜回家，擬待時機成熟再歸還，家貧難免衣衫襤褸，不想袖內破損遺落，被他拾了去，重新謄寫，徑直遞進中書，麵君自陳據為己有。”
    馮熙故作驚訝：“原來如此，難怪府中幕僚十人倒有九人說，這三長策與均田策遙相呼應，相輔相成，似是一人手筆。本王還不信，真是李安世大作，想想也是，隻有安世那樣少年英才才能擬出均田、三長這樣的國策。李思衝竟下作至此，委實令人膽寒。明日朝堂之上，本王要以太師之威揭了他的醜行。”
    鄭羲往後一仰，靠在厚厚的軟布包裹裝飾的車廂上，背後真舒服。問：“車板內墊了甚？這般軟實，太師好享受。”
    馮熙：“是天竺傳來的白棉，輕鬆保暖。宮田正在試種，織了布匹，做成衣裳柔和貼身。等熟知品性後，過幾年便會擇地廣種。”
    鄭羲羨而生嗔：“既知下官去求李思衝而返，如何不見他被宮車接走？”
    馮熙這下子是真的詫異，一撩簾子看著姚寅，姚寅點頭，氣急敗壞摔了簾子。
    鄭熙用背使勁地蹭了蹭，道：“下官並非反對設立三長，隻是均田新政剛剛頒行，各地新增編戶尚無有效耕種，未知鄉縣官府反饋，此時貿然再取消宗主督護，擔心豪族不穩，天下動搖，影響稅賦。三五年後，編戶生產穩定，歲入有增，那時蔭附戶看到好處，自行脫離豪族，再推行三長製，四角俱全，事半功倍。”
    馮熙恢複常態，道：“鄭兄真乃當世偉才，未卜先知，今日太尉府收到軍報，相州刺史薛道標問罪廣平郡宗主李青，帶兵圍剿反被驅殲，應了你的預料。”
    鄭羲大驚失色，“啊”了一聲，看著馮熙，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馮熙拿捏他：“京畿八道盡人皆知你與廣平李青交情深厚，他據城抗皇命，政敵會問罪於你，君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