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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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淹坦言:“臣曾深恨之,卻不如沈文秀恨之入骨。近來讀皇興實錄,方知許多秘事,竟憐其妄死蒙冤。”見皇帝更加詫異看著自己,遂道:“慕容白曜之死,曲折隱晦,亦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皇帝釋然:“自劉裕始大開殺戮之門,棄前朝度國時的和平仁義,漢讓魏、魏讓晉,晉並劉、孫,皆滅其國存其嗣。而劉裕卻將晉室皇族誅殺殆盡才肯罷休,世人都道劉宋皇族內訌不休,是天譴。卿卻說與士族相關,爾也是士族,著實偏袒。”
成淹:“鐵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以軍閥奪天下卻必須依靠門閥治天下,是劉宋諸帝的不甘心,遂以恩倖寒門庶族有才幹者入近侍分權,以期抗衡士族。”
皇帝:“這便寒了士族心,失了天下?”
成淹:“此乃一,二則是麵對軍閥帝室,名族更加不甘心的則是必須與之聯姻。”
拓跋宏驚恐地看著成淹,成淹硬著頭皮接著往下說:“其中苦楚《世說新語》皆有記錄,陛下可慢慢體會。明麵上的事情是琅玡王弘與陳郡謝晦主持了晉對宋的禪讓,而在強奪宋天下時,亦是琅玡王儉與河南褚淵為蕭道成奉上玉璽,這二位母與妻皆是劉氏公主,昔日在宋為皇親國戚,而現在齊隻是臣下。如此背離情理之舉,或有難言之隱。”
皇帝奇道:“曆來世家最重視聯姻,所謂門當戶對不即是門地相仿,流品相當者議親?尚帝姬不是名族子弟最高榮譽麼?如何南朝風尚與北朝有異?《世說新書》是甚書?朕如何不知?”
堂間一陣大笑,原來是丘穆陵亮輸了,丘穆陵泰佯握著元道的手,狠狠給丘穆陵亮畫上最後一筆,他鮮少能夠站到族兄的上風,高興地扛起元道送回到這邊。
宣禮立即站起來將髒手在袍子上擦擦,對哥哥拱手行禮,再雙手奉上布老虎,拓跋宏甚是滿意,看張整不在,指了指筆墨,成淹立即過去拿了過來。
拓跋宏道:“宣禮今日甚是乖覺,爹爹也給你畫一個貓貓。”
成淹:“《世說新語》是丹陽王的堂叔臨川王劉義慶及其門客所撰寫的,東漢後期到晉宋間大多名士言行軼事趣集。此書在南朝廣為人知,且男女人手一卷。陛下如何不知?臣等一班劉宋舊臣俱是敗將,入北朝倉促,並未攜帶書籍。臣這便修家書,著族人送來,奉陛下一讀。”
皇帝點頭:“朕略有些好奇,盡快。”
成淹:“蕭道成出身南朝地方豪族,自然深諳士族晉身貴族之道。為了取悅名門大戶,修正了宋的九品官人法中對其不利的細節,將士族就任的官職與庶族就任的官職分離,士族獨占清官,庶族就任勳位,並使二者互不相擾,天下遂安。”
皇帝:“流官與蘊官、勳官分離在宋銓選已有端倪,劉昶來到平城後,多次論及,父皇開始引用之,齊帝不過是將通行之事刻錄成律。”
成淹:“陛下聰慧,故爾蕭道成竊取帝位如信手拈花。再著手擴充歲入,增兵源,下令重新校訂戶籍,稱“檢籍”。蕭賾即位後,另行設立校籍官,設置令史,凡偽造戶籍,一律退回本縣改正,且發配遠方戍守邊疆,連續數年如此,百姓大都畏罪逃亡,愁苦不安、怨聲載道,故曰“卻籍”之禍。牽涉甚廣,此時唐寓之趁機蠱惑民眾起來叛亂,自然一呼而百應。”
皇帝:“卿認為或可成事?”
成淹:“比照孫恩、盧循之亂,此事是大契機,陛下可圖之。”
宣禮的貓貓也畫好了,宣禮指指元道的額頭三道紅橫線,“還有這個。”
皇帝:“此事是劉昶的大契機,不是朕的大契機。齊帝前番遣範縝來使,曾密函邀約雙方勿以內亂相欺,朕承諾。朕乃謙謙君子,豈能背約失信。”
張整過來對著皇帝耳語了幾句,拓跋宏指著元道的額頭對宣禮說:“這個隻能哥哥有,宣禮不能有。”宣禮失望地眨眨眼睛,“哦”了一聲。
皇帝大聲道:“洛兒在太和殿崴了腳,朕要去瞧瞧,卿等不必拘禮而自束。”
元道說道:“我跟爹爹一起去看姑姑。”
拓跋宏抱起元道,“你替爹爹在此陪著諸位直勤長輩們同樂,回頭爹爹要考問認得幾人。”
“諾,那我要坐在二叔公肩上。”拓跋遙答道:“好,上來。”
宣禮道:“我替哥哥記著。”
拓跋宏道:“允準,但是不許搶在哥哥前麵說話。”
拓跋宏一轉身,看見崔尚宮,“菩提就留在皇信堂,都尚宮隨朕去芙蓉殿。”
兩人同時應道:“諾。”再彼此對望一眼,張整讓過崔尚宮。
皇帝:“都尚宮不在,太官令一整日魂不守舍。”從後堂出來穿過思賢門。
崔尚宮:“陛下威儀天下,不可打趣下官,張菩提的心事與內臣無關。”
皇帝:“朕也十分依賴都尚宮,都尚宮告假,總恍惚失卻什麼,午膳進得並不香。你到底有何事還需出宮一日,神神道道。”
崔尚宮:“俱是些陳年舊事,陛下麵前不值一提。”
皇帝大笑:“朕實在好奇,都尚宮這樣四平八穩的名族閨秀,究竟是何陳年舊事驚得告假出宮。”
崔尚宮:“陛下,君子事無不可對人言,下官擇日自當奉達天聽,眼下。。。。。。”
遠遠看見西昭陽殿外麵一個身影在寒風中走來走去,凍得瑟瑟發抖,他知道是高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