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的，我竟然一舉奪魁，成了今屆的新科狀元。真不知道，我該好好感謝一下老天爺的厚愛，還是該好好感謝一下站在我身邊的那個男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氣質、風度那麼出眾的人，即使是站在金鑾殿上，麵對滿朝文武探究打量的目光，他也能如往常那般鎮定自若。這種人，天生就擁有指點江山的氣勢，他未來的仕途，注定會比我坦蕩寬廣。
     退下大殿的時候，我看見他還站在殿外。一陣微風襲來，吹亂了他飄逸的長發，他的雙眼，猶如暗夜星辰。
     那時，我已將他的名字牢牢刻進了心底。
     回到府上的時候，迎接我的是朝中大部分官員和父親母親盈盈的笑臉，禮部尚書府今夜大擺宴席，廣宴京城的名門王族。隻因，今屆的新科狀元郎，正是禮部尚書的小公子。
     嗬嗬，我無奈地笑了。從出生到現在，我就從未為自己而活過，從前如是，今後也如是。這，就是我躲不開的命運。
     勉強陪了幾桌當朝的權貴，我借著酒醉，謊稱自己身體不適，偷偷溜出了尚書府。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風吹得我有些頭痛。
     我想，我一定是喝得太多，醉糊塗了。不然，我怎麼會聽到林啟的聲音。用力搖了搖頭，那聲音還始終在耳邊縈繞不絕，揮之不去。
     “清風，清風……”
     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還就在我的頭頂上方。我詫異地抬頭看去，果然，林啟正和一眾友人在二樓上喝酒，看到我，他不禁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揮了揮手，也跟著笑了。
     “上來喝一杯？”
     我承認，麵對林啟的邀約，我無法拒絕。他身上有我向往已久的自由味道，讓我憧憬，就算做不成他那般瀟灑的人，呆在他身邊多感受一下他的氣息也好。
     “來吧！”
     “嗯。”我點了點頭，飛快地爬上了二樓。腳步，也是從未有過的輕快。等我跑上二樓的時候，氣息已經完全混亂了，連話都說不出，隻有大口大口喘氣的份。
     見狀，林啟的一位友人低低地笑出了聲，開口打趣道：“怎麼了？難道，狀元爺害怕沒酒喝不成，跑那麼急。”
     林啟也忍不住笑了，親自走上前來迎我，還將我一一介紹給他在座的朋友們。我這才知道，原來剛才說話的那人，竟是他的表弟，名叫林鬱。
     其中，另外還有一個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人相貌很是普通，但氣勢不俗，更重要的是，他的右手精瘦有力，還布滿了老繭，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狀元爺對我有興趣？”
     我尷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是清風失禮了。”
     “無所謂。”那人意味深長地露出了一個微笑，仰頭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動作瀟灑流暢，但盡是挑釁的味道。
     “好了，好了。”林啟適時地站出來打圓場。我知道，他這是在替我解圍，他不想讓我難堪。“清風，這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莫子期。”
     青梅竹馬嗎？怪不得他們的感情那麼好。一想到這兒，我不禁有些羨慕他們長久以來的交情。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灑脫和自在。
     “清風，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麵亂逛？”坐下之後，林啟親自給我倒了一杯酒，疑惑地問道：“我還以為，狀元爺今晚會忙得分身乏術呢！”
     “沒什麼，我出來透透氣。”
     我想，我此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不然，林啟不會喲好難過那麼疼惜的眼神看著我。當他寬厚的手掌附在我的頭頂時上，溫柔地揉著我的頭發時，我差點兒就痛哭失聲。
     “別想那麼多了！”
     我閉上眼睛，強忍住即將決堤的淚水，用心感受林啟掌心的溫度。那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讓我一染指，便終生貪戀。
     那一晚，我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酒。反正，當我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十分，而我，也正躺在自己的檀木香床上。
     一旁伺候的丫鬟告訴我，昨夜，是榜眼爺送我回來的。
     林啟？我心下了然，也隻能是他了。還不等我好好休息一下，接著就是侍童來報，說父親叫我想來後務必到書房找他，有要事交代。
     縱使心裏萬般不情願，我也不敢忤逆父親的話。整理好儀容，我又恢複了人前那個翩翩佳公子，昨夜裏的放縱，似乎也隻是南柯一夢，風一吹就消散了。
     “父親……”
     “清風啊，我有事要跟你說。”即近花甲的老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那天，在禮部尚書的書房裏，我得知了一個讓我苦笑不得的真相。現在，這個真相還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而我卻必須為了這個秘密赴湯蹈火、肝腦塗地。沒資格質疑，也不能問值不值得，這就是我的宿命，我無從選擇。
     “清風，跟林啟搞好關係。那小子，絕對不簡單。”臨走之前，慈祥的老父又語重心長地提醒了我一句。
     突然間，我很想大笑，可是我實在是笑不出來。
     那是我一生中最憧憬、最景仰的人啊！我怎麼可能忍心利用他。可是，人心叵測就叵測在，你可以一邊心係這一個人的生命安危，一邊無情地將他推入萬丈深淵。
     愛，與不愛，最終拚不過旋轉的命運。
     一個月後。
     早朝上，皇上憂心忡忡，緊急召集群臣，商討到底該派誰去征討西戎，收複邊境的幾個小鎮，揚我朝聲威，
     滿朝文武莫不是一臉擔憂。西戎國力日漸強盛，士兵又驍勇善戰，常常騷擾我國邊境。這次，西戎更是得寸進尺，竟派兵強占了我國邊境的幾個小縣城。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次要是我們再忍氣吞聲，必然有損我朝威嚴。
     “諸位愛卿……”
     “皇上，臣願往。”
     我一聽，整顆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上。帶兵出征，那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多少人功名未就而戰死沙場，他怎麼能那麼意氣用事？
     “好，好，好！”天子龍顏大悅，立時就封林啟為安陽王，率兵三十萬，征討西戎。並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許下承諾，他日林啟得勝還朝之後，就賜婚於他。
     林啟麵無表情地跪在殿上，看不出喜怒。
     退朝之後，我拉住了林啟。那一瞬間，心裏不禁有些感傷，我悵然道：“林兄此去，不知何時才能重聚，就讓小弟在寒舍為林兄擺一小宴，權當給林兄踐行。”
     林啟聽後，似笑非笑地說道：“禮部尚書的小公子相請，林某怎敢拒絕？不過，皇上已經下旨，命我明日就率軍出征。”
     “是清風糊塗了。”我低下頭去，心裏黯然。剛才我明明也在朝堂之上，卻錯過了這麼重要的信息，我到底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就像哄小孩子那般，林啟爽朗地笑道：“清風的好意，我心領了。等我班師回朝之日，定當與你再痛飲一場。”
     我這才突然驚覺，林啟已經不再是那個會站在我身後，時時護著我的榜眼爺了。他現在是安陽王，他身後要護的，是整個家國天下。
     史籍記載：天元十五年，安陽王林啟率兵三十萬，遠征西戎。天子親送將士們於雁門關外，賜寶馬良酒，以增士氣。
     我站在滿朝文武，看著那抹俊逸的身影越來越遠，心，也跟著漸漸沉淪。昨夜醉酒後填的詞，終是沒能親手交付於他。
     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