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璃是被一陣若隱若現幽香喚醒的，像是女子胭脂衣料的味道。
    他的身體被用特殊的縛繩綁起來，眼睛也蒙上了黑布，隻能隱約透過縫隙看到外界。
    一雙大眼睛就這麼瞪著他，呼吸打在他臉上。
    “你、醒了。”
    少年跪坐回原位，雙手規規矩矩搭在膝蓋上，縱然眼睛被蒙上，晏璃也能感受到對麵肯定不帶眨眼地望著自己。
    “對、不、起。”
    晏璃動了動身體，用點巧勁還是能掙脫開的……
    此時聽到少年的道歉，心思一轉，決定按兵不動，語氣放冷。
    “為何要那麼做？”
    少年依舊板著一張臉，晏璃要等上許久才能聽到他蹦出兩三個字，磕巴地好像此前從來沒開口說過話一樣。
    “不、聽話”
    “就、會死。”
    所以是故意在那兒裝作弱小可憐的樣子等人上鉤嗎？
    類似這樣的騙局在鬼市不勝枚舉，沒良心的鬼怪或熟悉這片的自然會提高警惕，不容易上當。
    他也是不知道被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就這麼衝上去了？
    雖然初心隻是想發泄情緒，但完全不考慮周遭環境，做出這麼莽撞的舉動，他也是頭一回。
    晏璃偏了偏頭，後腦勺那塊還是有點鈍痛，想起來自己是怎麼昏迷的，不禁對麵前的小孩感到詫異。
    “你擁有言靈？”
    言出法隨，出口即為真。
    少年搖頭。
    “不知道。”
    晏璃歎口氣，也不知自己哪來這麼多耐心，一點點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隻要你說出口的，都會變成真的，你擁有這樣的能力，對嗎？”
    如果這小孩身上真的有言靈，可真是撿了個寶貝，很多事情做起來也方便點。
    誰知少年想了想，還是搖頭，這次回答得非常嚴謹。
    “不確定”
    剛被抓來時，他還不會說話，某一次想逃跑時被他們發現以後，他才開口說了一句，“去死吧”沒想到領頭抓他的人當場就死了。
    一個年輕男人好像也說過類似“他是言靈”的話，但是後麵任憑那些人怎麼試，他說的東西也沒應驗過。
    少年想了一大堆，舌頭都快打結了都說不清楚，臉頰的軟肉鼓起，可憐兮兮地望著晏璃。
    雖然晏璃什麼都看不到。
    “讓我做”
    “就做了。”
    晏璃感覺煩躁，不死心：“那現在我們來試試好不好？”
    少年果斷答應：“好。”
    “那你說，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少年理解了一下，開口。
    等了有一盞茶，沒任何反應。
    晏璃有些失望。
    他的直覺應該不會錯，言靈的出現一部分是由於天生自帶，一部分是詛咒或被類似的靈怪附身，他能從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是一種被鬼怪纏身，但是又異常溫和的氣息。
    言靈的能力有弱有強，每個人發動的契機和會遭受的反噬不一樣，隻要加以訓練，假以時日一定能幫上大忙。
    所以也存在一種可能，這孩子身上的能力還沒被完全開發出來。
    晏璃在想東西時偽裝出來的溫柔氣場會下意識褪去，少年對這樣的變化異常敏感，似乎以為是晏璃不舒服，又飛快地往他身後墊了個軟枕，然後又像什麼都沒做過一樣乖乖坐好。
    晏璃愣了愣，笑了。
    這小孩在討好他自己。
    “你這是做什麼？打一巴掌給一甜棗嗎？”
    少年似乎沒懂這是什麼意思，他隻看到晏璃笑了，又願意和自己說話了，那就是說明他原諒自己了，板正的娃娃臉都帶起了弧度。
    “你、很強。”
    “所以？”
    “……”
    “我、想、逃”
    你能幫我嗎？
    少年的這三個字發音比他對自己說過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清晰，晏璃正愁如何收攏這個小孩，這也算是打瞌睡的遇到送枕頭的了。
    說出的話不自覺帶上了誘哄的意味，尾音黏黏的：“帶你出去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晏璃指尖點了點身後某處下凹的接口，哢噠一聲，掉出來一壇正燒著的香。
    香味的源頭就是這東西。
    他大概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晏璃將香熄了，覺得身上好受一點，才回答少年。
    “聽我的話。”
    一開始他被蒙上眼睛，周身又一片黑暗，隻能依稀辨認出是某一處隔間暗室，應該是匆忙間來不及處理才將他們塞進來的。
    再結合剛才那香……
    晏璃回憶著到鬼市後看到的建築，在腦海中鎖定了幾個位置。
    ————
    而另一邊，沈蒼肆和阿蠻站在轄區中心最繁華的路段上，看著麵前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的客人，定住腳步。
    望仙樓。
    沈蒼肆拍了拍寒酥：“確定是這兒？”
    寒酥蹭了蹭，那當然了。
    別說它本來就嗅覺靈敏，隻要有一點點氣味它就能順著找到，就是主人身上那麼重的那個人的味道，它想找錯都很難啊。
    阿蠻一臉興味：“望仙樓？晏公子可真是來對地方了。”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蒼肆將寒酥收進去，抬腳進樓，黑色的背影在一片燈紅酒綠中格格不入，冷硬地在鶯歌燕舞中劈開一道分界線。
    阿蠻有些看呆了。
    “望仙樓，也在你的搜查範圍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