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著猩紅色的鎧甲，金屬摩擦的聲音自帶一種肅殺之氣，混血的麵容自帶嫵媚，但那條自左額額角延伸到右眼眼下的疤痕為她的氣質增添了幾分英氣和凜冽。
    獨眼怪在見到女人領著一排軍隊氣勢洶洶過來時，心裏早就虛了，暗罵道。
    今天真他娘的不長眼，遇到了稽查隊的人，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為鬼是魚龍混雜，容易滋生各種矛盾，鬼市主便設立了稽查兵用來維持鬼市秩序。
    獨眼怪後退幾步，腳底抹油剛準備開溜，紅色的緞帶就像蛇一般纏過來，將他五花大綁，掙都掙不開。
    “這位郎君看著好麵熟啊！”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女人蹬著步子，一臉混不吝地看向沈蒼肆，語氣活像在調戲。
    而獨眼怪因為心虛沒注意到他們之間微妙的氛圍，以為這句話是衝著自己來的，說話的聲音都抖三抖。
    “那哪能啊，我這樣的怎麼配見您這樣的大人物？”
    “誰問你了？”
    女人轉頭，下麵的士兵非常上道地把之前記過的名冊遞給她。
    “上上個月賣假皮，上個月搞殺豬盤，怎麼這一次又興起玩碰瓷了？”
    獨眼怪心虛極了：“不是您聽我解釋，這裏麵——
    一定有誤會”
    女人擺擺手：“剩下的花你就進牢子裏說吧。”
    兩名士兵十分嫻熟地把人拷走。剩下的士兵開始打撈屍體，清理江麵，恢複這裏的秩序。
    “碰瓷？”
    沈蒼肆皺眉。
    “昂。”
    “這人老慣犯了，經常這樣耍些騙錢的玩意兒，那些人皮都是豬皮做的。”
    女人故意挑起一塊不知道是哪個部位的皮，聞了聞，味道極重，之後又惡趣味地把它湊到沈蒼肆鼻尖，打趣道。
    “沈行久，這種套路你都能中招，不像你啊～”
    聽到女人對沈蒼肆的稱呼，晏璃終於舍得分一個眼神給她。
    視線交錯，女人也剛好看向晏璃。
    “這位是？”
    沈蒼肆嫌棄地把女人的手挪開。
    “他是我的——”
    “我是他的人質。”
    晏璃笑眯眯道。
    “誒～人質啊～”
    女人意味不明地打量兩人，看向沈蒼肆的眼神好像在說：
    玩得真花！
    沈蒼肆：嗬。
    女人繼續興致勃勃：“那我也介紹下我自己，叫我阿蠻就行，我是行久的嗯……”
    阿蠻想了半天，沈蒼肆直覺她嘴裏蹦不出什麼好詞，直接下了定義。
    “狐朋狗友。”
    阿蠻和晏璃視線齊刷刷看向他。
    ----
    “你不是單純為了管理治安過來的吧？”
    “老莫說算到你會在這個口出現，讓我來接一下你。”
    “嘖，那老頭算的還是這麼準。”
    “他有說我為什麼過來嗎？”
    “那倒沒有。”
    ……
    晏璃跟在兩人身後，聽著他倆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話。
    沈蒼肆和那個人很熟。
    沈蒼肆一點沒設防。
    沈蒼肆有個名字叫行久……
    吵鬧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萬丈紅塵，煙火迷人眼，十足的生氣。
    他以為鬼門打開後，人間是無法滯留那麼多鬼靈的。
    晏璃有些意興闌珊，鬼市的場景確實與他記憶中哀鴻遍野的回憶千差萬別。
    街角的幾個小鬼正踢著一個骷髏人頭玩兒，骷髏頭在地上咕嚕嚕一轉，將好滾到了晏璃腳邊。
    幾個小孩看著自己，想讓他幫忙撿起來。
    晏璃停頓，然後徑直走過，一腳踩碎了那顆人頭。
    沒意思。
    -----
    轉了好幾個街道，幾人才停下。
    與別處的熱鬧不同，四遭靜靜的，隻聽得竹管輕吟，中間佇著一座竹木搭建的遊醫方館。
    竹籬繞院，木扉半掩，館簷下，串串藥草隨風搖曳。
    “老頭！人給你接回來了。”
    阿蠻大刀闊斧地推門嚷嚷，迎麵就被一個鐵盆砸中麵門。
    “沒禮貌！”
    內堂傳來一聲嗬斥。
    “下次進我這醫館前，先把你那兵營裏染上的痞子氣收拾幹淨。”
    老莫淨了手，絮絮叨叨地掀開布簾，身後依稀聽見幾聲呻吟。
    沈蒼肆早就見怪不怪，進屋時還拍了拍阿蠻的肩。
    自求多福吧。
    “老——”
    老莫一個眼刀子斜過來。
    沈蒼肆立馬作揖。
    “莫老。”
    “哼。”
    沈蒼肆抹了抹鼻子，決定先把這老頭脾氣穩住，側身，指了指門外的晏璃。
    “你上次讓我帶回來的人，能治我瘋病的。”
    老莫白了青年一眼，才看向屋外，隻一下，就讓這位佝僂的老人定住。
    晏璃沒進屋，隻是抬頭，盯著那片被燭火染紅的字跡出神。
    “老莫，我懷疑他是被什麼大拿附身了，你知道他——”
    老莫沒理沈蒼肆，一跛一崴地走向晏璃，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漫長。
    他的身體已經近乎佝僂成殘枯的老柳樹，脊背高高隆起，半邊臉已經變成了腐肉。
    但晏璃還是認出來了。
    這個叫老莫的熟人。
    昏黃的燈在他身上切割出斑駁的光點，陰森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