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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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周遭的各色言論,宮長玥回頭看了一眼被簇擁在隊伍正中的喜轎,神色莫名。
宮長玥現在很清醒,也很冷靜。
身後的轎輦裏坐著的是他今生的妻子,不管他承不承認,鍾眠這個名字都會刻入擎雲皇室的禦碟,永遠與他的名字並列。
即便他日後有休了她,也隻是在禦碟上的名字上劃下一道墨痕,抹不去曾經留下的痕跡。
百年過後,鍾眠這個名字,在後世編纂的史書中,始終代表著擎雲的第一位超品親王妃,地位非凡。
宮長玥收回眸光,直視前方,握緊了手中的韁繩,他會時時用這場婚告誡自己,禮鞭策自己,國尚居危,何以求安。
和親斬斷了宮長玥心中最後的一絲柔軟,徹底埋葬了他骨子裏的與世無爭。
他想要的得不到,想保護的護不住,麵對家國天下,個人的恩怨情仇顯得那般渺小,那般無力。
沒有人會雙手捧著和平送上,隻能自己去拚搏、去搶奪,直到天下一統。
沒了國仇家恨,才能去談及個人恩怨,才能手握星辰,毫無負擔的去追逐自由。
大哥,我好像明白了你的雄心因何而起了,我會盡自己所能,助你早日完成霸業。宮長玥仰望蒼穹,下定了決心。
迎親隊伍緩緩向前,鍾眠端坐在喜轎內閉目養神,頭頂華貴的鳳冠,紅紗珠簾遮麵,周圍的一切都是紅的,即便閉上眼睛,黑暗中也暈染著紅色。
街道兩旁的嘈雜盡數入耳,時不時可以分辨出一兩句,無非說她是個病秧子,配不上定遠王之類的,無傷大雅。
鍾眠唇角微彎,這些毫無意義的爭論絲毫不會影響她的心緒,她現在擔心的是自己有沒有力氣拜完天地。
轎輦很平穩,隻有很輕微的搖晃感,鍾眠置身其中,因為劇痛而麻木的身體疲軟無力,有些昏昏欲睡。
迎親隊伍不斷行進,人潮跟隨隊伍湧動。
搖搖晃晃了半盞茶時間,閉目端坐的鍾眠忽然睜開眼睛,眸底劃過一抹喜悅,渾身的疼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鍾眠微微揚了揚唇角,如釋重負的呼出口氣。
鍾眠雙手一翻迅速結了一道指訣,藍芒自指尖彙聚,溫和的靈力順著經脈緩緩流轉起來,很快便流遍全身,驅散了血脈骨肉中的冰寒和麻木,鍾眠心頭一鬆,握了握拳,心頭微鬆。、
總算有些力氣了。鍾眠撩了撩厚重的裙擺,盤膝而坐,兩手翻轉重新掐訣,彙於神闕,繼續運轉靈墟之力。
鍾眠閉上雙眸,一邊運轉靈力一邊想著今天的事,成婚果然如書中描繪的一般,極為累人。
今日寅時,天還黑著,鍾眠尚在沉睡之中,便有十來名侍女闖入她的臥房,把她從床上扯了起來,梳妝打扮。
鍾眠忍著蝕骨之痛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任由她們擺布,整個過程她的身體都是僵硬的,擔心動作太大會止不住汗如雨下,花了妝容,若是如此,少不得被重新折騰一回,這種苦受一次便夠了。
靈墟之力流轉全身,一股股溫和的暖流撫平了身體的劇痛和寒冷,鍾眠的心底一片寧靜,她早就和靈墟之力融為一體了,沒有靈墟之力就沒有如今的她,紅顏千殤帶來的痛苦可不是誰都能熬過去的。
鍾眠來擎雲是為了罔生令和即將破封而出的寒冰大劫,但在最終宿命到來之前,她仍然會安安分分的做一個普通人,鍾眠不希望被人關注,她隻想過平靜的生活,這種遊離於世界之外的飄零感,讓鍾眠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她隻想安安靜靜的來,而後悄無聲息的離開,時至今日,這世間似乎也沒什麼值得她牽掛的了,因為沒有人牽掛她。
她的人生似乎才開始,便已經到了結尾,最後的這段時間,還有兩件事等著她完成,或者說,終其一生,她的人生中隻需要完成兩件事。
其一是找到罔生令,然後毀了它;其二便是應劫。
罔生令是她不可推卸的責任,應劫則是她自己選擇的歸宿。
至於母妃送她來和親的原因,鍾眠完全不在乎,知道了又能如何,能讓她多活幾年嗎?
雖然她叫那個女人一聲母妃,但鍾眠對那個生了她的女人沒有半分好感,甚至算得上厭惡。
在鳳羽這八年,母妃心裏但凡有半點不快就會拿她出氣,母妃開心了,可她不高興,任誰也不會喜歡麵對一個瘋子,不會把無休止的杖刑當作享受。
這世間沒有真正的聖人,鍾眠自認凡夫俗子一個,憑什麼不能怨呢?
債是債,即便她欠了母妃兩條命,但這並不代表她不能心生怨恨。
至少,如果可以選擇,鍾眠寧願不曾來到這世間,也不願從母妃的肚子裏降生。
鍾眠時常在想,賜命之恩要怎麼償還?更何況,還有後來的救命之恩?為什麼她要背負這麼多沉重的包袱呢?然而,宿命如此,她沒得選擇。
況且,鍾眠的身上不僅背負著母妃的恩情,還背負著顧家七年的養育之恩,以及顧言冥傳授靈墟之力的再造之恩。
雖然顧家對她自始至終隻有利用,顧家救她、培養她的目的是為了讓她給罔生令陪葬,但不可否認,沒有顧家,就沒有今日的鍾眠。
若是沒有顧家,她極有可能一出生就死在了荒山野嶺,說起來,她欠母妃的生恩早就還了,畢竟,她一出生就被丟在了山林裏喂野獸。
罔生令必須毀去,這是鍾眠欠顧家的,也是顧家留給她的、唯一的、了結因果的方式。
至於被鎮壓在蒼雲山脈深處的寒冰心魄,這本就是修習靈墟之力之人不可推卸的責任,顧家死絕了,隻有她能承擔了。
不為圖身後名,不為心中大義,隻是因為這世間還有她在乎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