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無法反抗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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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風和暢,旭日高懸,飛燕劃過天幕,劃破冷清,落入廊簷。
    擎雲皇宮另一處秀雅華美的宮殿內,青絲高束的華衣女子斜倚在軟榻上,端著一盞清茶慢慢品著。
    嫋嫋茶霧散去,顯露出女子雍容秀麗的容貌,膚若凝脂,指如蔥根,瞳若琉璃,圓潤的杏眼宛如貓瞳般剔透。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管滑落,熨平了心頭的躁意,女子微蹙的眉心緩緩散開,眸光流轉間,唇間的流光灼灼,明明她臉上的笑意暖如春陽,卻莫名讓人脊背發寒。
    “今年的茶還不錯。”女子的心情似乎極為愉悅,伺候在側的宮女內侍卻把頭埋的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喘。
    將白玉茶盞擱在手邊的矮桌上,女子剔了剔指甲,慵懶的看向單膝跪地的灰衣男子,漫不經心問道:“事情辦的如何?”
    聲音悠揚嬌俏,似是在詢問什麼無關緊要的事,但扣擊桌麵的指尖卻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屬下無能,派去的人手都死了,無一幸免,鳳羽派了高手暗中保護安寧公主,誓要促成和親,如今和親隊伍已經到了城門口,有陛下派去的玄甲衛保護,我們的人想要得手,難如登天。”跪地之人聲音暗啞,額頭觸地,語氣極為恭敬。
    “啪!”一聲巨響,茶盞四分五裂。
    “一群廢物!”女子眉眼驟冷,脫口而出的斥罵回蕩在空曠的宮殿內,陰狠而冷厲。
    侍候在旁的宮女內侍們被嚇的一個激靈,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體,竭盡全力縮小存在感,唯恐惹怒主子,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娘娘恕罪!”灰衣男子身體一沉,脊背伏的更低了,頓時冷汗涔涔,渾身僵硬,毛骨悚然。
    汗水順著臉頰彙聚成串,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麵上,灰衣男子麵白如紙,根本不敢去看上位者的臉色,暗道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位主子在外純良無辜,私底下卻極為狠辣,凡有不順心的地方便拿他們這些奴才出氣,入宮不過數月,便處死了好幾個人。
    殿內靜悄悄的,空氣都仿佛都被凍結了。
    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灰衣男子後背的衣服全部濕透,華衣女子才深吸口氣,慢條斯理的理平了淩亂的衣袖,壓下了心中的惱怒。
    蕭玉涵端起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看著戰戰兢兢的灰衣男子,心頭再次火起,抬手指向殿門,紅唇微啟,咬牙切齒的吐出了三個字:“滾出去!”
    灰衣男子連忙謝恩,一聲不吭的垂首退了出去,待徹底離開蕭玉涵的視線後,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忍不住後怕,他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原以為跟著這位主子是件美差,沒想到竟是進了龍潭虎穴,日日膽戰心驚不說,還會隨時掉腦袋,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早知道就留在將軍府了,老將軍雖然威嚴,但待手下之人一向寬和,大少爺是個沒本事的,事事都聽老將軍的,更不會拿他們怎麼樣,倒是這位貴妃娘娘,原以為是個溫和良善的,卻沒想到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毒心腸。
    本以為跟著這位主子進宮做暗衛首領是一步登天的機會,誰曾料到……,哎,不提也罷,灰衣男子鬱悶的想著,背影蕭索。
    灰衣男子離開後,殿內侍候的宮女內侍也在蕭玉涵迫人的眼神下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隻剩下蕭玉涵一人。
    破碎的瓷片已經收拾幹淨,淡淡的清香自香爐內升起,朦朧了視線。
    蕭玉涵身體一軟,無力的靠在了軟榻上,俏麗的麵容上閃過諸多情緒,不甘,憤怒,哀怨,氣惱……,即便香爐內燃燒著最頂級的安神香,也無法讓她平靜下來。
    手指狠狠掰著桌角,蕭玉涵恨的雙目通紅,咬牙切齒道:“安寧公主,你為什麼不去死!”
    內心的憤懣無處宣泄,隻能衝著一個與她同樣身不由己的女子**。
    其實,身處局中,蕭玉涵比誰都明白,即便安寧公主當真暴斃也無濟於事,沒有安寧公主,還會有長寧公主、和寧公主、永寧公主……,鳳羽的公主那麼多,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能替代安寧公主,完成這場和親。
    可蕭玉涵不甘心,為什麼嫁給宮長玥的不能是她,明明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身份、地位、立場無一不般配,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公,非要拆散他們。
    “我不服。”蕭玉涵嘶聲怒吼,狠狠捶了下桌子,狀若瘋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蕭玉涵瘋狂折騰,直至發髻散開,裙裳亂成一團方才罷休。
    眼角淌下淚水,蕭玉涵趴在軟榻上,哭的心肝俱碎。
    外麵日頭高懸,“雲裳宮”三個漆金楷字折射著細碎的光芒,翹起的簷角上懸掛著兩串玉質風鈴,微風襲來,風鈴叮當作響,擾人心緒。
    蕭玉涵的作為自有人報給宮長瑾,身為帝王,皇宮的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
    聽罷暗衛的彙報,宮長瑾漠然一笑,蕭玉涵此女不是個省油的燈,阿玥欠了她兄長恩情,若是讓她做了定遠王妃,阿玥定會處處受製於她。
    宮長瑾絕不允許任何人左右宮長玥的情緒,破壞他們兄弟之間的和睦,作為最鋒利的劍,宮長玥手握的必須是守家衛國的長刀,而不是守護某一個人的短匕。
    擎雲皇宮裏發生的一切鍾眠一無所知,望著朔陽城巍峨的城門,看著身上火紅的衣裙,鍾眠的情緒有些壓抑,進了這道門,餘生便隻能困於其中了。
    身不由己似乎是世間所有女子無法避免的宿命,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謂皇恩浩蕩、隆恩曠典,皆是束縛女子的字眼。
    還有所謂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數千年的傳承根深蒂固,牢不可破,千百年來,女子皆被囿於後宅內院,根本無法扭轉局麵。
    試問,古往今來有幾個閨閣女子能把前方的路掌握在自己手中?閨閣二字,定下了女子一生依從他人的命運,也定下了她們可以自由做主的方寸之地,現實而又殘酷。
    大將軍之女蕭玉涵不能反抗父權和皇權,不情不願的入宮為妃,“安寧公主”鍾眠無法反抗欠下的因果,被迫和親。
    除了她們,這世間還有千千萬萬的女子無法反抗淩駕於她們之上的權勢和地位,一生屈從於他人。
    不說久遠的、不可考證的過去,隻說近百年內,唯二曾經為了掌控自己命運做出反抗的女子,最終的結局都算不得圓滿,自始至終,她們都未能真正擺脫身上的枷鎖,屈服在了依從他人的宿命裏。
    這兩位女子,一位是鍾眠口中的母妃,也即是把持鳳羽朝堂後宮的鳳羽婉貴妃,雪婉心。
    一位是宮長玥的母親,亦是擎雲的開國皇後,上一代商離皇帝最寵愛的小公主,夜清。
    雪婉心和夜清少年成名,並稱天下雙姝,名聲響徹整個昆吾大陸,世間多少男兒奔赴萬裏,隻為一睹她們的容顏,擲果盈車不過常態,何等風光。
    然而,這般驚才絕豔的兩位女子,結局卻一個比一個不如意。
    一個終生不得所愛,看著自己心愛之人與死對頭雙宿雙棲,生死同巢,而她自己隻能困守鳳羽皇宮,終日鬱鬱寡歡,將一腔怨憤盡數**在親生兒女身上,即便大權在握,依舊無法掙脫陰霾。
    一個為了心愛之人叛國離家,陪著他征戰天下,奔波萬裏,成就了無限榮光,得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令天下女子羨慕不已,可惜,這份榮光並未持續太久,如曇花一現般淹沒在了曆史塵埃裏。
    雖然與心愛之人一同長眠是夜清自己的選擇,可天下女子每每談及此事,誰不歎上一句“真真是個癡兒”,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的一生終是以悲劇落幕。
    曾經的天下雙姝,為了一個男人,賠上了一生。
    雪婉心為了宮浩天不斷與命運抗爭,百般籌謀算計,最終卻隻得到了“毒婦”的罵名,何其悲涼。
    夜清為了宮浩天不惜放棄公主之尊,拋棄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背負叛國罵名,最終卻隻活了短短三十五載,僅僅做了七年皇後。
    往事已矣,這二人此生作為究竟值不值得,得讓後世女子評說,畢竟史書上記載的皆是男子的言論,並不公正。
    不過,不管如何評說,終歸繞不開宮浩天,這世道,女子好似生來便是為了男子而活,除了依附屈從,別無選擇。
    蕭玉涵心心念念的不也是宮長玥嗎?她的所作所為與當初的雪婉心和夜清何其相似。
    鍾眠並不知曉她所遭遇的截殺還有蕭玉涵一份,此時的她正仰望著城樓上迎風招展的獵獵旌旗,欣賞這座與鳳羽皇城升澤城並稱天下雙城的宏偉城池。
    相比升澤城的暮氣沉沉,朔陽城宛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蒸蒸日上,朝氣蓬勃。
    不愧是龍潛之地,氣勢格外迫人,鍾眠讚歎。
    天下終將歸一,可惜,她看不到那一日了。
    不知定遠王府是何等模樣,有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思及此,鍾眠的眸光幾乎化為實質,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牆和層層建築,直直望進了定遠王府。
    想必是極為氣派的,隻可惜不是她的安心之處,隻願能過得自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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