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玄頭一回嚐到了愛情的滋味，心中有點兒燥熱，有點兒甜蜜，緊緊抱住李玉衡：“你一定要陪在我身邊，一輩子不許跑。”
    李玉衡：“臣妾當然不會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你亡國，不然我還能跑去哪裏？
    “你不許喜歡別人，不然朕殺了他。”元清玄戀愛腦晚期，醋味兒衝天。
    李玉衡心中嗬嗬，你還能殺了龍傲天？醒醒吧男人，凡人無法和天龍人鬥。不過哄人的話，他還是很會的：“陛下放心，臣妾滿心滿眼都是你，絕對不變心。”
    話說，皇帝為什麼會覺得他敢變心？他是那種精.蟲上腦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人嗎？
    他回答得太完美太快。
    元清玄反而不相信了：“你真的不會變心？一生一世愛我一個人？”
    李玉衡頭大如鬥，你是耳背嗎？我說了那麼多遍還聽不清！
    他勾住元清玄的脖子，心想自己也不虧，甜甜膩膩地親了他一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陛下，臣妾的心意，都在這裏，你想確認，日後有的是時間。”
    他可是選修過大學戀愛課的男人，情竇初開小皇帝，輕鬆拿捏。
    元清玄沒有不依不饒要他證明，紅了紅臉，李玉衡心想，皇帝臉紅的時候，還蠻純情，他想起一件事，問皇帝：“陛下，臣妾思念父親，可以讓我父親進宮看看我嗎？”
    元清玄對他百依百順：“可以，你想讓他住在宮裏都可以。”
    還是算了吧，他不想被評為妖後，李玉衡善解人意：“不必了，讓父親來看看我就好，臣妾不想陛下為了臣妾的事，惹得前朝民間議論。”
    “好。”元清玄答應得非常爽快。
    李丞相不在京城，為了安撫南方各部眾，他隻身前往叛亂之地，安撫與他有舊的南蠻首領。
    接到皇帝的聖旨，李丞相老淚縱橫，不顧南蠻首領的再三挽留，馬不停蹄趕路，終於在月末回到京都。
    低調的青帷馬車駛過華輪累轍的弛道，烈烈晴空下，青蓮徽記予人一種別樣的清新脫俗的感覺。
    李丞相上呈文書，官員見了他，又是惶恐又是驚喜，李丞相不欲麻煩別人，走下馬車，準備交出皇帝的聖旨。
    那官員身後的無須老者比他更快：“李丞相，咱家有禮了。”
    李丞相認出來了，這是皇帝親近的太監，王德全，曾經伺候過先帝。
    “王公公，您是……呂公公？許久不見。”
    李丞相再看，驚奇地發現王德全身邊還站了呂方，那位外人隻聞其名不見其麵的內務總管。
    呂方的迎接，讓李丞相有了幾分擔憂，皇帝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試探他？
    李丞相的禮節一絲不苟，板正了臉，好像不是去見兒子，而是去審案子：“陛下體諒老臣，老臣銘感五內，遇此明主，沉九死無憾。”
    王德全和呂方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莫名。
    王德全上前打了個官腔：“李丞相一路舟車勞頓，陛下十分欣慰，在下準備了一壺好酒，李丞相若不嫌棄，進來和咱家飲一杯如何？”
    李丞相進入屋內，客客氣氣和大家寒噤，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迷茫，玉衡和皇帝到底要做什麼？
    眼前的呂方笑容越燦爛，他的心越慌。
    丞相乃百官之長，李丞相自認沒有做過任何違背良心底線的事，但是官場上，哪有真正幹淨的人呢？
    李丞相能回京，也靠了昔日恩師的提攜，不免偏向認同恩師學派的學子，難道皇帝對這件事不滿了？
    李丞相想了想，決定不再擔任今年的科舉考官。
    李丞相在那邊胡思亂想，李玉衡那邊則在準備迎接老父親。
    李玉衡問元清玄：“要是你父親活過來，你打算給他一個什麼樣的驚喜？”
    元清玄想了半天，道：“大周隻能有一個皇帝，我會給他一個體麵，讓他安安心心、了無牽掛地回去。”
    李玉衡：“……哦。”
    算了，還是不要谘詢元清玄了，李玉衡挑了幾樣李丞相可能喜歡的食材，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拿了一罐元清玄的雨前龍井，打算送給父親。
    李丞相邁入宮門，心情沉重。
    雖然他對自家兒子濾鏡很強，但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他清楚兒子是什麼德行。
    李玉衡看似穩如泰山，實際每一步都要別人逼才能走上兩步，要是沒有人鞭策，他遲早荒廢得不成樣子。
    今日李氏的盛寵和煊赫，李丞相可以預見，兒子在後宮度過了多麼陰暗的歲月，如果不是熬不住，玉衡怎麼會主動承寵？
    後宮的妃子，哪個不是心機深沉，玉衡心思單純，和他們一塊過日子，恐怕不容易。
    這麼想，李丞相更加心疼兒子了，腳步不覺加快。
    不知道玉衡有沒有瘦，有沒有憔悴？
    都是他為了一時之氣，把兒子送入後宮！
    李丞相悔不當初。
    宮道上，李丞相掀開簾子，看到許多衣裳華麗、麵容姣好的男女跟在太監身後，他們的前方，似乎是出宮的方向。
    皇帝為什麼讓他們回家？
    李丞相不敢瞎猜，放下了轎子，反複琢磨家書裏的幾句話，徒勞地想找出兒子字裏行間藏匿的悲傷。
    “見過李丞相，請李丞相替臣妾向皇後問安，臣妾在這裏謝過了。”
    姚雲澤大膽走上來，攔下了李丞相的轎子。
    之後李丞相遇到了不少上前道謝的宮人，李丞相不明所以，心情七上八下，要是各宮妃子都能回家，玉衡能不能回家？
    李丞相下了轎子，王德全換了一身蟒袍，態度熱切：“奴才千盼萬盼，李丞相您可來了，快進去，皇後和陛下等很久了！”
    李丞相詫異：“陛下也在？”
    王德全點頭，理所當然：“陛下自然和皇後在一起，您快進去，不必拘束。”
    怎麼可能不拘束？李丞相回憶在朝堂見到皇帝的場景，年僅弱冠的少年，在攝政的齊太後死後，飛速成長，變成了一位令人畏懼、難以捉摸的君王……李丞相心中警覺，步子還是不知不覺邁快了，他想念李玉衡。
    屋子裏金碧輝煌，李丞相做了那麼多丞相，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進入這間屋子，他怔住了，這是天宮吧？
    李丞相進入這間屋子，第一想法就是“漢帝寵阿嬌，貯之黃金屋。”
    王德全已經習慣了這間奢華得有些過分的宮殿，四海升平，國庫充盈，皇帝樂意寵皇後，誰又能攔著？
    王德全：“李丞相請進，皇後在殿內等您。”
    宮人依次行禮，李丞相走進去，倒吸了一口涼氣。
    屋裏很涼爽，李玉衡坐在椅子上，一條腿曲著，一條腿伸直了，小腿擱在元清玄膝蓋上，而元清玄半跪在地，小心替他推拿高高腫起的腳踝。
    他們的姿態太熟稔了，皇帝眼裏的關切太真實了，李丞相想說服自己這是皇帝為了安撫他做出的一場戲都不行。
    李丞相向皇帝行了一禮，看到兒子的腳踝，怪心疼的：“皇後怎麼扭到了腳？”
    李丞相腦海閃過無數個念頭，玉衡這麼單純，不會受了跋扈妃子的欺負吧？
    李玉衡沒想到父親這麼快來了，尷尬地不知道要不要起來，元清玄還握著他的小腿，推拿的手不經意碰到他小腿別的部位，帶來絲絲癢意。
    李玉衡忍不住蜷起了腳趾，用眼神提醒元清玄：“我爹來了，放手！”
    “我沒事，父親快坐，兒子做了你愛吃的菜，您嚐嚐喜不喜歡。”李玉衡一瘸一拐要起來，元清玄適時扶了他一把。
    “陛下為何遣散後宮妃子，是不是他們不合心意？”李丞相不想兒子在宮鬥中消磨一生，絞盡腦汁想讓李玉衡出宮。
    “遣散後宮妃子？”李玉衡臉上表情複雜。
    皇帝高高興興向皇後求表揚：“朕為你遣散了後宮，開心不開心？”
    不開心，挺驚嚇的。
    係統發出劇情偏移的警報聲，李玉衡頭疼欲裂，顧不上管親爹，抓住元清玄，迫切想知道這位大哥腦子裏裝了什麼。
    “陛下，如此厚愛，臣妾愧不敢當。”
    李丞相總算反應過來了，皇帝遣散後宮，是為了玉衡。
    怎麼可能？
    李丞相一邊覺得兒子真棒，居然拿下了皇帝，一邊覺得老父心酸，以後再也不能輕易見到兒子了。
    元清玄微笑：“這有什麼？朕還能給你更多的恩寵，隻要……”
    李丞相豎起耳朵聽，以為皇帝會說出讓他辭官，讓玉衡好好管束李家的話，沒想到，元清玄默了許久，很難受的樣子，坐在椅子上：“皇後，給朕倒杯水。”
    “陛下，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李玉衡看起來輕車熟路，元清玄喝了水，臉色還是死一般白。
    李玉衡抽出精力照顧老父親的心情，命人端上一盤鬆鼠鱖魚，幾盤精致的蘇式點心：“父親，這是我新學的點心，您不是常說想吃蘇州的鬆鼠鱖魚嗎？兒子讓蘇州的廚子做了一份，您嚐嚐。”
    李丞相哪裏吃得下：“陛下身體如何？”
    皇帝不可能這麼戀愛腦，李丞相覺得，陛下的身體可能很差了，急需一個顧命大臣托孤。
    元清玄：“朕很好，丞相多慮了。”
    李丞相擔心：“陛下不可晦疾避醫，如果身體出了什麼事，一定要宣太醫，不能……”
    他看了眼兒子，想起先帝時，齊太後攝政的舊事，不禁滿頭大汗，隱晦地提醒兒子：“玉衡，你多勸勸陛下，陛下若是不好，你焉能自保？”
    為了兒子的幸福，老父親操碎了心，李玉衡也覺得不妥，過去元清玄總是動不動露出脆弱的一麵，讓他憐惜讓他心疼，李玉衡以為他有什麼遺傳病，得了他那麼多錢，李玉衡也樂於照顧他一生一世，但是元清玄要是突然死了怎麼辦？
    李玉衡認真道：“陛下，還是請太醫給您看看吧，臣妾擔心您。”
    元清玄還是硬撐：“不必了。”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沒事，是天道，動了它心愛的主角，天道想要摧毀他。
    元清玄這人，嘴比什麼都硬。李玉衡歎口氣，準備偷偷給他請個太醫。
    三人回到飯桌上，李玉衡主動開口：“父親，今日我們團聚，不要說不吉利的話，陛下身體很好。”
    此話一出，李丞相還能說什麼，元清玄仔細品味這句話，自從他動了遣散姚凝霜出宮的念頭，在李玉衡麵前吐血之後，李玉衡死活不願意和他圓房，趁此機會，陛下積極辟謠：“是，朕身體很好，皇後一試便知。”
    李丞相隻能含含糊糊把這件事揭過。
    用過飯，李丞相留下，和李玉衡說話。
    “父親不希望你寵冠六宮，自古寵妃有幾個有好下場？父親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在宮裏生活下去。”
    皇帝年少，難免喜歡美麗的容顏，動人的歌喉，到了中年，老年，還會喜歡李玉衡嗎？不見得，李丞相語重心長，一片愛子之心。
    李玉衡覺得老爹腦補過度了，不過老爹說的未必不是真的，作為皇帝，見一個愛一個太正常了。
    “玉衡，你不用擔心，父親為你關照了段嘉言，你在宮中，好好陪伴陛下，待有一日，陛下……為父會接你出宮，讓你和心上人團聚。”李丞相神神秘秘地說。
    李玉衡差點暈過去，親爹，你真是什麼都敢說！
    李玉衡：“父親，你誤會了，兒子不喜歡段嘉言，你也不要接濟段嘉言了，兒子和他沒有關係。”
    李丞相終於放棄了這個奇怪的念頭：“為父知道了，以後不會幫段嘉言了，玉衡，你在宮中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父親放心。”
    這一次分別，李玉衡不再迷茫，他知道皇帝不會針對李家，他的地位在天道修正之前，都會穩若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