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好的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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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6點
張一曲站在工地中間,看著麵前豎起的幾十根鋼筋,吐出一口煙,惡狠狠地說道:“再不出來,老子讓你灰飛煙滅!!”
話剛落音,一個民工的靈魂出現在麵前,民工還保持著插在鋼筋裏的姿態,滿身鮮血。
“我擦!”張一曲嚇得手一抖,夾在指尖的煙掉在拖鞋裏,燙得他抱著腳原地打轉:“燙燙燙!!!!”
站在十米開外的包工頭盯著跳腳的張一曲,急得抓耳撓腮,問身邊招風耳夥計:“老三,你擱哪兒找的這人,怎麼看著這麼不靠譜噶。”
張一曲穿著花襯衫,卡其色短褲,腳下穿著洞洞鞋,紋身從胸口蔓延到脖子,怎麼看都像個混混,不像個法師。
招風耳也不敢確認,他摸了摸耳垂,說:“聽說他是我們這一帶最厲害的法師。”
這位法師重新穿上洞洞鞋,對民工的靈魂說道:“我早點給你超度,你早點投胎。”
“我不要投胎……我不要投胎!!!!!!”民工周身晦氣突然激增,撲向張一曲。
張一曲也不閃躲,抬起右手,食指帶著一縷金光,抵在民工額頭上,口中默念金光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隨著咒聲,民工周身的晦氣被驅散。民工撲通一聲跪下來,大喊:“兄弟,不是,道長!我老婆孩子還沒拿到補償款!!我就這麼死了,她們可沒活路了啊!!!”
“那是陽間的事,你管不了。”張一曲說著,掏出一張符,說:“也就是我心善,要是別的法師,你早就魂飛魄散了。擦!老子真是心善!”張一曲說著,不忘誇自己一句。
包工頭看著張一曲手裏的符自燃,鬆了口氣,說:“有點像樣了。”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麼。”包工頭身後傳來一聲清冷的詢問聲。
他忙回頭,見到來人後,喊道:“小林總,您怎麼來了?”
林紹賢看了眼正在“玩火”的張一曲,問包工頭:“做法啊?”
“哎!”包工頭點頭,說:“下麵的人說,自從小童出事死了嘎,工地上就不是很太平噻。”
林紹賢輕聲“哼”了下,顯然不相信這些莫須有的事。但做就做了,免得下麵的人有心理負擔,耽誤工程進度。
他遞給包工頭一根煙,說:“我來找你。”
“找我?”包工頭抬頭看著林紹賢,見林紹賢給他使了個眼色,連忙對旁邊的招風耳歪了歪頭,讓招風耳離開,隨後問林紹賢:“小林總來,是為了事故的事麼?”
“嗯。”林紹賢說:“死者家屬要20萬,還帶了自媒體團隊,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20萬??我……”
林紹賢抬手,打斷包工頭,說:“按理說,我和大林總都是開發商,不擔責,是承包方擔責,但承包商是大林總的外甥,你懂我的意思吧?”
包工頭點點頭,但還是麵露苦澀,替自己辯解,說:“我是有證的,而且20萬,我真拿不出來。”
林紹賢按了按手,安撫包工頭說:“你聽我說……”
“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
林紹賢剛要說重點,張一曲突然大聲唱起了超度咒。林紹賢看過去,就見張一曲繞著原地轉圈,一邊轉一邊唱,十分做作。
張一曲已經超度完了亡魂,他在拖延時間。時間越久,顯得這份活越難,到時候就越好要錢,還得利用一些玄學現象,增加氛圍感。他利用指尖的炁將燃燒的符直直吹向包工頭。
包工頭連忙往後躲。一陣風吹過,將符灰吹向林紹賢。
林紹賢揮了揮手,驅散符灰,對包工頭說:“20萬,我替你出10萬。”
包工頭聞言,抬眼看向林紹賢,即感激又茫然。
林紹賢說:“但你得攔責。”
包工頭一下就醒悟了,承包商是開發商大股東大林總的外甥,事故家屬又帶了自媒體團隊,大林總後麵還有其他關係,他們誰都不能露麵,隻有他能擔責。
作為二股東的林紹賢肯定不希望因為這事導致開發爛尾,所以才來找他。
包工頭問林紹賢:“大林總知道你來找我麼?”
林紹賢說:“他有的是方法讓你背這個黑鍋。”
包工頭一下就怒了,能管理這群糙漢,他也是有脾氣的,他大聲說道:“我也可以找人告他非法分包!魚死網破!”
“沒必要,兄弟。”林紹賢拍拍包工頭的肩膀,又遞給包工頭一支煙,見包工頭把煙塞嘴裏,趕緊給點上煙。可他剛要說話,張一曲那邊又傳來誇張的歌聲。
“富貴貧賤,由汝自召!敕就等眾!急急超生!敕就等眾!急急超生!!!哇呀呀呀!!!”
張一曲圍著火堆轉了幾圈,耍了一套組合拳。
林紹賢等著張一曲唱完,對包工頭說:“咱們都是為了錢,把這口氣咽了。”
林紹賢投了很多錢在這個項目裏,但他沒有大林總的關係,更沒有大林總的家底。大林總說撤就撤,這個項目說不幹就不幹,但他不能。
包工頭也就發泄一些怒火,他手下都是員工,自己也要生活,這口氣不咽也得咽。更何況股東都來親自找他了,也算是給他一個麵子。
包工頭迫於無奈,說:“我想想。”
“哎,大哥!!”正此時,張一曲跑過來,對包工頭喊道:“整完了,給錢。”
包工頭正在氣頭上,語氣不耐煩地說:“回頭讓人給你轉。”
“啥意思啊,吃霸王餐!!”張一曲瞥了眼林紹賢,問:“你們兩誰管事的?”
張一曲很白,看上去年紀不大,適才做法讓他臉頰泛紅,一腦門的汗,一頭的卷毛讓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搞笑。隻是這蔓延到脖子上的紋身,給他增添了一絲不合群的社會氣息。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是法師。
但林紹賢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還是對張一曲笑臉相迎說。他伸出手,彬彬有禮說:“您好,多少錢,您跟我說就行。”
“2000。”張一曲拿出手機,打開收款碼,抬眼盯著林紹賢。時值仲夏,林紹賢還穿著長袖襯衫和西裝褲,整個人筆挺地像假人。張一曲撇了撇嘴,問:“帥哥,你不熱麼?”
林紹賢付款的手頓了下,笑道:“還行。”
“等等,小林總。”包工頭按住林紹賢的手,說:“這錢就不用您來出了。”
包工頭怕欠人情,林紹賢怕包工頭不欠自己人情,兩人推搡了起來。
張一曲見兩人誰都不給錢,嘚一聲,大喊道:“仙人跳是不是!!我告訴你們哈!老子一向現款現貨,概不賒賬,現在就給我轉過來!!”
“MLGBD!”包工頭正愁沒人發泄,狠狠把煙頭扔到地上,推了一把張一曲,罵道:“老子像欠錢的人麼!”
“像。”張一曲真誠地說。
包工頭被噎了一下,隨即怒火中燒,又推了下張一曲,罵道:“臭小子!!”
張一曲被推的後退兩步,怒道:“你再推一個試試!!!”
包工頭淬了口唾沫,吊兒郎當地推了下張一曲,說:“推你怎麼了!”
“別怪我不客氣!”張一曲放下狠話,把包工頭推回去。
林紹賢歎了口氣,伸手準備拉兩人。誰料包工頭上了頭,一拳打在張一曲臉上。
張一曲一個踉蹌,撞在林紹賢胸口。林紹賢要拉架,張一曲一拳打在他眼睛上,接著一個飛踢過去,把包工頭踹在地上,跑過去按住包工頭就是一陣拳腳,大罵道:“給錢!!!!!老子的辛苦錢!!”
林紹賢捂著眼睛,對招風耳喊道:“小趙!”
招風耳喊道:“老板,我姓李!”
“小李!”林紹賢招了招手,指了指被胖揍的包工頭。
招風耳看過去,一聲“臥槽”,跑過去拉架。
林紹賢忙後退,躲得遠遠的。
10分鍾後
包工頭鼻青臉腫,把2000塊轉給張一曲。
張一曲瞥了眼和包工頭同款鼻青臉腫的招風耳,罵道:“坑老子的錢,找揍!”張一曲啐了口唾沫,撿起地上折了一半的洞洞鞋穿上,往工地外走去。
林紹賢無語地笑了下,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大了還能見到這麼幼稚的要錢方式。
包工頭覺得沒麵子,他捂著臉,對林紹賢躬了躬腰,說:“不好意思,林總。”
“沒事。”林紹賢說:“剛跟你說的事,你考慮考慮。”
“好。”包工頭說:“我一定好好考慮。”
林紹賢拍拍包工頭的肩膀,回了車內。他剛坐下,手機就響了,他掏出手機,上麵顯示“無敵可愛老媽”的來電,他忙接了電話,問:“媽?”
“老板,是我,小陳。”護工在電話那頭說道:“周阿姨剛剛清醒了一會,他說今天是你的祈福日,讓你早點回家,等著青雲觀的道士去家裏。”
“哦,好。”林紹賢問:“她今天還好吧?”
“嗯。”護工說:“我待會帶阿姨去你那,她說每年給你祈福她都在你身邊。”
“好。”
……
另一邊,張一曲騎著小電驢回到了古玩街。整條街都是玩木頭手串加工的門店,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不多,停的都是好車。玩手串的,都不會太窮。
店鋪的老板們看見張一曲,紛紛給張一曲問好,更有甚者,六七十歲的老頭看見他,都由衷地喊一聲:“蛐蛐哥。”
張一曲舔著臉揮手回應:“小吳老弟!恭喜啊!今天還活著!”
老頭哈哈大笑,又掉了一顆門牙。
張一曲哼著歌把小電驢停在自己店門口,還沒進門,就被一位香噴噴的美女撲了個滿懷。
這位姐姐也是張一曲的老顧客了,她拿著一串紅紋石說:“你說帶上這個就有桃花運吼,可到現在一個優質男人都沒遇到耶,投資的療愈店還賠了,你說怎麼辦了啦~”
張一曲咧嘴一笑,露出一顆虎牙,說:“姐姐,我跟你說了,桃花破財,你不信。”
“人關注的是錢麼,人是想睡你。”店裏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男聲。
張一曲和姐姐都回頭看過去,就見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長發。
“啥啊?你對象啊?聲音挺粗啊。”香噴噴的姐姐立馬變臉,連嬌滴滴的台灣腔都變回了粗獷的東北口音。
“啥啊,這是我發小。”張一曲把美女姐姐推搡出去,說:“改明兒約見哈,我有點事,姐。”
美女姐姐罵了句髒話,掉頭就走。
張一曲走進去,問:“大鵝,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巫峨站起來,把頭發撩倒耳後,遞給張一曲一把桃木劍,說:“師父把劍修好了……你的臉怎麼了?又打架了?”
巫峨抬手,要看張一曲的臉。張一曲撇開頭,說:“哎呀沒有,就是被門夾了一下。”
巫峨一腳踢在張一曲小腿上,罵道:“怎麼沒夾到你腦子。”
張一曲岔開話題,用桃木劍捅了捅巫峨的腰,說:“好劍!”
“你是好賤!”巫峨推開張一曲,在店裏轉了轉,說:“師父讓你入世修行,你倒好,除了打架就是撩撥有夫之婦。”
“也不能這麼說。”張一曲拿起破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說:“這條街可是我當年跟拆遷隊火拚才留下來了……”
“煩死了,聽了一百八十遍了。”巫峨製止張一曲吹牛,給張一曲發了條位置信息,說:“大師兄說讓你今天接替他做個法事。”
張一曲坐到搖椅上,拿起半杯奶茶吸了口,說:“沒空。”
巫峨說:“那家人很大方,一次給五萬,現款現貨。”
張一曲說:“做法事廢神。”
“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巫峨拿走奶茶喝了口,又被齁地吐進去,說:“年輕的大小夥子,命數不好,但身體好的很。”
“好吧。”張一曲打開手機,說:“你給我看會店,我做完就回來。”
“去吧。”巫峨坐到張一曲坐的搖椅上,看著張一曲的背影,喊道:“別再打架了!”
“知道,囉嗦。”張一曲拿上行頭,帶上頭盔,騎著電驢離開。
巫峨跑到門口,見張一曲走遠,抿了抿唇,跑到保險櫃前蹲下來。保險櫃上亮起一圈八卦能量,巫峨抬手,指尖的炁鏈接八卦,轉動八卦盤,不消片刻,保險櫃打開,巫峨從裏麵拿出鑰匙,鬆了口氣,說:“果然在你這。”
……
上午8:30
林紹賢坐在沙發上看著報表,門被人叩響。他合上報表,拉開門。
門外站著護工,護工推著輪椅,滿頭白發的周盼兒坐在輪椅上抬頭看著林紹賢,說:“兒啊!”
“媽。”林紹賢抬手扶起周盼兒。
周盼兒從林紹賢身邊走過去,拿起抱枕,說:“兒,你怎麼這麼胖啦!!今天祈福,洗幹淨沒?不能怠慢啊!!”
周盼兒老年癡呆,誰也不認識了,但她把“祈福”的日子記得清清楚楚。林紹賢見怪不怪。
護工盯著林紹賢青紫的左眼,說道:“上次的道長說有事,這次找他師弟過來。”
“行,知道了。”林紹賢不關心誰給他做法,他壓根不相信“祈福”這件事,他願意做,也隻是為了哄母親開心。
可護工臉色不太對,她抿了抿唇,有些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林紹賢歪了歪頭,意思讓護工有話直說。
護工轉頭看了眼,側身讓開位置,說:“道長,您先進吧。”
“嗨!”道長的聲音很是灑脫,說:“沒事,你先進吧。”
護工靦腆一笑,說:“您先吧。”
“行,那我先進了。”道長對護工咧嘴一笑,吸溜一口奶茶,走到門口。
林紹賢和道長互相看向對方,剛想客套一下,卻同時愣住了。
兩人異口同聲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