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誌……監獄長仔細看了李誌的證件，然後說，進來吧。
    噢好。李誌點點頭，高大結實的圍牆，光線不足的室內，壓抑的氛圍讓他有些緊張。
    別怕。監獄長的大手有力地拍了一下李誌的肩膀，嚇得他身子一顫。
    哈哈哈……監獄長笑，心想雜誌社怎麼派了個膽子這麼小的人來。
    就是這間。監獄長說，然後轉身就關上了鐵門。
    砰的一聲，讓李誌的心也隨之往上懸了一分，還好牆角監視攝像頭的燈亮著，這讓他安心不少。透過鋼化玻璃，李誌看見陰影裏坐著一個人。
    你、你好，段先生。李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緊張。
    你就是雜誌社派來的？
    對。
    段宇航聽後，慢慢起身，直至走到貼住玻璃，仔細盯著李誌看了一會兒後，嘴角上揚，說，坐。
    好。李誌走到前麵擺著的那張椅子那裏，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下了。這裏離段宇航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他臉上的皺紋。
    坐定後，李誌從包裏拿出了記錄用的本子和筆之類的，心裏還是有些七上八下，東西拿了好久才拿出來。因為要采訪他，昨天他特意查了一下有關他的一些資料。不查不要緊，一查，反倒讓他對這個老頭心生懼意。
    段宇航，一個可怕的變態殺死和食人魔，目前所查明確定的被害者就有十一人之多。而且，高智商，曾經三次越獄成功。距他最後一次被捕，也不過是十年前的事。現在的他，雖然已經年近七十，但從他的目光中，還是能看到當年的不削與冷酷。這樣的一個人，沒想到會寄信到他們雜誌社要求他們紀錄他的生平，更沒想到，這個任務會落到自己手上。
    準備好了嗎？段宇航問。
    準備好了。李誌點點頭，說，開始吧。嗯……從哪開始？
    就從我十歲那年開始吧。
    段宇航的十歲生日對於他來說，也是他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也就是他十歲生日的前一天，他的父母遭遇車禍，當場死亡，隻留下他和他十五歲大的姐姐段宇辰。後來，兩姐弟就被送到叔父家寄養。叔父叔母都是老實人，待他倆自然也不差，隻是他家本來就不富裕，一下子要養育四個孩子確實很吃力。為了不連累他們，兩年後，十七歲的段宇辰輟學，找了一份超市的工作，在外麵租了間房，帶著段宇航搬了出去。
    下班回到家，段宇辰一下子就癱坐在了椅子上，站了一天的她真的是累了，休息片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就叫了正在學習的段宇航過來。
    宇航，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什麼事？段宇航不得已放下了筆。
    我聽超市的吳阿姨說，學校今天開家長會？
    嗯。段宇航點點頭。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段宇辰有些責備地問他。
    我看你那麼忙，沒敢告訴你……段宇航覺得挺委屈，但畢竟家裏出了那麼大的變故，他比同齡的孩子要懂事得多了。
    看他那副樣子，段宇辰也心軟起來，摸著他的頭說，沒事，這次就算，下次再開家長會我就請假。
    星期六星期天，段宇航就會像往常一樣，跟著段宇辰到超市，然後自己搬個凳子到角落看書。看阿姐有些累了，他就會很殷勤的幫她倒水。對於他而言，段宇辰不僅是他的阿姐，也是他的母親。
    那天，也是周六，趁著中午人不是特多的時候，段宇辰忙著往貨架上擺貨，段宇航在一邊幫她遞東西。
    阿姐……
    什麼事？段宇辰忙著擺貨，頭也沒轉一下。
    沒什麼。段宇航搖搖頭，心想也許是自己看錯了。段宇航生性機警，剛才確實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有人正盯著他們看，等到他仔細觀察時，卻覺不出任何異樣。
    幫忙擺完貨，段宇航就又坐回角落捧起剛才保安孫大哥給他的小人書。段宇航看得出來，孫大哥很喜歡阿姐，所以老來討阿姐和他的歡心，而阿姐似乎也有那麼一點喜歡他。段宇航想過，其實孫大哥能做他的姐夫也不錯。
    小朋友。突然一個穿著已經洗得掉色了的夾克衫，頭發蓬亂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他麵前。
    段宇航沒說話，抬起頭看著他，雖然這個男人在笑，但笑得讓人討厭。
    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你爸爸媽媽呢？男人問。
    段宇航還是不說話。
    那個人是你阿姐嗎？男人指了指段宇辰。
    段宇航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男人笑笑，接著又問，小朋友，你是不是姓段？
    不是。段宇航一口否定，偷偷將一直放在身旁的本子藏到身後，上麵寫有他的名字。
    撒謊可不好。男人拍拍他的臉，詭異地笑著，說完便轉身走人。
    段宇航覺得有些不安，那個男人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好人。
    晚上下班後，孫建峰說要送他們回去。
    別，那多麻煩你啊，又不順路。段宇辰說。
    沒事，不麻煩。
    還是別送了。段宇辰繼續推辭著。
    這麼晚了，你們單獨回去我不放心。
    阿姐，我怕，就讓孫大哥送吧。段宇航不是有意幫孫建峰，他是真的有些怕，那個男人的樣子還鮮活地在他腦中。
    那……好吧。段宇辰的臉有些微紅，燈光下特別好看。孫建峰竟看得有些癡了。段宇航知道，李大哥送他們回家其實阿姐是很高興的，這一路上，她的嘴就沒合攏過。
    到了樓下，段宇辰讓弟弟先上樓，她要和孫大哥在樓下花園坐會兒。
    段宇航到了家裏，洗了澡，阿姐還沒有上來，於是他有些擔心地從窗口往樓下望。昏暗的燈光下，他隻看見兩條拉長的人影交疊在一起。十二歲的段宇航看到這一幕，不禁臉紅心跳，段宇辰進屋時他都沒敢看她，隻假裝睡著了，心怦怦跳得厲害，捂在被子裏額頭都冒汗了也沒敢鑽出來透口氣兒。
    第二天，段宇航發現阿姐看孫大哥的眼神變了，比以往更溫柔了，她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了。段宇航覺得，這樣挺好。
    下午，孫大哥家裏有事，跟超市領導請了假先回去了。走之前還拉著阿姐講了幾句悄悄話。
    段宇辰心情很好，晚上下班後拉著段宇航吃了一頓夜宵。吃完夜宵再出來時，街上就真的沒什麼人了，安靜得連街尾那條大黑狗的吠叫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突然，一輛白色麵包車橫停在他們麵前，從車上下來四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昨天在超市遇見的那個中年男人。
    阿姐……段宇航預感不妙，緊緊抓住了段宇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