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藥王的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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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笙清。這裏麵居然還牽扯到他,他還真敢給我放藥阿。我該不該聽信小草的話呢。
“……裏麵還有什麼?”不過,不管是不是真的,明日一早一問便知。
自從知道這個宰相清有著神醫之稱,我便不敢馬虎,有事沒事就拿本醫書就怕哪天找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宰相的道。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場,對草藥已經有些熟悉的我,輕易間就聞出了一些檀香配方裏的不同。
小草驚訝地望著我,一下子忘了哭,神色別提有多不可置信了。
我趕忙拿過她的袖子給她摸了把鼻涕,以免髒了我的床褥。而小小年紀沒有心思的她似乎會錯了意,以為我關切著她誠惶誠恐地感激涕零地看著我。“哥哥~”這一聲呼喚別提喊得多甜密,多暢快了,足以酥了每個人的神經。
而我嫌棄的避開她含有期待、喜悅非凡的目光,看著這眼眶的星星閃耀隨著我毫不掩飾的神情又黯淡下來,心猛地鑽出一絲古怪的顫意。但,這應該是不能的——我早已經把善良連帶單純,一並刮給了心裏邊另一清玉,而我怎麼可能會有同情心疼別人的那一刻呢。我搖搖頭,把腦子裏古怪的想法甩掉,再次抬眸看向女孩的眼,多了份刻意的疏遠冷意。
“你還要他給了你什麼?恩?這不單單是讓我一覺好夢的吧。”
“哥哥……你怎麼知——”小草還是不敢相信我一猜擊中,意識到說漏嘴的立馬拿兩手遮起嘴巴。
她根本不知道我背著眾人要蘇雪每回進宮給我帶四麵八方雜七雜八的技書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我的本領學已半載,隻是善於隱藏。
我好笑地看著她白癡的自虐舉動,她懊惱地小心翼翼地抬眼瞅我:“清大人不讓小草說的……”
我微板臉,“誰是你的主子,你若是想要證明自己無罪,就得直言不諱!否則要我拿什麼相信你!”我狡猾的軟硬兼施。
小草馬上垂頭桑腦,拉聳著小巧可愛的耳朵,嘟嘟地放棄說:“你讓我成了言而無信的人了,主子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說那是什麼,您一定會罵我的,搞不好還要挨板子,嗚……”想著想著她竟又膽小的嗚咽起來。
我不禁麵部抽搐,這個不知好歹的。你要不說,等不到你母妃死我現在就把你拉出去斬了!我心裏暗暗發狠道。
“哥哥,我還問清大人討了定神的藥物。你最近老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一定是思念賢皇後思念得太多,不過你放心,有了這個藥,清大人說,你會一夜好夢,晨起神清氣爽,再也不會想起不開心的事了。”
小草邊說著邊想要湊到床邊來安慰我,眼淚的同情伴著心疼令我火冒三丈,她小小的手想要試探地撫上來,被我聽到此話半當中就毫不猶豫、拍開!
容妃的女兒,在我眼前提我的母妃,多麼虛情假意的諷刺阿。
我諷味十足地似笑非笑,一股氣憋在胸口,恨不得一腳踹向她。虧得還是惹住了,原因我發現她對自己的身世原來還什麼都不知情,而她眼裏的心疼又多了份令人探究的小女子神情在其中,然而她的愚蠢卻令我惱怒。
“傻瓜!誰叫你去找那個人的!他會安什麼好心?他給你什麼你就全聽了,若是毒藥把你主子害死了,你拿什麼賠?嗯?!”
“我……我……”小草被我罵得急了,眼眶又紅得像兔子:“那我也陪哥哥去了就是了!哥哥若是有事,小草也不會獨活的!”小草一副對天發誓狀。
宛如誓言的約定,聽聞後我怔愣住,抿過嘴唇,瞬然冷靜了下來。而小草的臉卻是紅彤彤的,一抹女兒羞態無預警地沒入了我的眼。
“……”事情仿佛在我意料之外越行越遠。我暗自驚異小草的變化。若小草真的對我有著尚在懵懂之中的情愫呢,也不是沒有可能。她最愛粘我,許現在還不知這是什麼感情。不過“動心”這種虛無縹緲隻在書上含糊帶過的東西,我也不懂多少,我又能給與怎樣的回應呢。
她是容妃的女兒,是顆很不錯的棋子,如今又特別喜歡我,我該好好利用?還是以複仇為目的好好羞辱一番?不過,不管怎麼樣,我想已經有人比我先一步知曉了小草對我不可思議的忠心。況且信消息比我還靈通的他絕對知道,小草的真實身份。
真是諷刺。
我感覺那個清冷的人此刻正不知在何處地勾著淡而迷人的笑嘲笑著我。
小草見我突然不說話,有些手足無措,默默地小心睨著我,不敢吭聲,以為我還在生氣……
那一縷檀香煙,還在室內搖曳擺動。這個藥,確實令人少了一些噩夢,不過我還是驚醒了不是。一覺無夢麼?我終究將一覺無眠,確實也不會有夢了……
突然很想了解,藥笙清這個人,除了一頭他不適合又十分相稱其年輕穩俊的臉的銀發之外,胸口是否還有什麼……
我側頭望去,一個與我一樣的身影,又在角落裏邊直直地站著,我朝他淡淡嫣然一笑,不再介意他說的什麼過去或將來……現在在宮裏飛不出去的是我,一聲聲“殿下”響徹在我的耳際。
…………我是殷清玉…………
…………我是分隔線…………
我緩緩睜開眼,模糊地看著來人。揉揉眼眶,啊地一聲從舒適的躺椅中滑了起來。
一本書掉在了地上,我來不及掉頭回顧,視線之內隻容得下眼前這個比我高上很多看起來魁梧非凡的男子。我直直地盯著他,忽後在他一抹不知為何綻開的勾笑中,淡笑開來。
他的蜜唇很薄,勾笑的模樣越發顯得他成熟俊逸的無情味道,而他此刻沉亮幽暗的雙眸,在燭光月下的夜晚顯得尤為淒涼幻美。
“宰相大人真是說話算話的人呢,叫你這個時辰來,你還真沒有早到一分呢。”害我等得都睡著了。見四周人已早被我屏退不見,他看起來也不像會幫人做好事,我隻得自己彎腰把書撿起,拍過後放置於書桌上,邊麵善心不善地說道。
“這麼晚,不知殿下有什麼事嗎?”男人的眼神中片刻閃過什麼我不知道,但他聰明不接我的話頭,倒讓我不禁乍舌其毫不拖泥帶水的作風。這份成熟穩重的氣勢顯然已然壓倒了才不過十歲餘的我。我又估算錯誤了,難怪父皇會放心把我交給他管,是我太自信的大意。
然,該演的還得按戲本演。我敲擊著案頭,裝作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就是昨兒個夜裏出了一樁事,好像與你有關呢。”
“哦?”雖然我早就想過他對此事應該有所了然了,卻哪想他竟比我還淡定從容似地,極不走心地附和地挑了挑劍眉。霎時一雙雅慧暗沉的眼勾出一片琉璃黑的色彩。
我不由片刻的失神。得承認,殷宮多少年的美麗絕倫的美人嬪妃,換了沒有幾百也有上十,唯有他不輸給任何一位,相反,那多出的迷人男人味,更加吸引人目光留轉。
藥笙清見我愣神,扯開兩端唇瓣,帶有趣意戲弄地目光如鷹般敏銳地掃過我稚嫩的臉:“殿下,何不單說無妨呢。”
藥笙清極富感染力的口吻不知有意無意煽動在我的耳邊,忽出的氣聞著一絲草藥味緩緩渡入耳郭,我敏感地一哆嗦,邊退後,直到抵到書案。而他卻似乎一動未動,離我近幾步之遙,剛才的俯身簡直就像一眨眼功夫的幻像……他有趣地看我驚惶失措又故作鎮定的淡然神情,稍褪淩厲之色的目光中卻柔和著無辜似地。
我氣得全身直抖:“清、大、人,”欺負我一個小孩很好玩嗎?!偏他一副無事人一般!“你給我貼身侍女的那貼藥,所謂何效?!”
“……”他不再微笑,恢複了一貫的冷漠清冷。
我揚起下巴,看他失了嬉鬧我的大人看小孩的眼光,頗有些揚眉吐氣。然而,下一刻,又觸到他冷然又勾魂的星眸,宛如被淋頭撲了一身的冷水。
“所謂何效?殿下問得奇怪。微臣一向不亂開藥方,何況是明知為殿下的病情,自然不敢怠慢。殿下請放心每晚睡前點燃即可,絕對對殿下百利而無一害。”
他精明的眼又掃過我,說得直言不諱又含糊不清。我聽得費神,卻察覺出他口吻的嚴厲。他莫不是仗著有父皇在背後作靠山,把我不放在眼裏吧?!左一個微臣又一個微臣的,語氣卻毫無弱勢!我內心湧起反彈,討厭他大人的口氣。沒人敢這麼跟我說話的!即便是父皇!
我重重一哼,撇過腦袋故意目中無人的不看他如天人般漂亮得無法形容的麗容:“清大人倒是‘有心’了,不過本太子恐怕無福消受——”
“怎麼會?”我話還沒有完,又是一陣恍惚,來人的身形已經來到身側,抵著我於書案前,一手扳過我別開的臉,對上我的眼眸還故作溫柔,閃現無數令眾女子看到便會驚叫的柔波。
藥笙清勾起耀人的魅笑,目有邪意。“殿下切莫忽略微臣小小的心意,這對你的‘自言自語’,絕對有好處。”
他話中有話,不安好心。我猛地側開頭掙脫男子手執的並不緊的鉗製,無奈身體整個被比我高大的多的他禁錮在書案與其之間,擺脫不得。心萌絲從未有過的害怕、膽怯,我抿開嘴唇,自欺欺人的以為唇瓣根本沒有絲毫的顫抖:“你不妨說是我的瘋言瘋語。”眼睛一瞄間,我反射性地擋過他抬起的大手,似乎正要撫上我的臉頰。
他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不理我眼神的疏離冷酷,反其道而行地轉向我的側臉……邊的發絲。他微微捋了捋,便收起手,泛開一個似笑非笑,瞅著反應過度的我:“你的身手倒是比我想象中來的敏捷。”
我呆愣的張大嘴,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智慧的化身。猛然才發現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即使小心翼翼又怎麼樣,聽說他武功超凡,我的一絲小小內力搞不好人家幾步之遙就已經察覺到了,還有我“風言風語”又“輾轉悱惻”的事,恐怕也有一搭沒一搭了解不少。隻是他到底,是怎麼發現哪時發現、發現多少?他簡直是個謎,而本太子在他麵前簡直像是赤身裸體得毫無秘密可言,毫無見招拆招之力……
“你無須怕,這藥可以令你忘卻很多煩惱,到時候就可不必再受夢魘的困擾,長期熏聞,也能使你心平靜氣。”他倚伏的身形越來越近,乃至我退無可退,仰著後腦弓著身的用手抵著向前傾的他。
“喂……”我不滿地叫道。
不知哪時,我們竟開始以你我相稱,我還意識到口誤是由我開始,由他蔓延!我不禁懊惱,又暗自詛咒他足以堆城牆的厚臉皮。
“你還是孩子,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恨意?”他的唇貼著我的耳,飄散著藥草香的口吻裏帶著縹緲的笑意,“我記得你出生的時候很是可愛的。”
“住口!別提這個,提這個我就有氣!”厭惡成年往事,我忍不住朝他貼近我的臉邊氣憤喝道,就是因為他的一句名滿天下的漂亮,導致我十幾年來的長相秀氣的從來沒有偏離過他的“讚揚”!
他搖頭:“你又生氣了。我看你就總是生氣。難怪會睡不好。”
“你……”我抵著他的胸,開始猜測他是無自覺,還是故意要欺辱我、不讓我起身?
“清玉……”藥笙清細長的手突地撫上我氣得血色紅潤的臉頰,暗暗沉沉的眼眸裏閃爍著讓我陌生而看不懂的光亮。他認真地打量著我,倏地微眯起他狹長的媚眼,把目光停留在了我在燭火下顯得異常晶瑩粉嫩的雙唇上。
“你還太小……”他用手指摩挲著我驚懼極了而顫抖不已的唇瓣上,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斷句,然我為他前半句話,心足足漏跳了一拍。
“會怕吧?難怪會睡不著。”
什麼?
最後他從我身上撤開,神色晦暗看不清晰的撣了撣袍子,還未等我迷糊完,大手一揮我被他打橫抱起。
“喂——你幹什麼?!”我急道,不斷踢著小腿作掙紮,看他離我的床榻越來越近!一個堂堂正正的太子失顏麵到這個地步,我的自尊在今晚已不知被掃了多少次!而我不許他還對我這麼無禮!我羞憤得真想立馬喚人把他拉出去砍了!嗚……可是我又怕我好不容易在眾人麵前聚斂起來的威嚴被這樣輕易毀掉阿……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悲從中來……怒氣騰騰間沒有意識到我怕摔得把手環住他的頸項,更沒想到自己正拿著無限委屈的眼,潤濕著含著懇求的注視他:“快放開我!”
“……那也得先你把我放開呀,殿下。”他好笑的戲謔道。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在床上,而雙手卻還掛在人家的脖子。我如被蜇了般收回手,感覺到那還殘留在手腕間的陌生觸感,我訕訕側背過身。對床邊的高大身影咕囔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哪有你這樣大膽的臣子,我——”責備的話還沒有完,我瞪大圓睜的眼看他從床沿跨過。墨黑的帳幔一掀,頃刻間就與我同臥一榻,自如地分享我收拾得幹幹淨淨、清香四溢的床榻。
這是龍床——我想要尖聲大叫!然因為太過驚訝了,反而令床上的我一下子把話卡在了喉嚨裏,艱難的匪夷所思地手指過他,一句話也吐不出。卻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嘔血。
“藥已經燃上了,我給它取名叫清塵。”男人的神情冷漠,手法技巧地順勢讓呆愣住的我躺下,攏過被褥蓋在身,頭靠玉枕。
而藥笙清也隨後倚靠在床廊上,寬敞精致的大床上他離我並不算太近。相反,空隙大的令我想要伸出手,問他為何如此神情。可我隻得茫然不解的眨眨眼。甚至忘了要質問問他為何要睡上我的床。
清俊迷人的麵容在燭影搖曳的昏暗中有些倦怠,是任誰看了都不由衷心懷酸澀的那種。然而在朦朧中,我不知為何仍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向我掃來的暗沉目光:“我親自向你證明這藥的安全……睡吧,我就在殿下的身邊。”
我聞到一種昨夜才聞到過的檀香味,混合著來自男人身上清淡的草藥味,那天本沒有產生的藥效,今日卻令我眼皮沉重,伴隨著男人足以媚惑人心的動聽而沉穩的嗓音,我漸漸陷入睡夢的佳境。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名……”我努力喃呢著,不忘趁最後嘲諷他一番。
身旁的人久久沒有動靜。迷香繚繞的內室裏毫無聲響……
“也許你錯了,清玉。”
我聽到宛如魔鬼的聲色,幽幽地惑在我的耳邊。
每一句。都是:
你還太小……
半夜,還是驚醒來一次。
這不是一日能行之有效的。我明白。可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藥笙清的懷裏,手搭在他的胸口,微微的起伏令我覺之有趣,溫熱的心跳與手中淺薄的觸感令我在詫異中差點失聲驚叫。
男人隻著單衣,且竟已在不知何時淩亂地散開,滑嫩寬闊的胸膛好巧不巧落在我的小手邊,弄得就好像是我……呃……
藥笙清莫是太累了,呼吸很是順暢,似乎並未被我的驚醒而驚醒。我稍稍舒一口氣,想要從他身上小心地挪開,可攬著肩頭的長臂卻睡死了般的紋絲不動。幾次之下都沒有掙脫成功,我困頓的打了個小哈切,有些乏累。看來這個藥確實會能讓人昏昏沉沉,睡得飽飽。不然藥笙清自己不會睡得如此毫無防備吧……有一搭沒一搭得想著,也沒有力氣再去弄醒他,弄醒了搞不好更尷尬,想著,也又不知不覺地再次閉目睡去……
這次真的一覺無夢……甚至有些香甜……
那一刻,並沒有意識到一道清冷的視線在黑暗中,沉沉地打量著我……原來毫無防備的人從始至終都是自己。
…………我是太子殷清玉…………
…………我是分隔線…………
(原來這就是我淡忘在記憶中那第一次的伴睡。)
微風拂動,看著兒時的清玉和清相擁而睡這一幕,不禁覺得有些麵紅耳赤。兒時清玉內心的話、舉止、恨意,一點一點流淌進腦海裏。容妃、小草、父皇……就這樣慢慢的看著清玉的成長便又不斷翻出數個我所不知的回憶來。
我知道我又做夢了,做回了隻屬於我的,兒時真實的夢。我不知為何自己會在此虛幻的過去的境地裏飄蕩,盤旋,也不知為何清玉仿佛知道我的存在,或許這也不過是我自我意識過甚吧了。
而我的視線落到桌前的一檀香爐,煙縷不間斷地飄出,這道味令做噩夢的清玉好眠,它伴隨著我,也是我睡時最熟悉的味道。可是我為什麼會忘了“清塵”的這場由來。
我與兒時清玉的記憶,為什麼會產生了分叉……
突然我從帳幔微起中回神,接觸到醒未多時的漂亮眼眸,卻清明的比我還甚似的,我反射性的一躲,明知他根本就看不見我,可在那一道銳利如刀刃般的視線中,就是會有種被看清的錯覺。仿若他發現了我似的。
他撩起帳幔,我害怕地心提到了嗓子口中。我想起自己現在與他的纏綿,不自覺得口幹舌燥……他為什麼,從過去到現在,麵容都沒什麼改變……
而後我的記憶或者說清玉的記憶,又不聽指揮的跳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