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鏡張開迷鬆的雙眼時，完全被眼前的狀況弄懵了。
    房間裏原先曖昧的燈光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刺眼，不對，是所有的照明設施全開了！
    包廂裏站滿了人，而且從外麵的嘈雜聲推斷，其他包廂的情況也是一樣的，這些人的著裝一眼就明了——警察。
    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猛地低頭一看，不由臉色“騰”的漲紅了——秋夜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身上的衣物竟然像他一樣零亂滑落至腰跡，僅剩一件內衣，半裸的上半身緊貼著他的身體，醉酒後睡得正想……
    他趕緊從身邊扯過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從警察們麻木的反應就知道，這種場麵幾乎在每個包廂比比皆是，已經見怪不怪。
    “這是怎麼了……”她終於被他推醒，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直到完全清醒過來，麵帶窘色。
    ……
    全體人員集合在大廳，不是些英俊的“服務生”就是大富大貴的客人們，而且個個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一臉的不滿，這種情況是警察最頭疼的。
    對麵的包廂有人被毒殺了！
    宮本鏡倒吸了口冷氣。
    “我是負責這個案件的張君華督察，因為現場發生命案，所以現在勞煩在場的各位協助調查，多有得罪。”
    那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擺著一張撲克臉。
    什麼案件？或者說死者是什麼人？督察親自參加初步搜索工作……自己也曾經是警察的宮本鏡，當即察覺到了其中的微妙。
    眾人一陣竊竊私語，對於客人而言，誰死掉了、誰是凶手……根本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現在首先請服務生和客人分站在兩邊，然後請大家出示證件，配合警方核實身份。”這家夥還真敢這麼做。
    果然……這就是這些名流貴婦們最顧忌的事情！
    “開什麼玩笑！”
    “我們又不是犯人！為什麼要核實身份！”
    “喂，你是新來的警官吧？我和你的上司很熟的！”
    “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
    眾賓客你一言我一語的抗議，就是沒有人配合，雙方一時間僵持住了。
    張君華的撲克臉變得更加難看。
    剛一到任就發生這種事，死者是美國上議院一位休假中的議員……而且死在這種地方……現在這種狀況不是普通的麻煩。
    “警官先生，我是這裏的老板，您好。”
    虎背熊腰的男子陰沉著臉出現在他麵前。
    “啊，您好，我正要……”張君華顯然察覺到對方的不友善。
    “您的上司想跟您談談——”對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不留情麵的打斷他，身邊的秘書把手提電話遞到他手上。
    五分鍾後——
    張君華表情僵硬的掛掉電話還到秘書手上。
    “各位客人，剛才失禮了，關於核對身份的程序可以跳過，當然關於身體檢查，隻檢查接近過命案包廂或者明顯攜帶可疑物品以及案發當時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部分人，還請大家協助。”他拚命抑製住心中的惱火。
    可惡！居然用上司來壓他！果然在上流社會裏沒有公正可言。
    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即使對方是議員，但是死在這種不光彩的地方，對方的國家“捂”著還來不及，巴不得此事能不了了之，絕對不會聲張，更不會涉及到國際糾紛……也正是這個原因，他的上司才敢如此毫不顧忌的賣這個人情。
    當然他猜——凶手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故意等待時機挑在這裏下手！
    賓客們交頭接耳了片刻，開始聽從警員的安排，畢竟在這種場合把事情鬧大傳出去的話，顏麵無光的是自己。隻要不核實身份，做個簡單的身體檢查，雙方各自做出些讓步還是可以接受的。
    “這東西是哪位的？”一位警員大聲喊道。
    大廳沙發旁邊的背桶格外醒目。
    “啊，是我的。”秋夜幹脆的應答著，“檢查的時候請務必小心，那個天文望遠鏡很貴的哦！要是弄壞了的話，我怕你做一輩子警察都賠不起！”
    切！這就是他討厭辦這類案子的原因——這些有錢有勢的人都是這副傲慢的德性！張君華難掩心中的厭惡……等等……這女人的聲音……
    他猛地轉過身去……
    “噢？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美麗的秋大律師。”
    “是啊是啊，我們兩個還真有緣分。”她立即換上一副明顯假惺惺的笑臉。
    反正就算給他天使般溫暖的笑容，這個人也不會輕易相信她吧……在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後……
    真是倒黴，怎麼會偏偏遇上這個掃把星！他什麼時候調到這區的？她心裏不由厭煩著在看見他出現的時候，她心裏開始鬱悶。
    “嗯，相當有緣分！五年前的幹冰案件也是，三年前的逃犯墜樓案件也是，這麼美麗動人的秋大律師怎麼好象死神一樣——走到哪裏都會‘遇上’案件。”他若有所指道。
    “討厭，別這麼說嘛，我可是做律師的，你這樣說還怎麼會有客戶來找我的？”
    “哈哈，我開玩笑的，像您這種名律師害怕沒生意嗎？怕是財源廣進數錢數到手發軟吧，不然——”他故意環視一下四周，“不然，這種地方可不是普通做律師的可以消費的起啊。”
    在看見這女人的時候，他心裏就大概有數了。
    五年前他還是個小警員的時候，遇到一件離奇的殺人案，檢控方唯一的證人居然在警方的嚴密保護下在衛生間二氧化碳窒息身亡，現場除了水跡毫無線索，他就推斷有可能是幹冰……苦於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偶然發現那案件的辯護律師秋夜但是正在案發現場樓下的商場；
    三年前，他經手的人蛇案件的偵破初露曙光，作為汙點證人的案犯突然越獄，在警方的包夾之下，從一家高爾夫球俱樂部的樓頂一躍而下，當場身亡，被定性為畏罪自殺！而這位同樣擔任該案件辯護律師的秋夜，當時正在該俱樂部一樓打球……
    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
    這次他絕對不會在放過她！
    “報告，所有可疑物品檢查完畢，沒有發現凶器！”
    警員的報告讓他濃眉緊蹙，這女人不是一般的難對付。
    她輕輕的笑了，帶著明顯的得意：“我是參加完天體愛好者俱樂部的活動之後直接驅車趕來的，所以才會帶著望遠鏡哦。”
    就憑這些警察……還差得遠呢。
    “張警官，耽擱了這麼久，可以放我們這些無辜的客人回家了麼？我們的時間可是以秒計算的，耽擱不起啊。”
    她的挑唆顯然有效的激起了其他賓客的不滿。
    “呃……想最後確定一下您的不在場證明。”他不甘心就這樣放他走。
    “還真是盡責啊，好吧。”她無奈的攤了攤雙手，“我當然是一直在自己的包廂裏了，沒有出來過。至於在裏麵做什麼——這個您最好去問一下這裏的老板。”
    在牛郎俱樂部能做什麼？
    他悻悻的別過臉沒辦法再問下去。
    “至於證人嗎……就是他啦。”她指了指站在對麵目瞪口呆的宮本鏡，“不過張警官，我覺得您問得很多餘哦。這裏的大廳有嚴密的監控係統，您的屬下應該有看過錄影吧，誰接近過那個包廂，誰一直在裏麵……哪些人有機會作案……不是一目了然嗎？”
    當然，如果監控攝影能拍到彈道的話……
    像堵在老鼠洞口的貓一樣，她恣意的玩弄著他。
    客人們越來越不耐煩，這些非富即貴、警察廳都得罪不起的人們，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除了全部放行，他別無選擇。
    “放行——”
    可惡！看著那個揚長而去的背影，他揮起一拳重重的砸在牆上。
    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親手逮捕她！
    ……
    俱樂部門口——
    秋夜和宮本鏡四目交織。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情不自禁的牽著他的手走到這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順從的跟隨著她。
    “你是律師？”他極力找話題打破尷尬的氣氛。
    “哎，那個討厭的警官就是不會為人保密。”她溫柔的歎氣，此時的表情和方才判若兩人，“嗯，是啊，像他說得那樣——不隻是律師，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名律師。”
    他更喜歡現在這副表情的她，如同初見時一樣……清澈的明眸，溫暖醉人的笑容……這樣美麗迷人的女子，為什麼會來這種藏汙納垢的地方。
    “以後別來了，這裏不適合你。”也許他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哦？這話我原封不動的奉還給你。不過——”可惜她並不領情，但話鋒一轉，“如果作為交換條件的話，我會考慮的。”
    交換條件……
    宮本鏡一愣。
    難道她也在關心他？可是自己……
    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秋夜打斷他內心的計算，遞上自己的名片：“願意的話，明天來事務所找我吧，剛好我的助手手術住院了，你可以暫時填補她的空缺。”
    執意不肯回去的話，這樣的安排總比做牛郎好。
    如果不是現在自己的車裏還睡著一個醉鬼的話，她現在就會立即帶他走。
    丟給他一個曼妙的背影……秋夜，這個女子已經消失在漆黑的暗夜中。
    ……